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远没到结束

　　许宫呆愣，差不多等了半分钟，才迟疑地走到她身前，言辞别扭地请她跟自己离开。
　　见状，皇帝得意地扬了扬眉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朕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计较你的些许失职。”
　　破罐子破摔，杨知月索性不在意太多，一股脑地发泄：
　　“我的失职？”她冷冷一笑，“我唯一的失职便是太过尽忠职守！陛下没有处置弃城而逃的河间王，没有责罚压榨百姓的淮南王，却向我这个有实无名之人发泄不满！我上不得朝堂、得不到正视、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
　　杨知月一字一顿道：“您做这一切全是因为心虚！因为您知道当年的盛家死得冤枉，如今的我死得更加冤枉！”
　　“是您的失职与狂妄让西境不稳，让五万百姓惨死，夜半时分您难道不怕那些枉死的冤魂找上门，向你这位君王讨要说法？！”
　　三段话将皇帝骂得狗血淋头，也惊得宫人们惊掉眼珠，皇帝大怒，“哐当！”推开书案上的东西，各类珍贵的笔墨纸砚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将她给朕拉下去！拉下去！”
　　杨知月反倒将下巴高高扬起：“不必重复，我知道自身的命运，希望陛下也能清楚自己的命运！”
　　跟着许宫离开前，她忽然朝殿内的一个角落投去瞩目。
　　“史官请将今日一切如实记下，无论后世如何看待，骂我祸国殃民或说我不知好歹，我亦无所畏惧。我要让后世人皆知晓，当今圣上是个没卵蛋的懦夫、一个不懂得承担的胆小鬼。我为自己曾高看他而感到后悔。”
　　这话过于大胆，连史官都为之一愣，杨知月全然不在意。
　　脑袋掉下来碗大个疤，她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皇帝又如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你！放肆！放肆！！”皇帝气得直跺脚，杨知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走，我们去天牢，等着秋后问斩。”
　　不必放狠话，她先一步替对方说出决定。
　　从内宫走去天牢的路上，许宫边在前头领路，边三五时忧虑地回头，然后又让小太监调开侍卫，留给两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四人无人，许宫语气极快道：
　　“您打算如何脱身，该去联系谁，又要说些什么？”
　　目的性明确的话让杨知月有一丝慰藉。
　　没有思考，她迅速开口：
　　“让王青联络武川，在可控范围之内让边塞诸部动一动，野人女真这张牌也该亮出来了。”
　　“没有问题，”许宫一顿，“是否要通知杨氏？他们或许会有办法。”
　　杨知月犹豫地点头，跟他吐句实话：
　　“我比你更了解杨氏，父亲不肯为我暴露出底牌，只是像往常般做些口头应援，效果不会太好。”
　　杨氏可在得意时用，却不能在低谷时用。
　　不要指望一户顶级士族会为某人倾尽全部，那绝无可能。
　　“你比我更了解京城的局势，再多的话不必多言，”杨知月释然笑道，“我先去天牢修养几日，莫要太过记挂我。”
　　“……”指甲用力朝下一摁，几乎要在掌心软肉上捅出坑，许宫闭上眼睛，深呼吸三次才沉沉开口，“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救你出来。”
　　很奇妙，杨知月听完竟噗嗤笑了。
　　伸手戳在他使劲往下拉的嘴角上，然后轻轻地向上一提。
　　“别为我伤心，我倒是觉得很痛快，有些话我早想说了，再不说出来，恐怕会被自己憋死。”她笑着说，“让我们感谢陛下，是他给了我发泄情绪的机会。”
　　“好了，不要为我伤心，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我们还不能在此处止步。”
　　面对她放肆张扬的笑容，许宫再不能说什么，只是摸了下她刚才摸过的嘴角，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住。
　　天牢是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很多年未曾接受过女性犯人。
　　更别提这犯人是一位前·郡主，还是由九千岁亲自送来。
　　听到这个消息，负责管理天牢的狱司心凉了半截，顾不得收拾齐全，匆匆忙忙地赶来，半哈着腰跟两人说话，主要是跟许宫说话。
　　“这位是南平郡主，暂且要在此处带上几日，”话音一顿，许宫提点似的补充=，“陛下与郡主怄气，恼怒下将人发配至此，早晚要请回去，你可别犯糊涂。”
　　狱司一点就明白，当即笑呵呵地朝杨知月打招呼。
　　“郡主、哦不——”
　　“唤我杨夫人即可。”杨知月体贴地提示。
　　哪料狱司闻言猛然瞪大眼睛，又重新上下打量她，这回看得更加细致，那表情不似在看一个寻常人，更像是在看某位神仙。
　　“您就是……杨娘娘？”
　　“……我在边扫的确有此诨名，不过当不得真，都是百姓误传。”
　　她解释得情真意切，狱司却不太肯信。旁人不清楚，他有亲戚在边塞，那是亲眼看到那漫天大火和冲天黑蛇，过年时探亲跟他详细说过，那等场景可并非幻想能幻想得出。
　　狱司随即改变态度，更加的讨好与奉承，他踢了脚侯在一旁的蓝衣小吏。
　　“去，把那个采光最好的牢房收拾出来。”他扭头跟两人解释，“这天牢虽然比地牢好一些，没有那么潮湿，但时常会有蛇虫出没，叫人换成软被，再驱一下虫，方才能住进人去。”
　　他笑呵呵地搓了搓手掌：“不知娘娘要住几日呀？平日的饭菜可需要我们来安排？”
　　“不用太过特殊，”杨知月阻止，“跟着犯人一起用餐就行。”
　　许宫却有不同意见，让小太监回头日日来送餐，绝不让沾一份牢狱的饮食。
　　见杨知月要拒绝，他便将人拉到一旁，“天牢提供的饭菜来源复杂，万一被人瞅准空子……不能在此事上冒险。”
　　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杨知月只得欣然接受许宫的好意，狱司见怪不怪，并非表示出任何异议，甚至略微放下心来。
　　呼……多少犯人是吃了“不干净”的饭菜去世，他不能数也不敢数。
　　远远避开这个危险渠道才是明智之选！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牢房收拾好了，杨知月告别许宫，跟着蓝衣小吏迈入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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