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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云卿(1)


光绪二十五年,山东清平县义和拳改称为义和团,并接受了曹州知府毓贤的招抚政策。民间团众很快树起“兴清灭洋”的大旗,四处攻打教堂、驱逐异士。义和团在天津卫有一专收女性的拳会,名叫红灯照。只因入会女子右手提红灯,红灯投掷到哪里,哪里顷刻间便是一片火海,光照四方。

        山东巡抚袁世凯却不喜民间起义做大做强,只道是好奇刀枪不入的神功,设立鸿门宴,宴请义和团大师兄张德成。张德成船夫出身,有些拳脚功夫,自是好大喜功,宴席上便摩拳擦掌,让人取出红缨枪,要给袁世凯看出好戏。只是他在热身时,没有注意,稳坐在太师椅上的袁世凯打开随身佩戴的枪匣,扣动扳机,一发子弹直射出去,贯穿了张德成的脑袋,人栽倒在地,已是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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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卿。”幺娘这般喊着,像吴侬软语,辗转悱恻。

        风衣小哥立时警觉,搀扶的手赶紧撤开,“不是的。你认错人了。我不姓云…”

        “你姓纪。”幺娘抢先一步开口,脚也跟着向前,她想靠近,想拥抱,想哭诉。但对方给她的回应却是在后退,在防备,在撤离。

        “姑娘,我确实姓纪,但我不叫云卿,你真的认错人了。”风衣小哥左右环视,试图在寻找帮助,这姑娘像个神经病,家里人不应该让她独自出门的。

        “你当然不叫云卿了,这是我给你起的,是只有我才能叫的。”幺娘很认真的一一反驳。

        “这人有点眼熟啊。”路边群众,有个学生闺蜜团,站在不远处,在线吃瓜。

        风衣小哥因为口罩刚刚掉到地上的缘故,一时懒散,没有再戴,只是将它随手揣进了口袋里。这时听到身边有人议论纷纷时,紧张的赶紧掏出口罩,快速戴上。

        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幺娘原以为的破镜重圆并没有成功上演,她不死心的继续说,“纪云平,这个名字难道你还不认吗?”她微抬眉,目光卑微却异常坚定,眼框随之莹润,眼底开始泛红,路人围得越来越近,八卦的圈子越来越小,窃窃私语的声音毫不避讳。

        幺娘可以对身边事置若枉然,她一心都扑在了风衣小哥的身上,怕自己一时分神,会漏掉对方说的任何一个字。

        幺娘可以不在乎,但风衣小哥不能。他在堪堪要开口的瞬间,就被一个路人的声音给打回了原形。

        “哦!我知道他是谁了!《古玩精探》的那个医生!”一个女学生捂着嘴,毫不小声的说。

        “哪个医生?我怎么没有印象!”她的朋友甚至打开了手机,开始实时搜索。

        “最后一集,女主不是出了事故嘛。在男主来医院找她时,那个主治大夫,说女主要静养,拦着男主不让进的那个。”女学生指认成功。

        “啊?最后啊,我都快进了。我觉得结局不好就没看。那这小哥就是个跑龙套的啊!”

        “是啊,不过龙套真人也挺好看的。要不要回头搜一搜他?”

        “算了吧。你看这还没火呢,就有正主出来要说法了,人品不行,早晚翻车啊…”

        议论声精准无误的传进了风衣小哥的耳朵里。他虽然是个十八线摸不着边的腰部演员,但也是有事业进取心的,这样空口造谣,横生事端,他想想就觉得头大,万一再上个微博热搜,引发万人唾骂就不好了。

        好吧,他是想多了,娱乐圈的八卦怎么样也轮不到他这样小演员去蹭热度。

        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拉起幺娘,转身就跑。跑得远远的,跑得听不见那些流言蜚语,跑得他都开始微微喘起了粗气。

        这种感觉,怎么那么像是在私奔呢?

        “云卿。”幺娘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缺乏血液流通指尖已经发麻发木,她被迫跟上了风衣小哥的大步伐,胸口憋上一口气,喉咙里喘出了铁锈的味道。

        “我都说了我不是云卿。”风衣小哥在道路尽头拐了个弯,拉着幺娘进到一个胡同岔道里,胡同狭长,路灯的光堪堪能照在胡同口处,俩人此时只往里多走两步,就完全隐匿在黑暗之中,连影子都一起消失了。

        “我叫纪忆。”风衣小哥严肃认真,手机在开口前被悄悄点亮,如果当场有第三人在,可以看见小哥的手机此时处于录音状态。

        “你说的纪云平,我确实认识,但也确认不是我。那是我太爷爷。”

        “不可能。”幺娘脚跟抵在砖石墙上,身子跟着就靠了上去,她双臂环胸,眼神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不经意的与纪忆相碰,“红灯照的事,真的与我无关。何况我们的孩子,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因此丧了命。”说到痛心处,她再次捂住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纪忆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恐怕心理不太正常,虽然很想弄清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太爷爷的名字,但眼下,还是赶紧联系她家人比较保险。

        “幺娘啊。”幺娘回答。

        “嗯?有姓幺的吗?”纪忆诧异。谁料这一句话,竟又让眼前的姑娘咯咯的笑了,太诡异了,真是太诡异了!

        “我知道,一定是你,云卿。”幺娘起身,扑进纪忆的怀抱里,纪忆被冲劲儿顶得后退两步,后背直挺挺的贴上了墙。他双手上扬,呈投降姿势,手机攥在手里,还有红灯闪烁。

        “姐姐,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磕了碰了我可赔不起。咱别玩儿碰瓷儿这一套!”纪忆一着急,地道的土著方言就顺口而出。

        “云卿,这个问题你以前问过我的啊!你问我到底姓什么,怎么可能真有人姓幺,你说过一样的话,我知道,一定是你!”幺娘自他怀中抬起头,小鸟依人的场景原本应该是很温情的,但此刻,纪忆却被吓得已经不敢再开口瞎说话了。

        这姓幺,难道不可疑吗?随便问问,都能撞车,这概率应该说是大还是小呢?

