第352章 争执

　　四位武人跟在队伍最后交头接耳。
　　“看来郡主所言不假，的确有让阿仁少爷继承的打算。”
　　“那又如何？世子爷还在上头，岂有世子妃主政的道理？但凡她让出这个位置，我二话不说，立刻带人前来！”
　　话落，众人齐齐沉默。
　　河间王跟西境边军的军权交接平稳完成，他们作为边军高层不可避免地受到排挤。
　　讲实话，的确很窝囊。
　　打了一辈子胜仗，官职和名望皆有，临到老年，却如丧家之犬般被人赶出来。
　　若是再青年几岁，指不定现在身在何处，恐怕京城中皇帝老儿夜半也要惊醒。
　　可到底是老了，做事不能由着性子乱来。
　　有家有室，有子有孙，不考虑别人，也要考虑后代的未来。
　　在边军中谋职肯定不成，那只能另寻明主。
　　就当左右为难之际，一封书信从边塞而来，通过极隐秘的手段送到。
　　他们当即认出这是侯府独有的通行渠道。
　　早年战事激烈、多要顾忌军中间谍，老侯爷多采用此方法与他们交流。
　　落魄之时，故人来信，不少高层偷偷湿了眼眶，一番商量之后，派四人前往武川探求真实情况。
　　无论所求为何，至少要全跟盛家的情分。
　　世子爷不联系时，讲不了太多；现在有可以跟世子爷重新接头的可能，必定要迎难而上。
　　中途，接到杨知月被封“南平郡主”的圣旨，此中内情大致明了。
　　——盛家又起势了！
　　那个时候，只以为杨知月徒挂虚名，边塞实际主事者是盛怀安。
　　哪料，一进边塞境内，只听到处赞颂“郡主娘娘”的美名，无人提及盛怀安。
　　不，还是有的。
　　——“娘娘的小白脸丈夫。”
　　听到这蔑视的称呼时，差点咳出五脏六腑，确认了好几次才敢相信自家那智勇双全、有勇有谋、俊美无双的世子爷成了“小白脸”！
　　等被人迎进郡主府，只见杨知月出面迎接，不见盛怀安半片影子，他们终于恍然大悟。
　　——自家世子爷落魄了！
　　之后哪怕杨知月介绍阿仁，并言明其身为继承人的地位，仍旧无法改变队伍中暗流涌动。
　　“要我说，哪怕去投河间王也不该投郡主！女子不女子放在一边，单看世子爷的境况便知不可行！这岂非再给杨氏添砖加瓦？”
　　“胡说！”洪顺不满低喝，“世子爷虽没有打理政务，但关家军的虎符却在他手中。虎符的重要性，你我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作为小团队中阅历最高、职位最高之人，说话具有一定的权威性。
　　轻轻一喝便叫骚动的其它三人老实下来。
　　虎符作为调动军队的必要工具，历来很少会有当权者松手，更别提在草创时刻，那更是恨不得一刻不离身。
　　肯交出虎符，并让其主理十万大军，此份诚心已然罕见。
　　“你若挑剔此事，我可要瞧不起了！”洪顺冷冷谴责。
　　石福撇脸，刻满风雨沧桑的脸上尽是不满。
　　他曾被老侯爷救过性命，并作为其亲随多次陪伴征战，是一行四人中对盛家、对老侯爷感情最深的一位。
　　“我很感念世子妃做出的贡献，她保住了世子的一条命，也保住小世子和嫡小姐。但也不能否认，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太具有侵略性了。”石福眉头紧锁，“世子看似掌握军权，小世子看似步入仕途，实际上完全不是这回事。”
　　倔驴！洪顺暗暗骂了句，他抬手示意石福先别讲，这些话过于冒犯，不该大庭广众之下提出，小心隔墙有耳。
　　他朝前头看了一眼，又在四周环顾一圈，然后以“身体不适”为名，请阿仁替他找个房间休息，等到略有好转之后再继续参观。
　　阿仁瞧出一行人中的不协调，一口应下此事，请许父带领四人外加一位扈从去往羊毛工厂。
　　“那里环境比较好，更加适合诸位休息。”
　　一位正在门口招呼应聘者的胖妇人见许父前来，急忙将手头工作交给同僚，匆匆赶到一行人跟前。
　　“许先生，可是少主有事吩咐？”
　　许父说出要求，胖妇人二话不说，领着四人绕过闹闹吵吵的人群，从侧门进入工厂。
　　路过时，石福朝熙攘的人群侧目。
　　西境因土地贫瘠、连年战乱，终年死气沉沉，特别在侯府倒台后，搬走不知多少户人家。
　　细数起来，他已然有七八年如此多的人聚集。
　　嘭！
　　侧门关上，做工极好的小门有效隔绝门外的噪音，干净整洁的工厂内部映入眼帘。
　　平整的、不知如何做出的无缝灰色地面，白净的、只画着标语的墙面，还有各类按照序列整齐摆放的纺车和藤编框，一切的一切都营造出一种奇妙的秩序感。
　　跟众人往日见到或脑海幻想过的工坊截然不同。
　　仔细打量框内乳黄色的松散羊毛，又忍不住看眼对面已然成型的毛线衫，洪顺忍不住开口：
　　“听闻边塞的羊毛制品全国有名，未曾想竟会在这里产出。”
　　“的确，看上去果然不同。”
　　“不知在城中何处公开售卖？老妻临行前还让我带一份回去。”
　　四人低声议论。
　　胖妇人没着急插嘴，尽管她内心的自豪感抑制不住，可还是探寻地看眼许父，得到对方允许地点头后，她才扬起大大笑容。
　　“这些都是老一批的产品。”她随手检出其中一件成品，“按照今年新修订的标准卖不上价，只能流给北边的那群胡人们。”
　　看着那件花纹质感丝毫不差的成品，众人惊愕异常。
　　洪顺没有多嘴，石福大大咧咧地说：
　　“这么好的东西便宜了那群野人？啧啧……暴殄天物！”
　　分明是埋怨，胖妇人却笑得合不拢嘴。
　　“这算什么？您是没见过咱们家上好的东西，那可是一寸绒一寸金的好货！别说高门大户，就是天子一年也得不了两三件。”
　　“嚯！好大的口气！”石福倒是不讨厌，紧跟着追问，“那得卖多少钱？”
　　这话只是稀松平常的追问，哪料听到回答后，众人各个呆若木鸡。
　　“一寸绒一寸金，自然卖金价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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