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探大牢

被寇鱼下令只留了两个守卫的牢房守备松懈不堪，姚荷生轻而易举地潜入了李青云的那一间。他是和方芙蕖一样出自岐黄派医术术法大家柳云霞门下的弟子，在配制药物上极有天分。只不过他学着做救命的药物，暗地里也学着做要命的毒物，这两者只是通常在剂量的天平上各有侧重而已，学会了一个，另一个也无师自通，这对姚荷生来说是极容易的事情。

        牢房的墙壁上极迅速地闪过一道影子，一个有责任心的狱卒揉揉眼睛问他的同伴，“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

        另一个人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夜深你眼花了吧，说不定是外面飞的老鸹呢。那玩意儿都快被城南的难民抓光了，现在见到人就跑，飞起来快得很。”

        暗处的姚荷生屈指弹出几颗细小的药粒，静谧无声地滚落在牢门外侧，两个狱卒很快就昏昏睡去了。

        因为疼痛吊着精神的李青云却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姚荷生悄无声息地走到李青云的身侧，绑带处解下的匕首划过，黑色的牢房里溅起一道青白的闪光。

        那道光不偏不倚地照进李青云垂死无神的眼里，他像只被吊起濒死的鱼，发现自己要被下进锅里时，陡生力气拼命地扭转挣扎，嘶哑的嗓子里喊出断断续续的求救声。这声音没有把门口沉睡的狱卒喊醒，大牢门口的守卫却似乎要被引过来了。

        姚荷生表现得十分急切，似乎是在守卫们赶过来之前逃走。李青云嘶哑着嗓子喊叫，“张成恩，我知道你是张成恩派来的是不是”随后便是破口大骂，李青云不愧是当年从酒鬼赌徒中混出来的师爷，骂人的词汇都别出心裁，姚荷生本来转身要走，又好奇地转过身问他，“扒灰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他干过这个，你也干过吗。”

        姚荷生毫不避忌地看着李青云，那双眼睛澄明清澈，透着不知世事的少年气，里面是因为真的不懂而有的好奇。

        李青云有一瞬间因为在这双眼睛面前口吐芬芳而愧疚，又反应过来这刺客是张成恩派来灭自己口的走狗，不由得破口大骂，“谁他妈的跟张老狗一样不分人伦，老子他娘的在湖州城说一不二，要什么女人没有，就是闭月那种欲擒故纵的妓子，要不是那天姓唐的多管闲事，老子让她全脱了她连个肚兜也留不了。”言罢哑着嗓子哈哈大笑，然后啐了口碎齿和血液的混合物在姚荷生的脚边。

        姚荷生皱起眉头飞速地闪到一旁，他本来就很讨厌牢房这种难闻脏乱的地方，李青云的话加重了这种反感的心情。

        他轻易地把那把匕首喂在李青云的喉颈上，忍耐着问，“十年前的‘醉红\"流云是你杀的。”

        李青云颤抖着身子摇头，这刺客刚刚不是站在门口要走的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姚荷生听到他否认后便放下了匕首，又轻笑着问他，“你很想看闭月的身子？”

        这问题八竿子打不着，李青云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姚荷生笑了，迅速地将匕首切到了左手，反手持刀，寒光一带而过。

        李青云还未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凶手已经消失在了他眼前。门口的守卫正巧冲到了牢门外，看到牢里几乎没有什么异常，连门锁都未被破坏过。但是半只被切掉的脚掌掉落在了地上，李青云在他们面前发出了惨痛的嚎叫。

        狱卒领头田中和惊得连连吩咐身边的手下，“快啊，快去通知唐大人，有人刺杀罪犯。”

        丘小夏找了个借口出去剖白心迹后，秋小丘便一个人坐在术师府的客厅里，她脑海里回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连江府派来了三位术士护送秀女和女官入京，出城路过银鱼山时，山上的阵法忽然爆破，三名术士惨死。寇鱼调查此事，揪出了连江府尹张成恩当年假借风水师，实则私请阴修设阵镇压青野城起义军魂魄的事情，并由此发现了阴修在大魏朝布局的开端。寇鱼因为这件事得到了上级连江府术师盖严武的信任和器重。

        但书中的张成恩之所以能被寇鱼抓到把柄，是因为唐双元没有将李青云并下下狱拷问，而张成恩也没有把这个千机院直派的小术师当回事。现在李青云被抓，连江府还会坐视不理吗？

        连江府的二十名术士中，能听命于盖严武的一只手都查的过来。这次张成恩应该还是会为了派秀女进京派术士过来，但被惊动后，他还会不还像原来做就很难说了。

        秋小丘思考，银鱼山上的阵法有异，突如其来的山动引发爆破引起了寇鱼的注意，可是她怎么知道原本是秀女出城那日的爆破，现在会是什么时候发生呢。

        或者有什么办法提醒寇鱼提前查探一下银鱼山就好了。秋小丘坐在那里冥思苦想。

        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一声有点嫌弃的声音，“这府上的更衣室在什么地方，带我去换身衣裳。”

