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五条家

        自从六眼诞生之后，五条家内部就没有安稳过，谁都想要趁着六眼没有长成之前，趁机毁掉他。

        更别说不知是谁，将身为六眼的五条悟挂在了黑市上，悬赏高达一亿。钱帛动人心，刺杀自此更是源源不绝。

        现在五条家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已经不是库房了，而是刚刚诞生的六眼身边。除了独属于六眼的护卫队之外，每日还有两位实力高强的长老轮流看护。

        务必保证连一只虫豸都溜不进来。

        此刻，身为神子的五条悟刚刚结束上午的课程，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扫视了一遍周围，身后的仆从们全部面容恭敬，不敢与之对视。仿佛看到那双眼睛便是罪过。

        五条悟对这些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淡漠地吩咐道：“都下去，我要午休。”

        护卫们沉默地执行他的命令，安静地退出院子，守在外边。只有负责照顾的侍女犹豫了一下，跪坐在地上，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悟大人，午饭……”

        “放着。”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话。

        “是。”侍女将午饭放到桌上，深深地弯下腰，顺从地退出了房间。

        随着旁人的离开，房间内只剩下了五条悟一个人。

        空旷而干净，没有任何突出私人喜好的装饰，庄重肃穆的环境，就像供奉着神明的神社，内里蔓延着无尽的寂寞。

        身为被供奉的“神明”本人，五条悟倒是对此毫不在意，在确定周围无人后，对话般开始对着空气说道：“你迟到了。”

        五条悟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没有对外透出一丝一毫的动静。但在房间内，这句话就像是打开爱丽丝兔子洞的钥匙。

        下一刻，如水波一样的纹路在房间内涌动，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内。打破了“神社”的寂寞。

        对于眼前的变化，五条悟神情中没有一丝意外，只是在看向来人时，周身那股平静淡漠的气息却好像忽然融化了一般，慢慢流露出一丝小小的属于孩童特有的活泼来。

        面前的孩童有着与他同样的白发蓝眼，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年纪，如同镜像一般。

        只要同时看到两人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两人的关系。

        双子。

        五条悟与五条玉

        唯一不同的是，比起五条悟冷漠，五条玉要更加鲜活一些，活脱脱是一个被宠大的不知事孩子。

        一看到五条悟，他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叨叨：“我不是故意的。怎么想都是樱子的错，说要玩捉迷藏却太笨了，浪费了好长时间。本来可以早点到的，结果……”

        对于耳边突如其来的吵闹声，五条悟适应良好，比起在外面那个合格的神子，他现下更像是多了属于“人”的情绪。

        他习以为常的跟着对方跳跃的思路问道：“捉迷藏？那是什么？”

        听到五条悟的提问，五条玉终于停下了他的“聒噪”声，思考了一会儿，解释道：“是樱子带我玩的游戏。我藏起来，她来找我。”

        “好玩吗？”虽是问句，但五条悟的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好奇，他的问题本身并不是游戏。

        “不好玩。樱子太笨了，我找她的时候一下子就找到了，找我却一直找不到。无聊死了。”五条玉瘪了瘪嘴，可见对于这个幼稚游戏的嫌弃。

        “那下次就不玩。”五条悟顺着他说道。

        “不行的，不行的。”小玉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说道：“没办法，如果不陪樱子玩的话，她会难过的。”

        “什么嘛。”五条悟替小玉下结论道：“你明明玩得很开心。”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兄长的评价，小玉这才恍然大悟道，“那捉迷藏就是很好玩的游戏。”

        在小玉的解说下，五条悟对于这个游戏也来了兴致，便提议道：“我也要玩。”

        小玉点点头：“好呀好呀，我回头跟樱子说下次游戏还玩这个，到时候就换你去好了。”

        兄弟两个对于今天的游戏做了总结，并且双方对于最后的结果都感觉良好。

        讨论的间隙，两人已经走到了书房，五条悟走到书架前，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翻出一套与自己相同的课本。不同的是内页里面写了五条结衣几个字。

