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商歌逝去

水声哗哗，连风也静了下来。

        只剩下她。

        慕纤伸手去接水流。就只剩下她，她在哪里？

        “左丘策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那你呢？遵守他的命令和保护他，你是怎么选择的？”

        “你们总是忘了，被保护的是你们。”

        可她还是被所有人口口声声的保护着。

        寂静的小溪边只有一个人的声音，问出的问题从没有回复。

        直到有人靠近，那一瞬间慕纤没能搞清楚自己的想法，下意识的攻击过去。

        有人制住了她的攻击，缓缓说着，“我惹你了？”

        蓝瞳清澈，听到声音慕纤好像才反应过来，收了手。

        枫松开了制住她的手，看着她脸上的神色。问：“想回家吗？”

        伊潼早已经启程回家，在路上大肆和水翌亲密互动。已经有新闻报导水氏少主的神秘女友，两人轰轰烈烈的在这一路上创造父亲所有的底线，也不知道是先逼疯父亲还是先逼疯自己。

        疯子的爱是什么样的？慕纤和枫都看了学院内部传来的东西，这一切让他们知道了答案。也许就是伊潼那样的吧。

        在全球消息网突然断落再连接起来的时候，谁也没能意识到，那重新连接起来的是一团乱麻。

        直到伊潼和水翌启程，当着她的面和水翌讨价还价的那个人最后输了半个家产，所有人才意识到不只是地球出了各种问题，人也开始制造了各种问题。

        伊潼为了水翌一个人的问题，揭露了一个原本能遮掩几年之久的巨大迷网。

        而一向不接待外人，连结婚成家的人也都只能搬出水氏的这个神秘家族，他们的少主亲自把外人带进了水氏的大门。

        “我要一个人回去，请你不要待在我的身边。”慕纤看着枫说。

        枫点头，“好。”

        她要去拿一样东西，拿一样代交给别人的东西。那是那个人违约的忏悔，也是他一辈子的亏欠。

        “又是一场告别的话，那你呢？”你会怎么做？

        慕纤低眉看着手中的水滴，“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去阻止了，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都是他们的所求。”

        她送别了太多人，失去了勇气去做明知做不到的事。

        “你可以不要离开吗？”

        “我会在你身后。”枫回答。

        慕纤闭了一下眼睛，“多谢。”

        园内，花草肆意生长。

        握着手里的钥匙，慕纤环顾四周讽刺的提了嘴角。

        有人曾经龟缩在这里，有人从不踏入这里。

        她还记得当初有人抓着她，念叨着所有，他们最初的目的都是为了让那个人开怀。

        有人忘了初衷，爱上了高贵的公主，丢下了承诺过的人。

        慕纤到海岸的时候，才发现西奥多在那里等着。

        “可以同程吗？我是来寻求帮助的。”西奥多混血的精致脸上带着笑意。

        “染血的路，王子你随意。”慕纤率先离开。

        西奥多看着慕纤离开的身影，眼里有着浓郁的思念。

        大雨倾盆，有人群涌动打斗，鲜血流淌。

        慕纤坐在车内无动于衷的看着外面的刀枪雨淋。

        一股大力撞向旁观的车辆，远处的人终于看到了慕纤的出现。慕纤在翻车前跳出车内，看向了已经从远处靠近的那个人。

        西奥多被大伞遮挡严实，看着慕纤已经开始被攻击，她在原地不动一步等着谁，她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只剩雇佣而来的几个亡者在身旁保护着。

        她穿着轻薄的浅色外套，上面已经溅上血迹，随手拿着的棍棒击倒面前攻击过来挡视线的人。

        女人的目光柔和，齐肩的黑发柔顺，看着慕纤的目光满是眷恋和重逢的欢悦。而她的手腕上是长长的纯蓝色丝带。

        伊潼和树月已经把蓝色丝带交给了商歌，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商歌。”慕纤松了武器，女人带来的人控制了局面，让这一小片地方得以暂时的安歇。

        大雨淋漓，她们都一身狼狈。可都笑了出来，同步说着，“好久不见。”

        “可以交给我吗？”轻柔的嗓音在混乱之中显得动人。

        慕纤摇着头，眼里有着不忍。不行啊。她失了控，整个人紧绷到颤抖，却张不开口说出来。

        学院第一个被邀请的小女孩，今隔多年，已经长大。

        最初是我们还有自主力量的时候，我们邀请的是心有难处，或有所求的人，我们提供这个路这个办法，让他们自己去做到。在学院之内所有人都是我们的责任，而只有你，一生都是我们的责任。

        “在我们最没有能力的时候伸出了手，没能护好你是我们最错的一件事。”她最想告诉商歌，你不需要这么做，没有必要。可又明白一切都是徒劳，她们都难以扭转局面。

        商歌温和的看着面前的慕纤，“她们两个人已经答应了我，可我还是想来见你一次。离开学院的时候我没有等着和你告别，我欠你一次正式的道别。”

