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翌日，艳阳高悬，在昨天那场暴雨不由分说的洗刷过后，小镇干净得莹莹发亮，连路旁的狗尾巴草都焕着潋滟绿光。

        酒店大厅，贝贝正啃着面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剧组小姐妹们聊天，余光瞥见楼梯口的身影，忙起身笑着打声招呼：“温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温昭尔走过去，见她开始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面包，笑说：“时间还早，你不用吃得这么急。”

        今天出外景，副导昨晚通知七点半在酒店楼下集合了再统一出发，这会离集合时间还有十分钟，贝贝也憨笑了下，问：“温老师您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温昭尔扶了下肩上帆布包的袋子，意识到自己似乎打搅了她和小伙伴聊得正起劲的氛围，于是指指门口道：“我先去前面贩卖机买瓶水。”

        “我替您去吧，”贝贝很有当助理的觉悟，两三下就把面包解决完，包装纸团成一团利落地往口袋里一塞，问道：“温老师您喝什么水？矿泉水还是饮料？”

        “没事，你们聊你们的——”

        “这事聊不完的，”贝贝边往贩卖机走边压低声道：“小田想跟前男友复合让我们出主意呢，但她前男友是个渣男，我们都劝她赶紧分，偏偏她就喜欢人家，我们都怀疑她被那男的下降头了。”

        贝贝侧头示意了下那群人里短发的那个，说：“红姐正帮她算呢。”

        “……这也能算出来？”温昭尔迟疑地问。

        “红姐说很可能是因为小田把她前男友送的玩偶一直放床头，所以才走不出来。”

        两人刚走到门口，温昭尔抬手在贩卖机的界面上操作，听到这话手指顿住，转头：“为什么？”

        贝贝煞有其事地道：“说是不能把男的送的毛绒玩具放床头，不然就会变成恋爱脑。”

        温昭尔一愣，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所以说，千万要警惕那些爱送玩偶的男生，大概率都不是什么好人。”贝贝经验老道地总结。

        温昭尔：“……”

        见她表情有些出神，贝贝道：“怎么了，温老师？”

        温昭尔摇摇脑袋：“没事。”

        她就是想到自己昨晚刚收到的那只玩偶了。

        ……

        昨晚，温昭尔正准备熄灯睡觉，万巧妙又过来敲门。

        她把门打开，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急匆匆就地递了个什么东西，万巧妙灵巧地闪身进了门，边往洗手间冲边道：“那个是周聿托我拿给你的你快拆开看看，我憋好久了先解决一下。”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瞧见温昭尔手里那只灰白的玩偶熊，万巧妙语气明显失望：“就一只玩偶啊，我还以为怎么也是送那种上百万项链呢。”

        “怎么可能，”温昭尔回过神，无奈地看她一眼，想起什么问：“你怎么会遇见周聿？”

        “刚楼下碰到的，他也知道今晚微博的事了，应该是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不过在楼下被我劝住了。”

        “劝什么？”温昭尔不解。

        “我跟他说让你自己过这关，这样你以后才会成长，才会自己适应这个圈子。然后他可能觉得我说得太有道理了，就没说话了。”万巧妙笑了下说：“其实他本来想上来看你的，估计觉得太晚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真以为这里头是什么钻石项链呢，包装得这么精致，我真是搞不懂他。”

        她说完耸了下肩，伸手往包装盒里又扫了扫，确定了，还真只有一只玩偶，又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温昭尔安静了会。

        方才，她刚刚拆包装的时候就隐隐有种直觉，等看到躺在包装纸里的玩偶熊时，她脑子里几乎立刻闪现出那通很久之前，周聿在法国给她打的电话。

        那通，她到现在也不确定他最后说的到底是“很想你”还是“很像你”的电话。

        但在看到这只玩偶的时候，却莫名有预感，面前这只就是电话里周聿当时说的那只。

        一种没有缘由，但很强烈的预感。

        她仔细端详了会手心这只灰白小熊，过了会冷不丁道：“我是不是跟它长得还挺像的？”

        万巧妙似乎被这个问题意外到，低头看眼熊再看眼人，如此几遍后，担忧道：“宝贝，你眼睛没事吧？”

        温昭尔轻笑了下说：“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嘴角就忍不住要上扬。

        万巧妙完全没抓到笑点，摇摇头：“我发现我不仅搞不懂周聿，也搞不懂你了。”

        温昭尔想了想，倒没有故意瞒着。

        万巧妙听完恍然大悟，感叹了句：“我不得不说，周聿这人追女孩子真的有一套，所以他现在把这个送给你是不是想告诉你他现在也很想你啊？”

        说着她假咳一声，握拳作话筒状递到温昭尔嘴边：“来，我采访一下，这位美女你现在心里什么想法？”

        “说实话吗？”温昭尔还配合地低了下头。

        “当然啊！请诚实诚恳地回答！”

        “好像有点，”温昭尔抿唇，良久如实道：“我也形容不上来。”

        万巧妙一脸看透的表情：“形容不上来？我看你心里那头小鹿都快撞死了吧？”

        “……”温昭尔被她调侃得脸颊发烫，敷衍地点点头认了：“嗯嗯嗯，已经撞死了。”

        万巧妙笑得不行，笑够了，才道：“但我有个问题，既然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他怎么今天才送给你啊？”

        温昭尔停顿了会，同样疑惑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的确，距离那通电话都快过去两个月了，如果不是她印象深刻，可能收到这玩偶的时候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