        他将课本递给小玉，说道：“就这样决定了，下次轮到你上课，我要去玩捉迷藏。”

        没错，一模一样的两个兄弟，有一个小秘密。

        他们时常会互换身份，去尝试对方的生活。迄今为止在对对方的扮演上，还没有任何人发现过。

        如同独属于兄弟双方的一个幻梦。

        五条玉能肆意在课堂上汲取自己所需的一切知识，建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五条悟能随意在走下神坛，抛去神子的外衣，在尽情任性后，得到长辈的温柔轻抚。

        当然双方也曾想过要不要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有兄弟，不过在知道樱子不喜欢小玉出现在别人面前后便不了了之。

        他们未曾思考过其中原因，只是因为亲近人的选择而做下了相同的选择。

        不过这种惯例却这么维持了下来。何况，一直不说破的话，双胞胎就会拥有自己的小秘密。

        甚至看到被蒙在鼓里的人犯傻，还会有一种被愉悦到了的欣喜。

        而这个小小的游戏，唯一的破绽在于——

        五条悟看向自己的半身，脚步轻移靠近对方，他动作轻柔地握住了小玉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慢慢填满对方的缝隙，直到十指相扣。略微冰凉的温度在指尖传递过来，好像有羽毛轻轻挠着，在对方的默许下，他微微垂着眼帘，轻轻贴近对方的额头。

        在这个视角下，他们甚至能够相互一根一根的数清对方的睫毛。

        湛蓝的眼眸中映出另一双逐渐亮起的眼睛。同一片星空下，出现了同样璀璨的双子星。

        那是“六眼”。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管看过多少次，五条悟都会觉得新奇。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周身的气息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一台负荷严重的电脑突然扩大了内存。或者说曾经是单核现在变成了双核。

        小玉眨了眨眼，对此刻的状态适应良好，熟练的晃了晃小脑袋。

        他拿着五条悟递过来的课本，扫到上面的名字，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举起手示意道：“等等，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是很重要的事。”小玉再次强调了一边，努力做严肃状，这才开口道：“我问过樱子了，我的名字是玉。”

        “所以？”五条悟歪了歪头，满脸疑惑。

        “所以就是，你以后不能再叫我结衣了。要叫我玉。我看了课本，结衣是女孩子的名字。不能用来叫我。”

        没错，五条悟叫小玉一直喊的结衣，甚至还在小玉的课本上直接这么写了。明明樱子和阿嬷都只会叫他伊酱，对此万分不解的小玉正正经经的翻了课本，以此证明五条悟读错了。

        “可是樱子就是这么给你取名的。”五条悟轻描淡写的回应道，他没有在意小玉的问题，转头开始继续翻书架，拿出了更多的课本，全部都递给小玉。

        小玉一边忙不迭的捧着课本，一边不满的说道：“才不是，你别把字母当正经字啊。”

        “我知道了。你是觉得ユイ（结衣）没有satoru（悟）好听吧。”五条悟点点头，表示了然：“别羡慕，我听他们说，我的名字是长老们讨论了三天才确定下来的。难道你想让我叫你ギョク（饺子）吗，我倒是不介意。”

        小玉思考了一会儿饺子跟结衣到底哪个好听，未果：“就算是叫饺子也还是悟好听啊。”

        “那你就当结衣是我取的名字好了，我取的自然是最好的，名字羁绊越多束缚就越强，不好吗。”五条悟在书架上翻完课本后，终于从最底下拿出了一个盒子：“结衣，要吃点心吗。”

        “吃！”

        小玉面对眼前的点心，没有骨气的答应了。

        于是关于名字的问题就这样没了下文。

        “对了，这个给你。”拿到五条悟偷偷藏起来的点心后，小玉似是想起了什么，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五条悟看向被拆掉的包装：“布丁？”

