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被气晕

　　这话一听便非常不对劲，文武百官内心咯噔一下。
　　人们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敢立刻接话，只是用余光去瞥站在最前方、不动声色的两座大佛。
　　王敦：“……”
　　看他没用，他儿子成了鹤山知府，这场战事中他们王家得了大大的好处，换成是谁谁都要沉默。
　　这个时候，他不免为自己的英明决断而开怀。
　　果然抛弃淮南王那个扑街仔是个好事，否则……
　　就算那货死也只敢窝里横，朝匈奴人下冷刀子……他们可没有那种本事。
　　文臣最为斤斤计较，你有本事、能带来利益，自然有人愿意替你打圆场，你若是没有本事、且没有和其它势力达成一致…（这一点非常重要），那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皇帝的指望在王敦身上算是落空，那就更不能指望杨仆。
　　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别提什么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没见盛家那位都成了赘婿，杨氏不从中收取巨额利益已然不易，现在背刺女儿……
　　脑子就算被驴踢了，都不会想到如此离谱的办法。
　　朝堂的沉默仿佛刀子扎在皇帝心头。
　　他举头四顾，竟无一人相助，唯一的贴心人许宫还不能光明正大的上朝，只能在后宫等待消息。
　　捷报躺在价值千金的桌案上，等待皇帝的赏赐。
　　赏还是不赏？
　　赏一个露出赤裸獠牙的不臣之徒？不赏……如此大胜、如此的大捷，他如果不做出表示，岂能对得起西境兵卒？！
　　风雨飘扬之际，他再也当不得以前任何的君王，做事也免不得要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可让他就此承认杨知月，他也非常不甘心！
　　见皇帝长时间的不发言，百官对他的想法有了谱。
　　沉默如瘟疫般蔓延。
　　这场胜仗来得好，却也来得不好。
　　已经从单纯的收复失地变成了双方的拉扯。
　　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谁也不敢打包票，更没有人敢做这个出头鸟，生怕被两个势力的哪位大佬记恨上！
　　不过人们还是在心中琢磨，好一个镇国公主！
　　明明这封号都是陛下顾忌盛家才会给予，奈何一场胜仗，她本人到了觊觎本尊，反倒是盛怀安被挤到不知名的角度。
　　殿内温度一点点下降，似有似无的阴寒爬上众人的脖颈，并顺着腿部一路钻进五脏六腑。
　　自从夏朝立国，这座大殿还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沉默。
　　不似一个决定泱泱大国的场所，反倒更像一座坟墓，要拖着这奄奄一息的朝代入土。
　　终于，王敦动了。
　　他默不作声地斜觑一眼杨仆，杨仆也恰好在此时回眸。
　　两个老狐狸在空中对视一眼，无需任何言语，皆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
　　不能指望这老东西出面，他还是要避嫌，王敦了悟。
　　于是，他举步向前，朝中高位之上帝王深深作揖：
　　“陛下，此乃大胜，乃是天命眷顾，还请您封赏三军，以平民心！”
　　“朕若是不答应，”皇帝冷冷反问，“难不成这天下民心便平不住了？！”
　　“……”
　　王敦如实回答：“的确平不住。”
　　此话一说，空气凝成了冰霜，并且化成无形的兵戈唰唰唰地刺向上头，同处一室的官员们都为这话发出的余波而瑟瑟发抖。
　　这是可以说的吗？这确定不会被封吗？你也胆子太大了吧？！
　　王敦既然敢说，便没有打算浅尝辄止。
　　淮南王不靠谱，王氏还要靠镇国公主，他们本来就是后投靠的，还有跟杨氏的几十年恩怨在前。
　　若是不能做出一番大场面取信对方，恐怕真等镇国公主得势之时，王氏的地位怕要不保。
　　正好杨仆不愿意出面，他索性堵上一把。
　　心思流转间，他和儿子的想法诡异重合：
　　——前路无光，便是赴死一拼，也足以得偿所愿！
　　“陛下去年征战边塞，致使十万将士有去无回，至今还有逃兵在塞外流荡；五年前您一意孤行，贬谪盛家，连老侯爷的头七都没让他们过完，致使西境不稳、边军动荡；淮南王大举反旗，您无力抵抗，任由对方做大，还有河间王、已经被夺取侯位的镇北侯……”
　　他铿锵有力道，“自陛下登基，多少惨案诞生，又有百姓流离失所，您您坐于高堂、却无视百姓苦楚，不听臣子劝诫，躲在后宫之中，沉迷美色歌舞！不知先帝看到此一幕，会不会后悔？！”
　　话音未落，皇帝已然拂袖起身。
　　“你放肆！”额角的青筋暴跳，细碎的唾沫从唇边溢出，“王敦，休得在此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王敦破罐子破摔，甚至苦中作乐想，这番话或许还能博个美名。
　　“三年干旱，多少地方滴雨未下，我等跪下来求您下罪己诏，以平复老天爷的怒火，您有理过我们吗？！西境混乱，我等请您召回盛家，平复动乱，您有理过我们吗？！如今捷报已至，您无意奖赏为您负死抵抗的将士，更无意嘉奖身前士卒去往战场的公主，试问您究竟意欲何为？！”
　　听了这段话，皇帝气笑了。
　　字字句句挑刺他的毛病，却丝毫不提及日蚀动兵的不祥预兆！
　　他是有点蠢，但还不是个傻子！
　　杨知月就差跳脸跟他讲，“老娘要掀桌子了哦，马上就要动手了哦！”。
　　没有拿到官职时，对方装得温婉恭顺；等到立了功，只打发了一个捷报，连个解释都没有。
　　作为皇帝，他迟疑一会儿不行吗？他多问一嘴不行吗？
　　事实证明，不行！
　　因为在文武百官心中，他已经没有了信用。
　　笑话，皇帝说的话能信吗？！
　　皇帝屡次任性行事、无视朝廷法度法规，最终还是坑了自己。
　　由王敦率先冲锋，其它官员也纷纷出言，有些是站在王敦的阵营，有些则是单纯看不下去，但口径都是一致。
　　“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请陛下顾全大局、莫要任性而为！”
　　“陛下，万万不可在此事任性！”
　　“……”
　　肃静的朝廷登时成了菜市场，乱乱哄、说什么都有，话语是一致的刺耳，气火攻心之下，皇帝咯噔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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