        商歌上前在冰凉的雨中抱住慕纤，“你最讨厌烈阳，所以我选了我最喜欢的雨天，庆祝好友久别重逢。”

        慕纤固执的紧抓住商歌，可没能抵住一瞬间的重力被推开。

        身边的亡者上前挡住慕纤不让她离开，商歌已经转身，蓝色的长丝带在她手中颤颤飘零。

        这场斗争商歌带来的人已经全面压倒胜利，场面已经安静下来了。

        慕纤轻声叫，“商歌。”

        被叫的人不会回头。

        已经应约来了的被挑战者是俄罗斯军中枪械高手——艾伦堡，他看向面前双眼蒙着轻纱蓝丝带，在脑后绑了一个轻巧的结，丝带的尾巴被雨打落和发丝交缠。

        透过蓝色丝带他隐约看到那个女人睁开的眼睛，朦胧的看不到任何情绪。

        商歌透过蓝色的丝带看着艾伦堡，手拔出腰间的枪。

        过了很久，商歌解开了眼上的蓝色丝带，他们两个人之间胜负结束。

        艾伦堡中枪后远处的人已经靠近过来。

        蓝色丝带短短几个月时间之内从为学院挑选学生变为现在的连环杀人凶手。自从挑战蓝色丝带的照片公布之后，他们就一直在找这个人，有人泄露这个人是掌控学院的树月好友，紧接着全球消息网错乱，到现在蓝色丝带再次出现挑战。

        太多人在等着这个人落网，而上级下达的命令是就地击毙。

        所有人聚集过来看到这个人的脸，有人认出了这个人，她是当初亡者之首被驱逐出学院的原因，掌控学院的树月背后的那个女人。她才是真正的蓝色丝带，之前放出的照片是烟雾弹。

        商歌看着这些人防备的围过来，按住伤口的艾伦堡也看着商歌重新收起了枪，当着众人的面，以手做出枪的样子指向了艾伦堡。

        “砰。”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攻击，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商歌一个人身上。

        艾伦堡倒在他们面前，雨水把血流的更远。

        只听见面前的女人平静说，“这是我最后一个任务。”

        所有人默契的把枪口对齐了她，“砰砰砰……”

        血水染红了蓝色带，混乱又肮脏。

        有人想上前检查她的呼吸，防备暗处的人发出撤离的警告，所有人不得不加速离开。

        撤离的人里面，有个别人匆匆看了一眼远处被亡者挡住的那个女人，那好像是之前被透漏说是蓝色丝带的那个人，后面被证实是首富圣雪娜陨的家里人，可首富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那这个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圣雪娜奇少女，处理叛离学院的蓝色丝带是不是其中也有她的参与？不然怎么所有人就当没看到她一样？谜团太多，为了保命也只敢转身的瞬间看了一眼就跟着尽快离开。

        “商歌，”慕纤又叫了一次，远处的商歌回了头，亡者往旁边撤开，慕纤抬起脚向那个依旧温和笑着的人走去，好像她身上血淋淋的洞口都是假的。

        她站在那里，她在等我。

        慕纤竭力跑去，大雨打的脸上生疼，而她眼前有着她幼时一起长大的好友。跑到商歌的面前，却颤抖的支撑不住她的重量，两人一起扶着坐在大雨倾盆的地上。

        紧紧握着商歌的沾满血迹的手，像是最初遇到的那样冷。她一直一直一个人，没有人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包括她也放弃了。慕纤心里如同千万只鬼魅在心里，抓的她痛苦又绝望。

        自责又愧疚，慕纤整个人紧绷，说不出任何的话。

        内脏已经破裂，商歌嘴角的血不断的流，她缓缓说着，“血蓝色是我，慕纤，所有你们的任务、杀戮我来做，愿你们三姐妹永远不要沾染血腥。也希望你们终有一天没有罪恶的去接受爱，不要像我们一样，把爱情污染的不见颜色，爱恨不清。”

        “我救了他，求你们把他带来了学院，他因为我来到学院。可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里面，我只是个局外者。可是，明明是我先遇见锡尔的，明明是我爱着他……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那样放弃我了，是我没能做好吗？”

        商歌太痛了，没有等慕纤的回答，只是紧抓住和慕纤相交的手，以此借力。继续说着：“我幼时被欺辱，少时被陷害，后来被放弃。我时常觉得自己受尽了世间所有的苦。学院的爱情，热烈，温柔，仇恨，冷静，爱一个人的善良，爱一个人的智慧，爱一个人的坚强，爱一个人的容貌……他们的爱情有那么多种类型。我在背后试验那么多次，而我到最后依旧不能理解透爱情是什么。后来我才发觉，在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也做过他人的恶人。”

        “我报复沫色薇，让她精神混乱，她害死了锡尔，做错事应该受惩罚，无论是她还是我。可那么多的人伤害了我，没有一句道歉，仍然在这个世界上毫无歉疚的活着，为什么呢？慕纤，你告诉我，是我的错吗？是不是，我太弱了？”

