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成真

刚到六点，鹤羽从床上弹起，跳下床飞奔到阳台看那双高跟鞋。

        “哇！真的干净了耶！”

        令讌一旁看她上蹿下跳，东奔西跑的模样，不禁笑出声。

        “别人结婚，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鹤羽从百忙中抬起头回应他：“邻居和朋友的婚礼，我当然高兴了！”

        “修正，是小时候的邻居。”

        “呃……”忘了他爱吃飞醋了。

        过了一会，令讌试探性地问道：“看来你很高兴他们能在一起？”

        她犹豫了一会儿，细细思索过后说：“一半一半吧，朋友结婚我当然高兴。但唐悸不喜欢夏静，夏静喜欢唐悸。不过她的喜欢并不纯粹。更多时，我总觉得她是想把唐悸当成陆池秋，想从他身上找出陆池秋的影子。”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笑说：“不过我仍然会祝福他们。但……我其实更希望陆池秋能突然冒出来抢婚。毕竟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何况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猜对了。她的想法。

        令讌嘴角勾起难以察觉的笑。因为她想看到的是陆池秋和夏静在一起，所以他才出手帮陆池秋。

        “东西都收拾好了？”

        令讌看她插着腰抹汗，小脸红扑扑地直视他。

        “当然！令总～不相信的话可以检查一下嘛～”

        鹤羽把收好的东西一股脑放在他面前，挑挑眉示意他检查。

        “不用。”令讌说，“你已经准备了很久，我相信你。”

        “好嘛～”鹤羽调皮地眨眨眼，“那就走吧！去参加我人生中见证的第一场婚礼！”

        “嗯。也是我见证的第一对。”

        “怎么会是你见证的第一对呢？游戏里你不是经常被请去参加婚礼吗？”

        “那只是游戏里，不算数的。我的意思是，在这个世界上，和你见证的第一对。”

        “哦～”

        “别得意忘形，小心脚下。我可不想看到某人滚下去的样子。”

        令讌抚额，他真不明白为什么有电梯可以走，她还非要走楼梯。

        “切～我才没这么笨呢。”鹤羽在心里想。

        下一秒，她一脚踩空险些扭到。

        令讌伸手扶住她，轻柔的力道落在她腰间，堪堪将她扶稳。

        她站稳后，令讌伸出空闲的手拉过她掌心，又好气又好笑地叮嘱道：“叫你不要那么得意，看吧，遭报应了。”

        鹤羽自认理亏，乖乖牵着他手，赔笑道：“我是笨蛋，那你可要拉紧我！”

        “你不说，我也会拉紧你的。”他的语气太过赤诚，鹤羽完全招架不住。

        再转头，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从车上下来后，他们在接待员的指引下进入花园。

        婚礼现场还在布置。因为是在教堂花园里举办的婚礼，很多鲜花都要保证在最佳状态。

        他们来得很早，园里还没什么宾客。

        古老的教堂矗立在花园尽头，花枝缠绕上褪色的石柱，花朵盛开在枝头。

        现在是玫瑰的主场。

        鹤羽看着各色缤纷的玫瑰，赞叹之情溢于言表，“像仙境一样！”

        她看玫瑰，令讌看她，把她和浪漫一起藏入心扉。

        穿过花园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他们面前。

        唐悸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鹤羽被包裹在纯白伴娘服里。

        她瘦了，原来合身的裙子此时有些松垮地挂在她身上。

        眼前的她和记忆里那个瘦弱的，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有一瞬重叠。他就像是变回了那个懦弱的小胖子，只敢用余光偷偷捕捉她的光芒。

        鹤羽后退两步，不安地朝令讌投去一个询问的视线。

        她在问他要不要离开。

        毕竟他是今天的新郎，何况唐夏两家都是豪门，被任何人看到他们单独在一起都会引发舆论争议。

        令讌锐着眸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鹤羽尴尬地朝唐悸笑了笑，“新婚快乐，唐悸。”

        唐悸眼神波动，他很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出口却变了样。

        他苦笑着，“嗯，谢谢。姐姐，也祝你早日找到心之所向。”

        鹤羽朝令讌看去，视线相撞的一刻，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我的心之所向，已经找到了。”

        “哟哟哟，新郎官～不去陪新娘子，反倒在这儿招蜂引蝶？”

        胡潮吊儿郎当地走近，搭上唐悸肩膀。

        两道锐利的视线立刻落在他身上，一道来自唐悸，另一道来自令讌。

        很奇怪，她身旁明明没有人，他却在看向她时打了个冷战。

        “胡少爷，您的父亲已经在等您了。”

        唐悸疏离地后退，往鹤羽身边靠。

        鹤羽见他靠过来，赶忙往旁边挪了挪。

        令讌见他靠近，上前两步挡在她身旁。

        唐悸自觉撞到什么，停下脚步，却什么也没看到。

        胡潮被两人的反应逗笑，“呵呵呵，夏少，你这一声‘少爷’我可担待不起。人道我胡潮为美人裙下臣，到底我是裙下臣……还是您才是呢？”

        ……

        “多想，我和她只是朋友。”

        胡潮啧了一声，看不惯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朝鹤羽挑挑眉，一副放荡模样，“你真喜欢她就把她娶了啊！唐大少爷，有钱人家有个小老婆、私生子之类的很正常吧？”

        唐悸怒不可遏，伸手揪住他衣领，青筋毕露，胡潮身上昂贵的西装被揪得变形。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鹤羽又往后退了退，看向令讌，不知所措。

        令讌朝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快走。

        但周边记者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默默涌了上来。

        胡潮举双手投降，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可别说你不知道。要是你爸没个野儿子，怎么会放任你去学考古呢？”

