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五条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这份热闹让肃杀的冬季都带上了几分生机。家里到处都是匆匆来去的仆从，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神子生日而忙碌。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禅院家有意于与五条家联姻。这个消息顿时让仆从间人心浮动，议论纷纷，八卦的小道消息一时之间传的到处都是。

        与外面的忙乱不同的是，生日主角所在的院子，偏偏变得更加空荡了，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冬日天晴时难得的光照，衬得阴影更加深重，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下，与外面分割成了两端。

        神子在这样的日子居然变得悠闲了起来，甚至因为上课的老师有事，连课业都减少了些许。

        这份清闲也让双子的行为也有了更多的放肆空间。

        “悟，你没有被发现吧。”

        一进房间，五条悟就被扑过来的身影抱了个满怀。

        “叫哥哥。”五条悟放下弟弟，先给他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服，才回答道：“我怎么可能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那他们直接在议事厅内打起来了吗。”小玉的语气有些期待。

        听到小玉的催促，五条悟顿了一下，严谨的说：“至少三长老出来的时候确实是受伤了。”

        好听点说是受伤，其实出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大长老那是一点也不客气，全往脸上招呼。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小玉却没有了更多兴奋的神色，他伸出手，毫不客气的从五条悟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袋糖果。

        “唔，长老私藏的东西味道就是好。”

        嘴里的糖果，被他咬得咯吱咯吱的，一点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感知到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五条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结衣，你在生气吗？”

        “没有。”

        “所以之前让我做的是报复么。”

        “没有。”

        “不喜欢这种恶作剧么。”

        “没有，我可喜欢了。”

        “樱子不会去联姻的。”

        “……”

        小玉沉默了下来，嘴里的糖果被他胡乱咽下，唇边轻轻溢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我知道。”

        结界无处不在，所以他什么都可以知道。

        看着气息变得疏离的小玉，五条悟的脸上倒是带上了一点温和，如同某种转换，一时间分不清双子的区别。

        五条悟摸了摸小玉的头发，然后向下划过后颈，轻轻按向自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没关系，这次的事情交给我，只是随意指定的，不一定会是樱子。”

        “我知道。”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就算真的运气不好，也可以把她换下来。我们能做到的。”

        五条悟拢住和服宽大的袖子，一点一点顺着手掌下的蝴蝶骨，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与他交叠在一起，似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带着温热震颤的痒，是一模一样的频率。

        “这次，那下次呢。”怀中人有轻微的摇动，像是挣扎，又像是撒娇：“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

        “为什么不可以，结衣会一直与我在一起的。你喜欢的话，我勉勉强强可以算上樱子。”

        理所当然的话语，过于聪慧的大脑不论是咒术还是学识都难不倒神子，世上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这让五条悟从未想过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作为他的半身，自然也该是如此的。

        可是，有些时候，这世上的事情是那么的不尽人如意。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小玉在五条悟的怀里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兄长，眼神灼灼：“原来我，是讨厌这里的。”

        幼小的孩童，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喜悦或者厌恶，总是由长辈告知的，这是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理解。

        五条家的所有人都生活在牢笼之下，即使是家主长老，也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喜好。维持着整个家族所谓的体面。所有人都固执的维持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方式，即使知道是不对的，也要去簇拥那个虚假的繁荣。

        所以，他是讨厌这里的，他厌恶着这些束缚所有人的所谓家族。

        “我以前就一直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五条玉是个活泼不定的性子，那是藏在他本性里，名为自由的种子，或早或晚，总有一天是要发芽的，现在樱子将会联姻件事，不过是提前了这个过程。

        “结衣是在想着离开吗？”

        五条悟垂下眼帘，手不自觉的用力，攥紧了对方柔软的织物，然而手掌之下昂贵的丝绸太过于滑腻，过不到手，就像什么都留不下一样。

        “可是，结衣除了五条家，还能去哪里，你能去哪里。”五条悟的声音充满了理智。

        五条玉自小就与五条家的结界相连，可以说已经成为了结界的一部分，这也是他为何可以消无声息的在五条家内随意走动而不被发现的原因。

        然而这既是力量，也同样是束缚，在五条家之外，天元的结界笼罩了整个东瀛，两个结界相斥，他一旦出去，就像领域相互覆盖一样，会与之产生碰撞，直到弱小的一方被排斥掉为止。

