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契约达成

　　杨知月越是威胁，皇帝越是不肯低头。
　　他是如此倔强，以至于哪怕朝堂上支援的声浪汇成海也无法撼动。
　　他的执拗让百官们头疼，却又多出一份不解：
　　——南平郡主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将人得罪得死死的。
　　有些明眼人隐约有多明悟，恐怕是忽然冒出的野人女真有问题。
　　且不提为何不是气势汹汹的匈奴趁虚而入，就以南平郡主对边塞的掌控，离开不过数日，怎么会有部落揭竿而起？
　　难不成以前的俯首称臣都是伪装，今日的狼子野心才是真面目？
　　比起后者，聪明人更相信这是月留下的后手，一切袭击皆在对方的属意下完成。
　　哪怕发布命令之人被囚禁在天牢，除非陛下圣旨，无人能见一面。
　　这个猜测在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也趁乱起义时得到证实。
　　一时间朝堂轰然。
　　这两个部落可是实打实的南平郡主亲信，他们的行动从侧面彰显了幕后真凶的面目。
　　百官们在改变口风和不改之间摇摆。
　　杨知月露出了獠牙，按照常理他们应该言辞狠厉地回绝。
　　但局势不容许他们乱来。
　　有主子的家犬好驯服，无主的野狼……看看混乱的西境，就知道下场是什么。
　　谁也不敢保证对杨知月下手，边塞的反应会是什么……
　　可如果不动手，放任对方的谋算，现在只是动动附庸，展示丰满的羽翼，再进一步呢……养虎为患的道理，众人皆懂！
　　这个问题像跟鱼刺卡在百官的喉咙，让他们吞不能吞、咽不能咽，皇帝更是为此上火，嘴上起了一连串的小水泡，泛着微微黄色、有诡异的液体在里头摇曳。
　　御医们几乎要将药汤改成黄连汤，仍旧下不了火气。
　　皇帝又气又恼，许多次都下令将杨知月拉出去处死，却又在圣旨离开前宫殿前收回。
　　动不得，动不得啊！
　　朝堂上大人物的纠结，市井百姓不清楚，大臣们也不会让整座朝堂被一个女子胁迫的消息流出半分。
　　百姓们更加纠结惶恐于另外一件事情。
　　随着西境局势恶化，无数从西境逃难的百姓涌入京城。
　　他们神情惶恐、衣衫褴褛，如同无头的苍蝇般在城中乱撞，朝廷不得不派人安置。
　　一群逃难人员聚集在城内，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广告，告诉人们一旦边塞危矣，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刚开始城内还能稳住，人们互相安慰，边塞多年没有起事端，哪怕前年出了战事也被悄然平息。
　　接下来人们便想到，平息战事的人被囚禁在监牢内，并且边塞还在此之后乱了起来。
　　人们不知道这是两方在对弈，只是由衷地感觉到危机。
　　一种许多年没有出现在京城百姓心中的感觉！
　　于是，粮价疯长，许多大户在某些势力的怂恿下举家迁徙，城中打架斗殴的祸事屡禁不绝……
　　乱了，城市乱了！
　　所有百姓都感觉到这点，宛如恶性循环，失态开始不可抑制地一路走低。
　　局势的恶化直接反馈到朝堂上。
　　各路大佬均知道京城乱局的危害，他们即刻出手，一边摁下不断搞事的跳梁小丑们，一边放出流言安抚百姓。
　　双管齐下，局势得到些许控制，可由于事情的关键核心没有得到解决，无论朝廷如此安抚，坊间仍旧飘荡着暗色的阴霾。
　　事情到了皇帝不得不正视的地步！
　　一直冷眼旁观、在此次事件中一直隐身的杨仆终于出手。
　　他首次私下拜见皇帝，皇帝原本不想见他，看到父亲就会想到那糟心的女儿，奈何……
　　“万一杨先生有办法说服郡主呢？”许宫小心劝说，“毕竟是父女，别人的话不听，老父亲的话也不听？”
　　皇帝：“……”
　　他冷笑两声，“以那个女人的秉性，她才不会在乎什么纲常伦理，不然也不会胆大妄为到威胁朕！”
　　这话可谓刻薄之际，然而在发泄一气后，他又召见了杨仆。
　　“……总要见一见，若是真有什么好办法，朕倒是可以一听。”
　　哦，这是态度软化，有意低头了？许宫暗自心惊，不愧是纵横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哪怕身在宫外，这个出手时机抓得也太精准了。