        秋小丘转头就见一身夜行服的姚荷生，修长的指拎着自己被血迹污渍沾染的绑带，嘴角微微撇向一边。

        这样挑剔嫌弃，倒比他平时微笑知礼的样子好多了。是人都有求人的时候，姚荷生也不能例外，秋小丘高兴地提起襦裙下摆，叮嘱他，“路上记得藏好了啊，跟我来吧。”

        秋小丘假装借口自己换衣，便问了丫鬟路循着更衣间走去。为了以防万一，更衣间里都备有常服供宾客们更换。姚荷生潜进漆黑的屋子里偷了身常服换好，又跟着秋小丘回到了会客厅。

        寇鱼和方芙蕖也回到了这里，方芙蕖看着秋小丘说，“小夏姑娘方才在假山那里受了惊吓，让女医看过之后已经送回丘二老爷的府上了。她对寇鱼说了一些话，想必小秋你也知道她的心思，回头好好劝劝她吧。”

        秋小丘歉意地点点头。

        姚荷生道，“我去时李青云已经晕了过去，详情还是你们自己去看为好。”

        他们在那里热火朝天地讨论李青云的事情，秋小丘低着头不说话，纠结怎么不着痕迹地提醒他们银鱼山。最终她心一横开口道，“今晚月色不错啊。”

        另外三个人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秋小丘硬着头皮讲，“我们明日去银鱼山看看吧。”

        方芙蕖微笑，“小秋是累了吧，但明日只怕不行。李青云的案子今晚应该就会招供，明日就要写好奏报递出去。最快后日，张成恩的人手必到湖州。等这些事情结束了，我陪你去可好。”

        寇鱼拦住了方芙蕖，一副看穿她的样子，“你看她眼神四处飘，心里指不定揣着鬼主意呢。有什么事情就快说，这几天正忙着呢，可没时间陪你胡闹。”

        秋小丘急了，“谁胡闹了我爹的商车回来说银鱼山上有问题，让我来找你们看看。”

        编完了这个借口秋小丘挨个看回他们，方芙蕖，过关，寇鱼，过关，姚荷生，过

        没过关。

        他又用那种好像要把她盯穿的眼神看她，他能和人说话，也能和鬼说话，姚荷生会知道些什么秋小丘一点也不意外。别看我了，我又不会害你们的秋小丘转开眼睛避开了姚荷生的探究，在心里暴躁地辩解。

        丘家的车马自从京城的女官们来这些日子就没出过城，而且银鱼山的阵法在他改动之前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生魂很爱骗人。姚荷生默默总结道。

        “报！牢中嫌犯李青云被人刺杀受伤，刺客逃走，钱贵兵领正在府衙周围全力缉凶中。”

        “报！城外银鱼山突发震动，有流石冲入山中腹地，不知是否有人受伤。”

        接连两个守卫急匆匆地进入正厅禀了紧急情况，秋小丘有点惊叹这几天府衙的办事效率，寇鱼没有做过官，调度起这些官员来却意外的有天分。

        “这是怎么回事！”寇鱼震惊道。

        “狱卒头领田中和不敢轻易论断此事，急派我们请大人前去。”

        “明日我和夫人会亲自前往银鱼山，今晚我们先去大牢查看李青云的事情，我们走。”

        秋小丘跟着姚荷生行礼，“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牢中的李青云仍然被捆住双臂，但为了避免他流血过多已经将人放了下来，不远处是被削掉的半个脚掌，狱卒对所有的一切都尽力保持了原状。

        寇鱼看到眼前的一切时震惊了一下，他以眼神询问方芙蕖，方芙蕖轻微地摇了摇头。寇鱼便佯怒道，“守卫呢，怎么看的人。”

        两个守卫急忙跪在地上请罪，“我们闻到了一股异香，然后便失去知觉睡了过去。期间关于刺客实在是一点也不了解。”

        寇鱼对着管理狱卒的田中和说，“革职罚俸吧。”这惩罚比起以前的李青云来说已经是十分和善了，于是二人连连叩首谢恩。

        寇鱼使了个眼色，狱卒便上前泼水弄醒了李青云。

        “你可见到了刺客，共有几人，何人所派？”

        李青云缓了片刻，颤抖着声音开口道，“那刺客十分凶狠，只有一人，必定是张成恩为了灭口所派。唐大人，你要问什么，我全都说，只求你能保住我一命。”

        “重审，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天明前呈给我。”

        回到术师府，寇鱼若有所思，姚荷生告诉他去时李青云人已经晕了，似乎是有别人动的手。但从外室百灵开始，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搜查、下狱、审理，即便有连江府的眼线在这里，也不可能把消息递的这么迅速。

        寇鱼问方芙蕖，“你师弟和李青云有什么过节吗？”

        方芙蕖摇头，“我师弟从未来过湖州，而且懂礼守节，他于医药一途极有天分，武功却只是平平，不是那喜怒无常乐于杀戮之人。李青云想要在此时对他落井下石的仇家不少，不是张成恩，也会有别人。”

        方芙蕖的话十分肯定，寇鱼便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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