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骗他感情？

        温昭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觉得好冤枉，忽地转念一想，估摸他说不定又是在诓她，于是顺着话道：“要真骗你感情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怎么办，”周聿勾勾唇角，懒懒回说：“也只能让自己心甘情愿被你骗了。”

        说得跟不知道哪里来的痴情少年一样，她笑着反问：“你有这么好骗啊？”

        “不信？”他微一挑眉。

        “不太信，”温昭尔撇撇嘴，有点控诉的语气：“你长的就一副非常不好骗的样子。”

        哪次不都是她被骗得云里雾里的。

        周聿闻言失笑地摇了下头，俯身看着她眼睛，忽而有些正经地道：“但如果是你，勾勾手指头就能让我上当。”

        温昭尔一怔，他的瞳眸漆黑幽深，眼底犹如漩涡般，这么一瞬不眨看她的时候几乎要把她吸进去。

        红绿灯刚好转绿，后方即刻传来不耐烦的喇叭鸣笛，催促着他们赶紧上路。

        周聿侧头往后视镜瞥了眼，松开刹车，继续不疾不徐地跟着车流。

        温昭尔却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抿抿唇压下胸口不规律的跳动，偷偷往驾驶座瞄一眼，发现他脸上情绪没有一点变化，依旧是淡淡的，反倒是她在这被弄得脸红心跳的。

        她泄气地意识到如果是周聿想骗她感情，大概都不用勾勾手指头就能让她上当吧，这么一想，忍不住跟他打商量：“那说好了，我不骗你，你也不要骗我。”

        周聿瞥她一眼，见她竟然还挺认真的神情，有点好笑：“干嘛突然这么严肃？”

        温昭尔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干嘛不回答我？”

        周聿扬起一边眉梢，失笑地点点头，从善如流：“嗯，说好了，绝对不骗你，你要不相信……”说着瞥见前面正好有座寺庙，半开玩笑地提议说：“你要不相信，咱们去庙里让菩萨见证一下。”

        “啊？”温昭尔抬头一看，记起来那是宜市求姻缘最灵的寺院，静了会，半响犹犹豫道：“怎么见证啊？”

        ……

        等两人真正要走到寺庙售票处的时候，温昭尔才觉得这事有点太……太非主流了。

        哪家谈恋爱第一天不好好约会跑去找菩萨起誓的啊？她刚在车里就随便一问，哪里想得到周聿还真的一本正经地靠边停车了。

        “算了，”她拉了拉周聿的衣袖，说：“咱们还是走吧。”

        “怎么，”周聿觑她一眼：“你怕了？”

        “不是，”温昭尔实话实说：“感觉哪里怪怪的，而且这种小事，还是别打扰人菩萨了。”

        周聿哼笑摇头：“现在觉得是小事了，刚在车里我晚回答一秒就要给我扣帽子的是谁？”

        温昭尔窘得不行，连耳根都在发烫：“那我不是开玩笑嘛。”

        “但我不是开玩笑的，”周聿干脆利落地付钱买票，牵过她的手，边往里走边道：“走吧，麻烦菩萨老人家见证下咱们情比金坚的爱情。”

        温昭尔一时无言，看着周聿手里那两张价值四十的门票，心想这趟过后他们这爱情至少也得值四十块吧。

        --

        两人走了段小石阶，才到寺庙入口，明黄色的墙石，庄重的牌匾，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肃穆得让人不由得沉寂下心。

        温昭尔原先还有些觉得他们在玩闹的想法，到了这大门口，就全消失殆尽，只余下满腔的敬畏，她看了周聿一眼，周聿也看她，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牵着她的手紧了些。

        因为是周末，来寺庙的人攘来熙往，各座大殿前都是排队许愿，祈求姻缘美满的男男女女。

        两人默契地没有过去凑热闹，而是在殿外交错的廊道里慢慢走着。

        温昭尔终于想起来问他：“你早上跟我说你姑姑和张老师的关系有些复杂，他们是有什么过节吗？”

        她回忆了下那天在剧院的场景，阮千仪确实对张乐群不太热络，说认识应该也是认识的，但更想是张乐群单方面对阮千仪很熟，而阮千仪单方面对他不熟，或者说不太想对他熟。

        而且周聿早上说阮千仪那天心情一般大概率不是因为她，那是因为张乐群吗？所以连坐着对她也有情绪，某种反向的爱屋及乌？

        周聿看了她一眼，平静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过节谈不上，但张叔差一点就成我姑父了。”

        温昭尔吃惊地张了张唇，好半天才回过味来，“但你不是说阮老师是不婚主义？”

        “她是跟张叔分手后才不婚主义的，”周聿说：“原先他们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阶段，我记得当时张叔都买好婚房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分开了。”

        当时分手，阮千仪只跟老爷子说了句两人分开了，其余什么都没交代，他们家的人也都默契地不过问，这些年追阮千仪的人也大有人在，其中不乏有同行里出众的艺术家，当然也有愿意为她一掷千金的各路富豪，可她始终不为所动，对外就轻飘飘地说了个不婚主义当挡箭牌。