        慕纤的手已经没了力气，静静地待在商歌的手里，以全身的力气支撑着商歌。她告诉商歌，“不是的，强弱并不是错，善恶才是错。商歌，你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是那些施以恶行的人的错。所有欺辱过你的人会有人向那些人讨回，他们终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我不喜欢，甚至讨厌弱肉强食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太决断，好像所有的伤害都是被害人的错。弱肉强食是被害者有罪论，这并不对。商歌，这不应该是你要付出的代价。我知道你没有下死手，你在等我回来把沫色薇治好，锡尔也是他为了报答你自愿来到学院，是他背弃了当初说要一生报答你的承诺。从来没有你的错，是我们三个人没能做好，是我们自顾不暇，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我一定会抓住谷凡，要他付出代价。早在他把你的身份暴露出来的时候我就该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随心所欲，造成现在的局面。”

        商歌轻轻笑着说，“我也有点生气，可他不是故意的。我也有点不甘心，苦难从未饶过我，可我也很幸运，得遇你们，见过这世界的美好，也曾有能力帮过很多人。护好学院的所有人吧，就当作护着从前的我，我会很高兴的。不是你们没能做到，是我没能跟你们一起成长。”

        慕纤看着商歌已经越来越苍白的脸，整个人在这一刻有点恐慌，并不是的，她虽然无力阻止，可她还是不能平静接受。

        商歌自己发泄了所有不甘，也就不再要她的插手。

        如果温暖不来我的世界，我就变成温暖来整个世界。她从未说过，但一直都在做到。

        “拿钥匙帮我解开项链吧，慕纤，我想知道。”

        慕纤拿出一直在等商歌开口的钥匙，锡尔要他转交给商歌的东西取决于商歌想不想要。

        慕纤用还有力气的另一只手从商歌外套里面取出那根项链，用钥匙解开项链上的圆球，里面是一颗璀璨的晶石。

        “真过分啊，最后还要留一个谜团给我。”眼睛迷蒙片刻，她又说，“没关系了，当初一边实验爱情一边迷惑，至少现在我明白了自己的心。爱无需一清二楚的理解，无需透彻到底的明白，无需定型，也无从改变。我爱锡尔，仅此而已，什么都不能改变它。”

        “你曾经说过的，因为太阳太大了，所以不由自主的流泪，我找了一个雨天，不会看到你最讨厌的太阳，所以，不要哭。”

        耳边有稚嫩的嗓音说，“不要哭，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真幸运啊，遇到了你们，要好好活下去啊。

        最初的一句不要哭，把商歌带离一个地狱开始进入她们的世界，现在的不要哭，正式道别。

        “商歌，”慕纤小声喊，可是除了雨声，没有人回答，也再没有人徐徐说着自己的不开心，宣泄过后还在告诉她——不计较了。

        慕纤大睁着眼睛，看着商歌已经闭上了灰墨的眼，她一向温和，沉稳果断，独独断不了情感，她是最纯粹的生命，对所有人都没有怀有过恶意。只为了锡尔的死不平，要让沫色薇一直记住锡尔意外让她精神受损，又请她治好沫色薇，不想让沫色薇一生混乱。

        她失去了她们建造学院的初心，让商歌为了最初的错误走向死亡，可明明最不应该承担的就是她。雨水肆意的流走，让人分不清慕纤脸上有没有泪。

        慕纤脸贴脸的靠近商歌，轻声呢喃着，那是一声声绝望的喘息，也是一次次的道别。

        下一次，不要再遇见我们。

        有人吟唱悲歌，痛入深骨，又温柔入心搅碎一切。

        慕纤为商歌唱着往生咒，整个人好像都在和死去的商歌一起远走。

        直到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把慕纤唤醒，西奥多站在她的身后举着伞。

        有人举伞快步走来，枫看到慕纤紧抱着怀里已经失去呼吸的商歌，满身的雨水阴冷又绝望，如深渊的厉鬼现世。

        昨天他已经找到商歌，商歌并没有意外，“学院的一切还是我在掌握，我知道你们的事情。”

        “在圣雪娜学院的学生眼中，伊潼劲酷疯狂，慕纤冷漠深幽，树月温柔迷惑。”

        “慕纤更是一个绝望而希望的纠结者。只要她们任何一个还在，她们就不会软弱，可她提前放弃了自己。你会在慕纤身后吗？如果在的话，请不要让她软弱。树月和伊潼会顾忌很多，我并没有，我只是觉得比起那些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至少你可以站在她的身边。不要让她软弱啊。”

        商歌对他重复了两次不要让慕纤软弱，也在告诉他不要阻止这一切。

        慕纤看了一眼枫，然后收回视线抱起了没有呼吸的商歌，西奥多打算跟上，身边的亡者阻止了他。

        大雨不停地下，慕纤抱着商歌步步稳重。

        初心逝去，大雨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深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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