        “还有你那个老丈人。你真以为他是为了圆女儿的梦想，才让她学考古的吗？”

        鹤羽才走了几步，黑黢黢的话筒就逼上来，各种样式的记者牌把她围得水泄不通。

        令讌伸出手妄图挡住话筒，它们却全都从他手中穿过，没有一刻滞留。

        令讌看着她脸上的惊慌，很想站到她面前挡住舆论，可惜什么也做不到。

        唐悸和胡潮身边也挤上人，为了唐家的脸面，唐悸不得不扯谎说两人刚才是闹着玩的。

        记者们不依不饶，话筒直怼到唐悸脸上，叫嚷着：“唐少爷！听闻你和这位小姐有过一段罗曼史！这是真的吗！”

        唐悸正色，先一步站到话筒前，迅速否认：“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身边的这位小姐是夏静的朋友，也是……我小时邻居家的姐姐。当然……我们也是朋友，仅此而已。”

        记者们还想再问些什么，胡潮已经用手挡住递上来的话筒，玩味地说：“各位，你们刚才在录视频的时候……把我也录进去了吧？我的露脸费可是很贵的，何况我没同意，这算不算侵权呢？”

        记者们面面相觑，彼此脸上都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这时，突然有人喊道：“摄像机出问题了！视频全没了！”

        不知从哪传出吱吱的电流声，人们讶异地发现，所有设备都出现了问题。

        于是大家只能赔笑，讪讪离开。

        “切。”胡潮朝鹤羽瞥了一眼，临走时拍了拍唐悸肩膀，小声说：“联姻不过是为了利益，能带给你好处的才是合适的。”

        唐悸一怔，看向他背影，才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但保养得并不得当。

        和他一样……商业联姻么？

        唐悸无奈地笑了笑，即使胡潮说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刚才的插曲，他也有所察觉。她的爱人，似乎……并不简单。

        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放弃。

        轻吐一口气，唐悸重新扬起笑脸，注视她说：“姐姐，我……我就要结婚了。”

        “那很好呀，祝你新婚快乐。”鹤羽不安地握紧令讌的手，四处张望，害怕那些记者又靠过来。

        “没事的，我在呢。”令讌捏了捏她手，告诉她自己还在这儿，不会离开。

        他打量着唐悸，随时准备根据他的动作做出下一步行动。

        “不，姐姐，你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的眸光深处包含了太多情绪，痛苦、挣扎、隐忍、无奈……太多太多，鹤羽看了只觉悲凉。

        唐悸注视女孩棕色的瞳孔，光线正好，她眼里的丘壑山峦一清二楚。

        他像是滑翔的旅者，能够喟叹美丽，却不能接近。

        “姐姐，我还是很喜欢你。从九岁起，我就喜欢你了。”

        ……什么？

        鹤羽满脸不可置信，她想象不到她那时满脸都是痣，身材又矮小，有什么让他喜欢的理由。

        “我们走。”令讌说。

        鹤羽听他的话，转身就要走。

        唐悸不甘心，伸手想去抓住她纤细的腕骨。

        一双异于常人的大手先他一步包裹住她的拳头。

        纸张的纹路，肤色比她深些，腕上带了只低调而奢华的表。

        他顺着西装袖口向上看去，手的主人那凉薄的眸色，让他忍不住打颤。

        他看起来像人，但又像画，剑眉眉星目高鼻梁，棱角分明，梳着正式的大背头。

        他唇边挂着警告的微笑：“夏家的少爷，新婚宴上纠缠伴娘，是否有悖礼法？”

        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却让他心惊。

        明明他只比他高了几公分，他却好像比他低了一头。他的气场太过强大，不怒自威的气势远在他父亲之上。

        唐悸想说话，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直到那个男人牵着她手把她带走，他才重新感知到血液流淌的温度，伴随着认知被刷新的震撼冲上颅内。

        是他败了。

        原来纸片人真的存在。

        他看起来比他强太多，那眉宇间凛冽的气质让他连直视都做不到。

        “姐姐，你的眼光一向很好。是我败了，我放手。”唐悸自嘲地牵了牵嘴角，转身走向宴席。

        “你以后不要再跟他有联系，我不高兴。”

        令讌握紧她的手，连语气都弥漫着酸涩味。

        但鹤羽的关注点和他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

        她心里像有千百朵玫瑰绽放，挤得胸腔鼓鼓囊囊的，“你刚才……唐悸他……”

        她兴奋得不知怎么组织语言，急得脸都涨红了。

        “不用着急，慢慢说。”令讌站在她面前，看她眼里闪出泪花，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唐悸刚才看见你了，对吧？”

        她抬头望着他，急切地想从他脸上找出肯定的答案。

        “嗯。”令讌微笑着点头。

        “太好了……”鹤羽眼睛一眯，蓄满的泪顺着眼角滑下。

        她现在终于能确定这不是一个梦，不是她臆想出来的相遇。

        最不承认他存在的人啊，亲眼见证了他的模样，他站在她身边的模样。

        鹤羽用手背抹掉眼泪，重新挂上明媚的笑容，说：“嗯！我不会再跟他有联系了！”

        她把手塞回他宽大的掌心，心里泛着甜，嘿嘿，他吃醋了。

        令讌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瞥她一眼，拉着她大步往前走。

        “走慢点嘛，令讌～”

        鹤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声抱怨他走得太快，鞋子要掉了。

        但其实并没有，她只是想让他转头，看看他而已。

        “好。慢慢走。”他放慢脚步，以确保慢悠悠的她能跟得上。

        “嘿嘿，好呀～”

        园里的九万朵玫瑰向他们垂下身影，仿佛他们才是今天的新人。

        她挽着他手，尽管所有人都看不见。但她知道，他就真实的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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