        七点半整，整个剧组从酒店集合出发。

        拍摄外景要比内景累许多，顶着大太阳不说，这季节到处都是蚊子，乡下蚊子尤其可怕。

        温昭尔身上是条百褶裙，腿上的肌肤大片裸露着，没一上午的时间，已经为这里的蚊子们献了不知道多少血。

        间歇的时候，贝贝一边往空气里喷驱蚊液，一边嘴里骂骂咧咧：“温老师你说这里的蚊子是不是都成精了啊？怎么我一瓶驱蚊液都快喷完了，他们还活的好好的？！”

        温昭尔在一旁默然，她从小就是吸蚊子体质，这会腿上那些红包开始发痒，密密麻麻的像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早上出门忘记带止痒膏，她也不敢直接伸手挠，整个人都有点止不住的小烦躁。

        只能拿着小电风扇对着小腿吹，没什么效果，但聊胜于无。

        过了会，听见一阵骚动，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小朱正推着一小车的饮料，笑着喊道：“沈导请大家喝冰饮啦，大家自己来拿哦！”

        大家伙一听都纷纷涌上去。

        贝贝道：“温老师您想喝什么我去帮你拿。”

        “我都行。”温昭尔说。

        “好嘞。”贝贝噔噔噔跑过去，温昭尔又重新低下头企图靠看剧本转移腿上的注意力。

        没过一会，就听到身边椅子有落座的动静，以为是贝贝回来了，她道：“怎么这么——”

        一个“快”字在看到眼前的人时生生止住，温昭尔缓慢地眨了下眼，见周聿正垂眼看着自己，也顺着低下头来。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这会更衬得腿上那些红点尤为明显，但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太自在，温昭尔挪了下腿，解释道：“刚刚被蚊子咬的，看着有点吓人。”

        周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把手里的冰饮插好吸管后递给她，问：“不痒吗？”

        温昭尔接过，拿起另一只手上的小风扇晃了晃，撇撇嘴：“痒，所以我一直用这个吹。”

        周聿似乎是笑了下，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他身上是件单薄的衬衫，走路的时候，后背被柔软的布料勾勒出利落流畅的身形。

        走路姿势很好看，挺拔里又透着些漫不经心，每一步都像踩在谁心尖上似的。

        温昭尔见他随手拿了杯冰饮，又在一旁的纸巾里抽了几张纸。

        等人转回身，她才收回目光，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嘬了口手里的饮料，嘬到一半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才发现是她喜欢的牛油果奶昔，又愣神了好一会。

        这个间档，周聿已经回来了。

        他用纸巾包住冰饮的杯壁，轻贴着她腿上那些红点，淡笑道：“这应该比风扇有用些。”

        腿上很快传来清凉的触感，强势地盖过那点难耐的瘙痒。

        不能否认，他这一招确实比小风扇有效。

        温昭尔默了默，把手上冰饮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道：“我自己来吧。”

        周聿又垫了两张干纸巾后才递给她。

        “对了，你怎么来了？”温昭尔接过，问。

        “来给你们剧组跑腿。”周聿随口回。

        温昭尔疑问地看他一眼，见他往小朱那堆冰饮的方向指了下，才反应过来，小声说：“沈导怎么还支使你做这个啊。”

        周聿笑了下，倒没多说，双手抱胸靠上椅背，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昨晚我让你朋友带的东西，收到了吗？”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温昭尔动作稍稍一顿，点点头“嗯”了声，还是那副认真给自己冰敷的模样，没抬头也没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

        耳后的几缕头发从肩膀两边散着垂落下，露出她莹白的后脖颈，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绯红的耳尖。

        “你突然害羞什么？”周聿语气费解。

        温昭尔抿了下唇，慢慢地抬起头，否认道：“我没有啊。”

        “哦，”周聿兀自点点头道：“那你一定是太热了，我再拿一杯过来给你敷耳朵。”

        “……”温昭尔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有点急切：“不用了，这是沈导请剧组的，我一个人两杯已经很不好了，再来一杯我会被打的。”

        周聿挑眉，弯下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怕什么，反正是我付的钱。”

        他虽是这么说，倒也并没有甩开她的手。

        “……”

        温昭尔默默收回手，绷了下唇低声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今天刚学到的一个小知识。”

        “什么小知识？”

        “听说，”温昭尔看了他一眼，快速道：“听说不能把男生的送的毛绒玩具放床头，不然就会变成恋爱脑。”

        “什么？”周聿皱起眉，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脑？”

        “就是，如果一个女生把男生送的毛绒玩具放在床头的话，那她就会因为这个男生，”温昭尔想了想，找到一个不知道算不算适合的解释词：“茶不思饭不想。”

        结果她这么解释完，空气静默了好一瞬。

        周聿神情淡淡的，似乎在消化这话里的内容，半响，他微眯起眼，居高临下道：“你觉得我是为这个才送你那只玩偶的？”

        温昭尔被问的一愣，还没开口，周聿便倾身挨近她的耳廓，声音听着没什么情绪：“我就算真这么想也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温昭尔一怔，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慌，刚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忽地听见一声脆生生的狗吠。

        她下意识越过周聿的肩膀往后看，一眼就瞧见不远处许久不见的paper，以及一个谈不上熟悉的身影。

        隔了好一会，温昭尔才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

        施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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