        “是捉迷藏赢了的奖励。我偷偷藏起来的，樱子没有发现哦。”相似的面容上带着截然不同的笑意，小玉弯了弯眼，语气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正好一人一半。”

        桃子味的布丁被划分开来，铂金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玻璃窗，照在两个排坐在一起吃点心的小小身影，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枝丫上是否也开出了并蒂的白色小花。

        院门外，有侍从上前，恭敬的跪坐在门前，轻轻敲了敲木质的隔断：“悟少爷，到上课时间了。”

        衣物窸窣的细响声传来，有谁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

        临出门前，屋内响起小声叮嘱：“对了，最近小心一点。二长老说我这次的生日会大办，到时候要请御三家其他的人过来。”

        站在门前的人眼中漾起笑意，略抬了点声音，用保证门口仆从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知道了。”

        也不知道这是对谁的回答。

        反正门口的仆从在听到之后，便退下了半个身位，开始静候。

        与平常一般无二的六眼神子出现在仆从眼前，护卫队再次围绕到了他的周围，时刻警戒。

        无人知晓，在合上的拉门后，熟悉的水波纹再次出现，房间内一切都了无痕迹。恢复成了与神子进门前一样的状态。

        神子的生日大办这件事情，并不是突然决定的。

        在五条悟初步掌握了无下限，五条家认为他有自保能力后。这件事情便提上了议程。五条家认为他们需要向咒术界展示六眼神子，以此来宣告某些地位。

        而其他家族也对此好奇很久了，正好，神子生日是个很好的理由。

        议事厅内

        五条家的家主与长老们同样为了这件事情一直在开会讨论，不见往日的清闲。

        贴满符纸的房间，防护性质的咒术被开启到极致，忽略某些角落不和规格的小东西，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庄重。

        坐在最上首的是五条家现任家主，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极为正式的和服，偏偏给人一种松散的感觉，黑色的长发并没束起，而是任性的垂落在肩头。

        下面依次坐着各位长老们，是五条家常见的牌九成员，不，是五条家现在所有的权利阶层。

        站在一旁的侍从正在咬字清晰地做着汇报：“生日的邀请函都已经发出去了，凡是收到的大多已明确回复将会到访，少数几家因为特殊事由无法前来，也早已前来说明过了……”

        三长老不耐烦听长篇大论，挪了挪不安分的座位，打断道：“禅院和加茂怎么说。”

        “加茂家只是回复了普通的社交辞令，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行动。不过最近似乎也在办喜事，说是有些忙碌，大概到时候来的……”说到这里，侍从的声音有片刻迟钝，似是在想如何措辞。

        “什么嘛，加茂家的也太逊了吧。”最上首的家主嗤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侍从因为家主的话找到了方向，话不再卡壳，捡着对方喜欢的消息说道：“听说加茂家一直在让族人们努力。凡是有点天赋的都被纳入了妾室，最多的已经到了第十八房了，不过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赤血操术的消息。”

        “一帮就知道靠女人的家伙。那能叫努力吗，说不定哪天集体马上风了。”

        侍从犹豫着不知如何接话，好在家主也没有为难他，自己继续了话题。

        “行了。”他先是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慢地开口：“禅院家来的消息，说是有意于与五条家联姻，关于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没错这件事才是让五条家的家主长老都聚在一起的缘由，不然如果只是单单来听加茂家的笑话，怎么可能让这帮陷在牌九堆里的家伙出来，虽然这也是让人期待的一个环节就是了。