        “云卿,我想…”

        “那个,你先别想了,你家人手机号是多少,能告我一下吗?”纪忆受不了了,这疯女人因为一个问题就能生扑上来,万一一会儿再中个奖,活剥也是有可能的。自己又不敢刺激她,不能激怒她,太善良真的很束手束脚,纪忆要抓狂了。

        “手机号是什么?”幺娘仰着无辜的小脸,无辜的看着纪忆。

        “嗯,就是我手里的这个东西。”纪忆下意识扬了扬自己的手机,见幺娘歪头认真的看向自己的手机时,纪忆才猛然意识到,这手机还开着录音功能呢!外侧的红灯频闪,该不会让她联想到其他的事情上了吧?

        “这个东西,我好像忘在车上了。”幺娘想起自己恍惚间下了车,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就留在了原地,自己的这只右手原本好像是拿了什么的,大小形状貌似和纪忆手里的差不多。

        “哦?那你车呢?”纪忆大喜。

        “我不知道,我就在车里看见了你。看见你捧着束花,弯腰捡着东西。”

        纪忆被提醒,他都忘了,幺娘是在花店前抓住他的。原本自己只是好心,谁承想竟中了圈套。

        在扶不扶这个问题上,纪忆对年龄的下限,有了全新的认识…

        看来还得带着这个麻烦再原路返回…纪忆头大,不知道那群吃瓜路人,有没有驱散干净…

        “我们往回走吧。”纪忆循循善诱,“你先站起来好吗?我后背贴着墙,有点凉。”

        一路顺畅的回到了原点。

        幺娘挎着纪忆的胳膊,月牙弯弯一双笑眼,一路无言,也能走得和谐美满。

        花店老板娘再见纪忆时也是大吃一惊,这小伙儿是她店的熟客,个人情况大致是有所了解的。刚刚一出闹剧,老板娘只当是这姑娘蓄意碰瓷,可俩人溜了一圈回来竟肩并肩手挽手的走在一起,老板娘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姐。”纪忆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使尽全脸的眼色,希望老板娘能聪明一回,“有没有人来跟你打听我身边这姑娘的下落?”

        “啊?”花店老板娘一时没跟上节奏,没理清纪忆想表达的意思。

        “这姑娘她说手机落车里了,下车处就在这附近,有没有人来找过她呀?”

        “哦?欸,我看看,好像真的是找她的。就两三分钟前,有两个小年轻的,问我看没看见一姑娘,行为举止可能不太正常。”老板娘努力回忆。

        “那,他们人呢?”纪忆语速飞快,急迫的问。

        “我说我不太清楚,然后他们好像拐进大院里面了。”老板娘手指在身前绕了一圈,最后指向了自己的身后。

        纪忆惊喜至极,拉着幺娘就想去追人,刚迈下台阶,脑中灵光一闪,扭头问向老板娘,“那两人长什么样?”

        “嗯,一男一女,男的戴眼镜,好像是黑衣服,那女孩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老板娘说话间走到花店门口,看见刚刚出事的路灯下,站着的正是自己口中说的那两人,手上一时激动,指了过去,“就是他们俩。”

        与此同时,带着毛茸茸帽子的女生,以高昂的分贝,一边喊一边叫的跑了过来,“小伙儿!你可把我急死了!幸亏司机大叔捡了你的手机,要不然我们就找不到你了!”

        徐行跟在简凡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纪忆,准确的说是盯着他们二人挎在一起的胳膊。纪忆心虚的想抽手,但幺娘死拽着就是不放。纪忆因此无可奈何,张了张自己的手,以示清白。

        “这姑娘,我也是没辙了。我没敢刺激她,你看我手机还一直录着音呢。”纪忆点亮屏幕,记录声音的曲线还在上下起伏的运动着,时间显示已有43分钟之久,“我真不认识她。”

        徐行躬身行礼,一个标准的90度,“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如果可以,能把录音传我一份吗?”

        “这个没问题。”纪忆客气回道。

        简凡拽着幺娘的另一只胳膊,半撒娇的要求说,“小伙儿,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谢谢你们,这两天对我的照顾。”幺娘却撇开了简凡的手,“但我找到了云卿,我会跟他回去的。”

        “不行。”

        “不行。”

        两道强烈的男声,一前一后的相继发出。

        纪忆和徐行,俩人说完不行后,竟默契的相互对望。纪忆此时,在家属亲友团的见证下,已经有了些胆量。他手脚麻利的脱离了幺娘的捆绑,一步站到了徐行身后,为自己的安全选定了合理的距离。

        “云卿。”手上的温度消失了,幺娘不安的想再次抓上纪忆的胳膊,但挡在中间的徐行,一个云手,推开了幺娘伸过来的手,简凡配合默契的顺势一揽就将人裹进了自己的怀里。

        “姑娘,我不是你的云卿。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别再祸祸我了好吗?”纪忆说完,人就跑开,在巷子口一转,已经不见了。

        幺娘却在听了这番话后,气血上涌,眼前一片漆黑,一口气儿没倒出来,人已经昏厥过去。

        因为这句话,连带着场景回忆,像刀刻斧砸一般,深深印在了幺娘的骨血里。

        “暮依依,红灯照为什么会盯上我家?”纪云平气急,挥袖摔碎了桌上的最后一杯茶盏,“你别再祸祸我了,行吗?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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