　　早一天不够皇帝动摇，玩一天又恼怒过剩，唯有今天正合适。
　　杨仆见到皇帝多余的话一概没有，他只说了一句：
　　“郡主再怎么霸道也是女子，权利于她不过一时玩物，陛下何须惧怕？”
　　处在混沌中的皇帝一愣，随即被点透。
　　是啊，不管南平郡主手握多少权利，她依旧是女子，没有资格动他屁股底下的椅子。
　　众所周知，女人当不了皇帝！
　　她所求的权利于自己而言不过尔尔，却可以一下安定两个难题，西境和边塞。
　　甚至于有她在，他都不必担忧盛怀安。
　　她是世间最不愿见到盛怀安起势之人。
　　一旦盛怀安起势，她必须退于后宅。
　　哈！曾经手握大权又野心勃勃的郡主怎么会甘心当个贤妻良母？！
　　只要给她足够大的权利，她自己就可以跟盛怀安干起来。
　　皇帝越想越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他赞许地冲杨仆点头，“还是你最懂朕，知道朕需要什么。”
　　一旦跳开两人的斗气，换到更高层次去看……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不过让皇帝轻而易举地低头不太可能，他也是要面子的。
　　杨仆又给出一个办法：“不如由臣去劝劝郡主，让她主动跟陛下认错，这般便劝了双方的颜面。”
　　只要是全了皇帝的颜面。
　　皇帝笑呵呵地答应，甚至为了避免那个女人再次发疯，隐晦地给出许诺：
　　“只要她认错，封她做个镇国公主也并非不可能，领地可以再次扩大，西境和边塞她一并拿去，只是要委屈她丈夫做个驸马爷了。”
　　热知识，驸马爷不可以沾染朝政，兵权和朝堂都不能碰。
　　杨仆自然听懂暗示，转头便对杨知月这般说：
　　“牺牲一个盛怀安，成全一个镇国公主，世上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买卖。”
　　“……”垂眸看着地面，杨知月在心底叹口气，“必须要认错吗？”
　　杨仆：“……你是完全不在乎盛怀安。”
　　杨知月面无表情地回视，“你说的，牺牲他一个，幸福所有人。我都可以把自己搞进监狱，他就当个美貌的壁花有什么不行？”
　　“再说了，这个旨意也不是一定要遵守，口头上委屈一下。”
　　这味儿也太冲了，杨仆竖起大拇指，“有这份心态是对的，与其委屈自我，不如委屈他人，等到两军在手，还有什么事情能阻止我儿？哈哈哈……”
　　他笑得放肆又张狂，声浪敲击在土墙上，簌簌地往下掉灰尘。
　　“别笑了，”杨知月冷脸阻止，“附近还有犯人在，不易太早暴露目的。”
　　杨仆笑容减淡，“不必担心，他们活不过明日。”
　　轻轻一句话定下无数人的死亡。
　　眼皮子嗖得跳了一下，杨知月说：“只能用死刑犯，其他人不要动。”
　　以现在的形势别说只是这个小要求，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杨仆也会替她摘下。
　　“不说这些了，赶快写一份谢罪书，陛下还等着看呢。”他用相当嘲讽的语气说，面上的表情尽是对宫墙内皇帝的蔑视。
　　面对空白的宣纸，杨知月悬臂数刻也没落下一个字。
　　“你确定他会让我上朝、给我如百官般的尊重，不会再完后宫女眷那套？”
　　“放心，绝对不会。”杨仆斩钉截铁道，“他还指望你来压制盛怀安，岂会在此打压？”
　　“如果你愿意三日之后的大朝会即可上殿，陛下也会在此宣读最新的诏令。”
　　杨知月抬眸看眼他，低头后手臂迅速挥动。
　　一封情真意切的认罪书在一炷香之内写好，文采斐然、感情真挚，杨仆看得啧啧称奇。
　　回头便递交给皇帝，皇帝通篇看完，心情愉快地放她出来，让她联络好边塞下属。
　　三日后召开的大朝会，他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故。
　　巧的是杨知月也是如此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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