        可幼小的孩童怎敌得过千年的咒术师，到时候，消减掉的一定会是五条玉。

        但小玉像是从没有想过那样的事情，自顾自的做下了决定，还没心没肺的对着他弯了弯眼角。

        “那我们来做约定吧。”

        “哥哥，上次说的捉迷藏，你还没有玩过吧。”小玉开口说道：“这次不带樱子，我跟你来一场捉迷藏比赛吧。”

        五条悟听到他这样对他低语：“就以整个东瀛为界，闭上眼睛，直到生日结束，等我藏好了，你就可以来找我了。”

        初生的幼蝶，早已不顾一切想要离开他的茧。不论最后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有奖励吗。”

        “是哦，上次樱子的奖励是布丁，那这次的话，如果找到了……”

        “找到了的话，我就把你一辈子关在笼子里。”五条悟板着脸说道，他的奖励要自己选。

        “好呀。”小玉丝毫没有在意好像是威胁的话语，反而勾起嘴角，扯了扯五条悟的脸：“不过哥哥，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啊。”

        五条悟没有帮助弟弟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垂下眼帘，任由弟弟在自己脸上胡乱施为。

        “那我们就这样说说好了哦。”小玉将墨笔递给五条悟，“当然也不许作弊。”

        五条悟看着手边专门用来画封印的墨笔，缄默了很久，终是拿起了笔，抬手抚上了小玉的脸颊，黑色的墨汁沾染上白皙的皮肤，在眼睛周围细细勾勒。

        澄明的苍蓝色在墨笔下一点一点变得暗淡。

        注视着与自己相似的脸庞。嘴边的那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那我呢。

        为什么，不选择带上我呢。

        明明当初，是他先找到他的。在最初遇见的时候，是他在神社里，先发现了被藏起来的珍宝。

        12月7日

        神子生日晚

        五条家莫名起了一场大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五条家大半个库房，让所有的族人来回奔走。

        混乱中，无人关注到，最低等的仆从院子里，伴随着今岁没熬过这个冬季老人们，两个一齐“病逝”的年轻人。

        同一时间，禅院家的那个联姻对象打翻了全家族的人，高调离家出走。

        五条家与禅院家的这场联姻再没了下文。

        岩手县的一座小镇上新搬来了一家住户。这在寻常平静无波的小镇子里算得上是一件新鲜事了。

        更别说搬到的还是镇东边。

        镇东边是这个镇子里有名的老房子区，这里的房子也不知建了多久了，反正在镇上的年纪最大的老人口中，这些房子从他出生起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里的住户不多，只要有点钱的，都喜欢搬到镇西去，那边是市里刚刚扩建出来的地方，又新又气派。

        只有固执守旧的老人们守在这里不肯离去，只是大多数房子也没钱修缮，外墙都早早地落败了，住在这里的寥寥无几。

        倒是有些调皮的小孩子总喜欢跑来这里探险。惹得脾气暴躁的老人，举着拐杖在后面追。到显得这里比新区热闹不少。

        从镇尾往前数三幢房子，可以看到一块新挂上的门牌，刚刚被摘下的铃木被收了起来。印着伏黑的新制门牌与这片老旧的镇东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这里住的便是新来的姐弟。

        没错，当听说来人是一对姐弟时，全镇的主妇都感到了好奇。

        这个身份极大地丰富了那些总喜欢八卦的主妇们的谈资。瞧瞧，光是一个不在父母身边的因由，主妇们就可以想出十七八个。

        那姐姐倒是寻常，来的第一天就给附近的住户们都送了礼，看着也是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那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弟弟，虽然那孩子从来的那天起就没出过家门。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主妇们的探究欲。

        那个弟弟来的时候，浑身都包得严严实实，帽子口罩一样不缺。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大家看出他身体不好。这可让主妇们齐叹气，那弱气的样子，保不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想来要治好估计得花大价钱。光养一个小孩子就够费钱的了，已经让人直呼拖油瓶，现在这样更是要往无底洞里投钱的架势呀。

        镇西边的高桥太太忙不迭地直言道，有这样一个弟弟，这姐姐估计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喽。

        甚至还有人听说两人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倒也是，有这么一个无底洞一样的孩子，换了他们也不大乐意养。这么看来，指不定那个姐姐也有什么毛病。

        这家的情况便这样被长舌的主妇们传开了，这条小道消息立刻打消了很多人想要给那个漂亮的姐姐拉红线的念头，就此熄灭了她们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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