        “如果只是普通人，倒也无妨。”先开口的是二长老，他摸了摸口袋，皱了下眉，神情间有些烦躁。

        三长老看了二长老一眼，没有说话，沉思了下来。

        就算是御三家也不会随随便便让有天赋的女子嫁出去，那都是资源，是要留给自家的。平常在家族间的联姻，多是没有术式的族人，既表示了友好，又不用担心血脉外流。

        禅院家与加茂家不同，不怎么执着于正统，只要是强大的术式，都可以纳入禅院家，所以禅院家的术师也是公认的术式种类最多的。对于联姻的手段，也是用的最多的。

        “人选是谁。”大长老手顿在半空，有些不习惯的轻抚下颚，这才缓缓询问。

        听到询问的三长老开始看向大长老。

        “是禅院家主兄长的次子。”侍从快速说出得到的情报。

        听到这里，六长老点了点头，认同道：“虽说是直系，不过也可以算分家的。这个身份倒是说得上重视。”

        “愚蠢。”二长老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老六一眼，再次摸了摸空空的口袋，烦躁更甚，给他解释道：“这是一个试探。如果处理不好，禅院家说不得会转而与加茂家联盟。”

        明眼人都知道拥有六眼的五条家将会崛起，既然如此，能够结成同盟是不错的选择，可他们也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与加茂家联盟，以此来对抗五条家。

        这就是禅院家的试探，如果能确认跟在五条家身后能有汤喝，那他们是不介意跟在五条家身后摇旗呐喊的。而如果五条家做不到，那么他们也不会客气。

        御三家一直都是这样分分合合，内里纠缠不休，又藕断丝连。有时候在外人看来，都会以为在过家家一样。一会儿跟这个好，一会儿跟那个好。

        实际上呢，谁家跟谁家没个关系。攀都攀不清楚。

        最后家主一锤定音的做下了决定：“还是尽量交好吧，就从下面选个没有术式的女孩子，要求是……”

        “我忍你很久了。”

        家主的话没有说下去，议事厅内突然爆发了意料之外的冲突。当然，也许不是意料之外。

        大长老的怒吼打破了严肃的氛围，这个好不容易道貌岸然了一会儿的议事厅，终究是没有维持到会议的最后。

        “那个，大长老……注意一下……”

        家主的话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关注了，所有人都盯着突发的事故看，嗯，看热闹。

        “我就是好奇，你的宝贝胡子呢。”三长老盯着大长老光溜溜的下颚，把他从会议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大长老气的瞪大眼，桌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他也想知道啊，他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打，不能打，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要不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你小子干的啊。”

        一觉醒来，他的宝贝胡子哟，全没了。他到现在还在心抽抽呢。谁知道他好好的护须素怎么就变成了脱毛液。

        而现在，在三长老问题说出口后，大长老看三长老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嫌疑犯，而是板上钉钉的犯人了。

        “瞎说，我还需要那么麻烦吗，就跟嫂子说一声的事情，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三长老才不甘心背黑锅，顽强解释道。

        “就是啊，大哥，反正嫂子也看你的胡子不爽很久了。”六长老表示认同。

        “闭嘴老六，你到底帮谁！”

        “大哥，我……”

        二长老看着面前熟悉的鸡飞狗跳的一幕，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

        真是的多大点事儿啊。他藏得好好的糖，全不见了，看他说什么了吗。

        二长老又又摸了摸口袋，叹了口气。

        啊罪过罪过，他才不喜欢吃那种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呢。

        不过他也想不出除了老三以外的犯人了。他怎么说也是一级咒术师，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跟他同水平的长老们了。

        所以面对大长老举着拖鞋就往三长老的身上招呼的行为，他今天就不象征性阻止了吧。

        顺便，大哥你打的再给力一点啊，下手实在太轻了。啧啧。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要给六眼，做好榜样，你们看看你们是个什么样子，说了要持重、要严厉，做到了吗。以后，某些东西就不要再在家里出现了。”

        二长老无视另一边扔下了拖鞋，一脚踩在三长老的大长老，开始挑刺：“特别是家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诶？这儿又没有外人。”家主懵逼的放下偷偷翘起的二郎腿，所以火是怎么烧到他身上来的。

        一旁的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当做一朵安静的璧花，今天的议事厅，也依旧是庄重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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