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出乎意料

　　告别不靠谱的杨知瑜，杨知月乘车返回驿站。
　　咕噜噜——
　　马车驶过青石板的街面，朦胧的灯光透过车窗传进，杨知月掀开一角，好奇地向外头望去。
　　街坊铺面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宛如一条长龙版贯穿整座城池，行人们往来不绝，处处都是欢笑声和叫卖声。
　　“今日是什么特殊节日吗？”她转头询问，菱角矢口否决，“并非，主持寻常日子。”
　　“那为什么外头如此热闹？”
　　菱角微微挑眉，面上想要笑却又压不住笑意。
　　“亏得您还是京城人，自上巳节之后，城中夜间坊市不断，时时都是热闹的。”她对京城的风俗如数家珍，“这条街还算冷清，您该去桥下看看，哪里才真真热闹，有妓子们弹琴卖笑，还有和尚念唱佛歇，更有那南来的北往的大展身手。”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杨知月笑着打趣，“偏生是个怀荒本地人。”
　　“哪有怎么样？我可听若霖说过不止一次——”
　　话语戛然而止，菱角悻悻地闭嘴低头。
　　杨知瑜没有追问，若霖的过去只是过去，如随风的往事般不值得追忆。
　　她定定地望着窗外，似乎要将这片繁华之景镌刻在心。
　　“如果武川夜晚也有这般繁华就好了。”
　　夜间坊市与白日坊市不同，后者很容易搭建，前者却需要居民有空暇时间和消费余地，城市本身的治安还必须要好。
　　仍旧处在战争阴霾下的武川做不到这点，或说整座边塞都做不到。
　　夜市可以极大地拉动城市经济，并催生出相关的副产业链条，同时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
　　她默默许下诺言，早晚有一日会让此等景色在武川重现！
　　一夜未眠，第二日的行程很简单，单独会见许宫。
　　然而她还没有出动，许宫便先来了，不光自己来了，还带着皇帝的旨意。
　　“……柔顺勤德，得朕恩赐，于三日后面圣，以彰圣恩……”
　　在一种繁复的、规矩得超乎想象的文字中，只有这么一行字是有用的、点明了主旨。
　　——让杨知月三日后进宫面圣。
　　这事还在她预料之中，所以她不太懂为什么会是许宫亲自前来宣旨。
　　许宫：“……”
　　若是这份旨意太过特殊，生怕小小姐暴跳如雷，他也不愿意来得罪人。
　　“陛下的意思是让您面见皇后娘娘。”
　　“……？”
　　杨知月笑了，“只有得丈夫儿子封赏的命妇和宗室的郡主公主才面见皇后，你告诉我我属于哪一类？”
　　“我得了哪位丈夫的封赏，又得了哪位亲王父亲的庇护？！”
　　她实在有些恼了。
　　盛家不给翻案，杨氏不给入门，有父有兄却无家可归！
　　“我镇守边塞，从未有过半分失职，不求陛下待我如寻常男儿，叫我入朝堂述职，至少也该正视我的存在！”
　　怒火冲到最顶点，杨知月反而冷静下来。
　　她叫仆从们退下，先是询问中间可否有贼人作祟，得知一切全部出自皇帝后，冷着脸坐下。
　　怕杨知月误会，许宫赶忙坐在她下方，低声解释：
　　“我跟陛下讲清楚其中弊害，告诉他西境不稳，边塞不容有失！现在开罪与您并非好事，奈何……”
　　“他自衬我是个女子，若无他鼎力支撑，无法在朝堂上立足，便由着性子乱来，想着凭借此事拿捏我。”
　　“……”许宫深深叹口气，起身朝杨知月作揖，“是我无能，未曾护住您。”
　　与家人会晤的愉快心情荡然无存，杨知月伸手将人扶起，并摁在一旁坐下。
　　“这不能怪你，他是皇帝，我们是臣子，他做出的决定无需我们质疑的余地。”
　　见她垂下双眸，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闪，许宫心中悔意更盛。
　　当年便不该留他性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果然惨遭反噬！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改变他的想法。”
　　杨知月不嘲笑他的一意孤行，“你打算怎么做？”
　　“……”许宫无语凝噎。
　　若是有能行的办法，这份旨意也不会发出，这话不过是濒死前地叫嚷、不死心地尝试。
　　“总不能真让他如此轻慢地对待，”他说，“这人都是贱胚子，这回您似是默认，下回他便敢得寸进尺，退一步可以，总不能一退再退，连底线都退没了。”
　　这话纯粹是为杨知月着想，他本可以不理会这事，专心做他的九千岁，是因为担心杨知月才掏心掏肺地讲出这话。
　　杨知月领受他的好意，更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非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且慢慢来吧，凡事记不得。”她只能如此安慰，“皇后总比皇帝更有分寸，知道这事不过走过场，不敢太过为难我。”
　　“……”许宫不敢保证。
　　在他看来宫里的两夫妻一样的不着四六，哪个都不能全然信任。
　　“……小小姐还是不要太过放心。”
　　杨知月入宫那日是个大晴天，天气好得出奇，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唤，心情不由得大好。
　　这好心情还未持续太久就戛然而止。
　　“呦，郡主要入宫面圣？”王缪驱车堵在宫门口，她身着大红色的宫装，漂亮好似枝头盛放的牡丹，一脸俊脸趣味盎然，“真是稀罕事，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宫？”
　　车夫停止马车，杨知月探头与她搭话：
　　“有事说事，无事告辞，没有陪你打发时间。”
　　王缪狠狠剜眼她，随即凑到她身前，表情似是说着难听的话，口中的话语却是：
　　“此行务必小心，皇后叫了些与你不对付的贵女作陪，怕是没安好心。”
　　“嗯？”杨知月又是好奇皇后脑子被驴踢了，一边好奇她抽哪门子的风。
　　王缪别别扭扭地撇脸，耳垂有一抹霞红：
　　“我虽然看不惯你，可你在边塞的确做了些于国于民的好事，我为难你纯属是私人恩怨，她身为一国之母要是为难你……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凶狠地呲牙：“你把前天为难我的劲头拿出来，可不能叫她占了便宜！”
　　看眼那米粒般的小白牙，杨知月又好气又好笑，在她狠厉的逼迫下，她连声保证：
　　“好好好，我一定不叫她欺负。”
　　说实话，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皇后就算为难也是口角上敷衍，总不能真用不入流的手段。
　　宫斗也要讲究格调。
　　然后，她就被告知皇后午休未起，请在殿外等候。
　　听着殿内依稀飘来的笑声，看眼头顶灼热的太阳，再试着踩了下烫脚的青石地板，杨知月罕见地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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