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盲从

　　笃笃笃。
　　素白的指尖敲击桌面，杨知月单手拄着头颅，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根据赛前的约定，败者要离开武川。”在一众惋惜声中，她不忙不慌地说完后半句，“永远地离开。”
　　这实在太可惜了！人们不禁浮出这个想法。
　　虽然挑战者的确失败，可也仅仅是差了半招。
　　手刀已然抵达脖颈，却还是让俄日敦统领先行一步。
　　尽管大家都在心中可惜，却无人提出异议或替石晃说情，倒是将准备借坡下驴的杨知月架在半空。
　　她尴尬地环顾四周，发现的确无群众发出异议，只有一个俄日敦不停地跳来跳去。
　　“主公，留下他！留下他！私兵愿意收他！我想要他！”
　　聒噪的声音宛如五百只鸭子嘎嘎叫，杨知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一巴掌糊在对方脸上。
　　“请您冷静一下，”随行秘书中的一人挺身而出，“不要干扰郡主的判断。”
　　蒲扇般的手掌将人扒拉开，俄日敦直接三步并两步蹿到高台上，熊一样健壮身躯地半蹲下来，仰头朝杨知月撒娇。
　　“主公，他真的很厉害，你收下他一定不亏的！我以性命向你保证。”
　　杨知月：“……”
　　知道收下他不亏，只是再等别人给台阶。
　　大话都放出去，现在无声无息地改口，她难道不要面子吗？
　　再度环顾一言不发的围观群人，杨知月被迫考虑要不要顺着俄日敦给出的台阶往下走。
　　这也太丢人了！
　　静了半分中，确认群众中不会出现异议，她只得将目光投向跪在座下的石晃本尊。
　　“你可有什么要说？”
　　“……草民这便离开。”
　　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说罢，他朝杨知月又磕了三个响头，扭头踉跄离开
　　身上的血痕还没干透，被踢痛的膝盖略有踉跄，他仍旧挺直脊背，努力维持住仪态。
　　萧瑟的背影叫心软之人泪目，好多围观群众忍不住捂嘴，一双眼眸透着心疼。
　　仍是无人发出异议，人们仿若要在心疼中目送他离去。
　　就当感怀气氛加重的时候，俄日敦横插一脚。
　　“别走呀！”他从高台上猛然转下，伸手扯住石晃，死死将人攥在手中，扭头朝杨知月再度高声开口，“主公，求您发发善心留下他吧！”
　　“不，”石晃使劲甩开他，“说到做到，我绝不反悔！”
　　“蠢货！”俄日敦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然后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道，“你给我闭嘴，我自有解决办法！”
　　俄日敦并非乱来，主公若非有所异动，不会任由他随意发言。
　　论拿捏杨知月的小心思，他自认还是有一手的。
　　既然是襄王有意，神女也有心，如果不能成就，未免过于可惜。
　　这才导致他三番四次看似不顾尊卑地发言。
　　俄日敦大声地哀求，完全不要脸皮，随行秘书们劝了又劝，终是比不过他的音量，由着对方扯着嗓子乱喊。
　　洪昌被刺激得面皮红得滴血，深深低下脑袋，要不是俄日敦拽着，他一定一头钻进地缝里。
　　太丢人了！
　　“……好了，”杨知月没等到其它突破口，只得挥手叫停，“他暂时不必离开。”
　　洪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哪料身旁的俄日敦还要得寸进尺：
　　“此人如此有本事，还请主公赐他个职务，别叫人才就此淹没。”
　　杨知月：“……”
　　洪昌：“……”
　　他紧张地拉扯俄日敦，悄声说道：“这位大哥可以了，别再说下去了。”
　　生怕下一秒郡主将这货拖下去。
　　俄日敦还是不死心，张口刚要说话，杨知月大感头疼地抬手，张开的嘴唇瞬间合上，乖巧地等待发言。
　　“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此人便入你麾下道，前两年只有俸禄，没有职称，等到第三年才能升职。”
　　这个条件略有苛刻，兴冲冲的俄日敦没敢答应，紧张地瞥目。
　　“属下愿意！”石晃大声回答，并主动松开手掌，上前深深作揖，“感谢郡主大恩大德，属下定不辜负您的好意。”
　　杨知月疲惫地挥手，唤人起身离开，那头还有文试的答案要现场批阅。
　　回去的途中，她朝身后的随性秘书询问：
　　“今日为何无人发表其它意见？”
　　“自然因为是您的决定。”秘书们回答，“百姓们信服于您，对他们而言，您的答案便是唯一的答案，不能反驳更不敢反驳。”
　　盲信愚从……脚步略有一乱，又迅速调整好，她恍若无事发生地返回。
　　文人们已然将试卷上交，并翘首等待最后结果，杨知月抵达后未做停歇，拿起试卷迅速阅览
　　不得不承认人才果真到处都是，她还以为那几年已经将边塞人才搜刮殆尽，今日一瞧还是有很多落下。
　　挑着优秀的人才点评，“针砭时事、文风有力，当真是麒麟儿，”杨知月笑着鼓掌，“府衙能有你们入职定是如虎添翼。”
　　言外之意，这群人只要有意便可到府衙当值。
　　被挑出的文人们强压兴奋，矜持地谢恩。
　　台下气氛不可抑制地高涨。
　　听闻郡主要择选人才，和看到郡主择选人才是两回事。
　　这上巳宴会当真能决定未来出路！
　　不少寒门文人心头火热，纷纷竖起耳朵聆听后续可否念到自己的名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后，不少文人被点出，不少没有点出的文人们满脸丧气，特别是选择第二类卷子的文人。
　　果然还是选错了，时政和杂文当然是前者更受重视。
　　就当众人心灰意冷时，又听杨知月口中唤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洪昌是哪位？”
　　洪昌：“……”
　　他一个激灵，挺直胸膛而出。
　　见到是刚才出口无忌之人的兄长，众人神情各异，杨知月则是仔细打量后笑得更加肆意：
　　“你们兄弟果然是对妙人，弟弟有本事，哥哥也不差。”她将手中翻阅多次的试卷放下，“你是所有人中唯一将压轴算题答对的人。”
　　闻言，台下一片哗然。
　　最后一道压轴算题特别难，好多人见了都冒冷汗，压根没有想到有人能将试题答对。
　　洪昌不卑不亢道：“草民往日处理过类似情况，相较他人更有经验，能够答对纯属占便宜。”
　　“经验也是择选的一部分，”杨知月微笑颔首，“数算不是正道，却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有你的经验相助，想必周郡守会更加安心。”
　　与其它大波去府衙报道不同，他是直接点明与郡守对接，大好前途不言自喻。
　　这馅饼太大了，简直要将他砸晕！
　　耳垂升腾起一股热气，喉结上下滚动，洪昌没有犹豫，深深向前作揖。
　　“定不辜负您的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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