        温昭尔听着有些唏嘘：“所以，你姑姑会不会还放不下张老师啊？”

        “不知道，”周聿说：“但张叔应该是没放下我姑姑，不然也不至于拍部电影来纪念。”

        温昭尔持续震惊：“你说的该不会是……”

        不等她说完，周聿点了点头，提醒她：“你回忆下你们那部电影的情节。”

        电影里男主角陈见易因为高中时候的性格原因错过自己暗恋的，同时也暗恋着自己的女孩章梦，多年后两人同学会上重聚，热恋又分开。为了纪念这段爱情，陈见易把它写进小说，才起稿一页开头，意外发现自己穿越回高中课堂，重来一次，他打算勇敢追爱，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表明，这个时空的章梦并没有对他心生情愫。陈见易痛苦又不解，直到他无意间发现，面前的章梦也同样是穿越进这个时空的。

        作为一对昔日热恋过的情侣，男人重返青春，想的是谈情说爱弥补遗憾，而女人重返青春，想的只有远离男人，影片结尾的反转诙谐，嘲讽拉满。

        这么回忆完，温昭尔对张乐群的印象有些复杂，看上去斯文儒雅的，怎么反讽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那你姑姑知道电影的事吗？”

        “知道吧，”周聿似乎是笑了下：“不然张叔没胆子写出来的。”

        “但是早上她提到电影的时候好像一点其他反应都没有，”温昭尔想起方才阮千仪的表情，如果不是毫无波澜，那只能说她真的太滴水不漏了，“我完全没想过我饰演的角色原型就在我面前。”

        太奇妙了，温昭尔难以形容这种奇妙。

        周聿和她十指相扣，拇指在她虎口的位置摩挲了两下，笑笑说：“我姑这人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永远不出差错，属于那种就算不喜欢你也不可能让你发觉的性格，所以你早上说她不喜欢你，我才觉得奇怪。”

        “所以其实她是对张老师有点意见，”温昭尔尴尬地笑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怪你，他们俩这种模式很多年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纯属被误伤。”

        温昭尔多多少少有点被安慰到，过了会又问：“所以他们也是高中同学吗？”

        周聿嗯了声，淡淡道：“见易这个名字其实是张叔高中时候的笔名。”

        温昭尔难得灵光一现：“因为见异思迁吗？”

        见异思迁，见易思千。

        彼时两人刚好走到一颗菩提树下，周聿抬头看了眼满树杈的红绳，似乎没料到温昭尔反应这么快，低头笑说：“这你都知道？”

        温昭尔被他揶揄的不太好意思：“我猜的啊，不过还真的挺浪漫，张老师不愧是文艺青年，连笔名都在表白。”

        周聿勾勾唇角，不置可否。

        ……

        到了寺庙不上柱香总觉得不合规矩，两人走走停停一圈后，等人少了些，温昭尔也去殿里上了香，祈愿身边的人都健康平安。

        出了殿门，没看到周聿，温昭尔无端心口空了一拍，绕过殿外的回廊，要下台阶时，余光才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形。

        周聿在另一侧逆光的长廊尽头，身形挺直，眉眼清隽，淡笑着朝她走来，那一瞬间，明知这里是佛门重地，温昭尔还是忍不住为他心颤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刚听来的故事，同样是高中时候相识，她忽然害怕她和周聿有一天也会像阮千仪和张乐群那样，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就走散了。

        这种想法才刚冒出头，鼻子便不由得酸楚起来，她忍不住朝人奔过去。

        “跑什么？”周聿挑眉，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很自然地替她理了理乱发。

        温昭尔仰着脖子，张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看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再走散了好不好？”

        周聿一愣，随即低笑着应说：“好。”

        温昭尔一颗心终于悬落下来，很快又不太好意思起来，为自己完全是心血来潮说的这一番话。

        忽然，左手腕上一阵温热，她下意识低头，周聿拿着一条不知道哪来的细红绳，正垂眸给她系上，眼睫低垂，漫不经意道：“那这个就当信物，就算以后走散了，我也能把你找回来。”

        温昭尔心口一滞，任由细绳缠绕上手腕，只抿着唇定定看着他，视线从他挺直的鼻梁移至嘴唇，他唇形很薄，唇色很浅，淡笑的时候，唇角会牵起一道细尖的弧度，而对于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的人来说，这就是一道撩人摄魂的弧度。

        “你说，”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蜷缩了下，小声道：“我当着菩萨的面，想着亲你，会不会不太好？”

        话落，周聿正好系好了那道小红绳。

        他抬起眼看她，勾唇一笑的同时握住她戴红绳的那只手腕，往自己身上拉近一步，俯下身，挺直的鼻梁抵上她的鼻尖，低声回：“不会，菩萨喜闻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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