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昊天斗罗

　　唐昊坐在诺丁学院旁一座房屋的屋顶上，静静地注视着这片校园。他已经这样注视了两年之久，而在未来的四年里，他大概还会再这么注视下去。

　　唐昊对唐三拜的老师还算满意。虽然那个大师魂力低微、不修边幅、神神叨叨……但教学生的本事却出乎意料地不错。哪怕是昊天宗里负责为儿童授课的教习，也不一定能比他教得更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了。

　　“咳！咳！”身下的房屋里传来老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唐昊不禁皱了皱眉。

　　若非这个屋顶是观察学院的最佳地点，他早就换个地方待着了。这老人的咳嗽实在烦人。

　　两年时间里，唐昊在闲时也四下打听过，多少了解了老人的一些生平：他曾经替武魂殿工作，但后来下岗了，孩子也抛弃了他。现在老人染上了重病，靠退休金根本付不起诊金，只是在病床上等死而已。

　　武魂殿……每当想起这个名字，唐昊内心复仇的怒火就会升腾而起。但当老人咳嗽起来的时候，他的内心却犹豫了。

　　他应该一锤子砸死这个老人吗？不，不可能。他不是杀戮之都里的疯子。

　　但是老人不是武魂殿的人吗？那么，自己要复仇的对象到底是谁？唐昊在老人的咳嗽声里沉思。

　　往最小了说，与他有仇的应当是千寻疾一个人。但千寻疾已经死了，对外说是病死的，也有小道消息说是比比东杀的。

　　往大一点说，与他有仇的是当年参与围捕的那一批人。不过那批人其实也不剩几个了。他当时就打死了一批，后来千寻疾下台后又被比比东清洗了一批，这几年来他又亲手干掉了几个。如今真的没剩下几人了，还活蹦乱跳着的只有菊鬼两名斗罗而已。

　　往再大一点说，与他有仇的是整个武魂殿。但十个平民魂师里能有七八个和武魂殿搭上关系，难道要他见一个锤一个？还是要他现在给咳嗽着的老人一锤？

　　最后的最后，他可以复仇的还有人类对魂兽的敌视。但……猎杀魂兽获取魂环已成定则，他自己身上的万年魂环不也是猎杀得来的？难道要他杀了自己么？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反人类的地步。

　　想不明白啊……

　　唐昊在屋顶上坐了整整一年，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在向谁复仇。但是他和阿银那破碎的爱情依然在持续不断地迸射出怒火，灼烧着他的心。

　　而在他心底，还藏着另一个令他恐惧的问题：要是唐三想加入武魂殿怎么办？

　　幸好，唐三身边还有那只小兔子，估计早晚要走上和武魂殿敌对的道路。应该说不愧是他的儿子吗？连这方面都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春去秋来，转眼间一年过去，老人的咳嗽终于结束了。他死了。

　　老人的葬礼很简陋，没有什么亲属愿意来看他。只有一个好心的姑娘帮忙在他的墓前放了一束花。而对于唐昊来说，世界也终于清净了下来。

　　他还是日复一日地目送唐三上下学，睡觉起床。只不过现在咳嗽声已经远去，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令他感到更加孤独。

　　又是几个月过去，在唐昊的注视下，唐三突破了二十级的门槛。

　　其实唐昊内心对唐三魂环的选择是颇有微词的：蓝银草玩什么毒？阿银十万年化形的时候也没带一点毒素，你懂蓝银草吗？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直接现身，给那个大师一锤子，再给唐三一个脑瓜崩。

　　一方面，唐昊其实不指望唐三变成多厉害的魂师。他巴不得唐三早日回到村里陪他当一个普通的铁匠，从这满是恶意的世界里脱身出来。

　　当年在圣魂村时，他曾强硬地表示要把唐三留在身边，可惜老杰克坚定地把入学名额给了唐三。再加上唐三自己也想出去看看，唐昊只好随儿子去了。

　　另一方面，大师提出的见解也是有道理的。

　　当年只有十级的唐三曾满怀期待地问大师道：“老师，我的魂环应该怎么选呢？”

　　大师的语气却漫不经心：“无所谓。”

　　唐三瞪大了眼睛：“无所谓？每本书上都说魂环是重中之重，怎么会无所谓！”

　　“因为确实无所谓，尤其是对你。”大师淡淡道，“你有双生武魂，要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修炼到封号斗罗，然后再给你的另一个武魂挑选合适的魂环就好。至于第一个武魂的魂环，真的无所谓。”

　　“这么随便真的好吗……万一我要在中途和别人拼命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事的，你爹一直看着你呢——大师很想这么说，但他忍住了。

　　“好吧。那你想怎么发展你的武魂？治疗辅助，藤蔓束缚，还是加强毒素？”

　　唐三想了想：“我不想要治疗辅助，还是主打束缚和毒素吧。”

　　唐门就是玩毒起家的，因此唐三对毒有天生的亲近感。

　　再后来，唐三就吸收了曼陀罗蛇的魂环……

　　唐昊想起这件往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敢于说出“魂环无所谓”这番话的大师，看得已经比很多人都要透彻，而且他还有价值不菲的储物魂导器……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屈身在诺丁这座小城里呢？多半是有什么秘密吧。

　　不过唐昊没有刨根问底的心思，每个人都有秘密。大师有，唐三有，他自己也有。大师是唐三的老师，唐三是他的儿子，这就够了。之后的路，其他的事，就让唐三自己去走去做吧。

　　又是两年过去，唐三从初级学院毕业。大师遂带着唐三和小兔子动身，离开了诺丁城这供他蛰居十多年的地方。

　　唐昊本来以为大师会带着唐三会去天斗皇城的某个学院，但显然天斗皇城不在他前往的那个方向。也许他有自己的安排。

　　唐昊拍拍膝盖，从屋顶站起。从唐三出生算起已是十多年过去，他全身的伤势依然隐隐作痛，魂力恐怕已是终生不得寸进。

　　强如他自己当年，依然在武魂殿的围攻下黯然落败。而那位尚未出手的极限斗罗千道流更不知道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唐昊恐惧着唐三复刻自己的悲剧，又期冀着他能够获得与自己不同的结局。但不论如何，他都会静静地跟在唐三身后，直到他不得不出手的那一天。

　　至于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复仇……不如干脆别去想好了。唐昊只愿唐三永远不被牵扯进自己的过去中。

　　——不过这可能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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