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982年的夏日，热得跟蒸炉一样，连蚂蚁都躲起来乘凉了。

        潭口村有一条河，村里的人都用这条河的河水洗衣做饭。特别在夏天，村民们就早早来河边占位置洗东西，反正需要洗的都拿到这里来刷洗。

        说句不好听的，甚至连马桶都拿过来这边刷的，不过有人看不过去的，就会说人家几句，她们也只能偷偷到别的角落去刷。

        大夏天的下午后，河里就多了小孩子，他们在河里游泳洗澡。

        一大早，林锦绣就在河边的石阶上洗着一家子的衣服。

        旁边有几个妇女围着一块边洗衣服边说着话，说着一些有的没的，有时会问问林锦绣知不知道她们口中说的八卦？林锦绣只是听着，不怎么去搭理。

        妇女们说的无非就是哪家生了娃哪家婆媳吵架了哪家闺女上城打工赚到钱了----

        一个妇女说：“听说上片开小卖店的张玉凤的女儿去城里打工，没几天就赚了好多钱来呢。”

        另外一个妇女低声说：“我也听说了，赚了这个数呢。”她一只手比了比，大家就明白了。

        其他的一听是这么多，很想知道人家去打什么工了，就压低声音问出口。

        一个妇女抬了抬下巴说：“你们想想就知道了，还得说明白吗？”

        林锦绣听了她们说这话就不安静了，因为她们口中的张玉凤的女儿就是她的好姐妹方碧蓉，一个女人这样被村里人在街口巷尾胡传，不是真的都被说成真的了。

        林锦绣站起身，走过去说了她们：“几位婶子，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胡说呢？要是在村里传开了碧蓉的脸面怎么办？何况她都没有你们说的那样，她一直在家里呆着，怎么就说她去打工了？别以为八卦就不会犯罪的，要是害了人家你们就是诽谤，严重是要坐牢的。”

        围成一处的几个妇女一听林锦绣说得这么严重，都闭口不敢反驳，心里却已是有点担心了。

        那个最先说话的妇女就说：“锦绣，我们就是开个玩笑，过过嘴就没什么了。”

        林锦绣说，“这些能开玩笑的吗？要是别人这样说婶子你你同意吗？”

        大家戛然而止，忙把手里的东西收拾好一个一个的离开。

        村里人就是这么嘴杂，说什么都不用负责。

        ………………………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拍了拍林锦绣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来人是林锦绣的好友方碧蓉，也就是刚才几个妇女口中说的主角，她是住在潭口村的上片，而林锦绣住在下片，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很好。

        方碧蓉直接问：“锦绣，你真的要嫁去新桥村那边啊？”

        林锦绣抬起头，笑笑说，“是的，看好日子，在下个月。”

        她没有把她们说的那些胡扯话告诉方碧蓉知道，免得烦恼。

        方碧蓉还是不相信，“你答应了？”

        林锦绣点点头，蹲下身去洗衣服。

        两米长的石阶，有几个人在洗衣洗菜。

        同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认识的。

        方碧蓉干脆蹲了下来，小声说，“我去问了新桥村那边认识的人，说吕家很穷，你怎么可以嫁过去？”

        林锦绣拧了拧手中的衣服，夏天的衣服单薄好洗，不一会儿就一桶衣服洗的差不多。

        “人家穷就怎么了？我家不也是穷得很。”林锦绣回道。

        “可是，你长的好看啊，怎么也不能就这样把自己嫁了啊？”方碧蓉觉得林锦绣有资本去嫁个好人家的，不可这样随随便便嫁到吕家去。

        林锦绣是潭口村最好看的人，方碧蓉这么认为的。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如秋水，如星辰；身材高挑，做事很利索，优点都在她的好姐妹身上表现出来了。

        “碧蓉，我爸妈他们都答应人家了。”而且长的好看能当饭吃？林锦绣心里清楚的很。

        林锦绣对这门亲事倒也没有反对，那个吕家是穷了点，但是人穷志不穷的，她也是有打听过的。

        她今年二十三岁，吕年华比她大四岁，倒也合适。

        “锦绣，难道你也答应了？你平时做事都是有主见的。”方碧蓉说道，“是不是家里人逼你了？”

        林锦绣抿了抿嘴：“我自己也同意，人家是退伍军人，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方碧蓉能怎么说了呢，锦绣自己都应允了，再劝下去就显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

        “锦绣，那到时需要帮什么就说一声。”

        林锦绣笑笑：“那是必须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办的，吕家就给了点彩礼，两边简单的摆了几桌席，请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来热闹一下而已。

        说实话，想要多花钱也没得花。

        林锦绣是个明白人，她的父母也还好，想着只要女儿嫁过去能把日子过好就行。

        他们看着吕年华这男人不错，当过兵的，思想作风不会怎么样的。

        好日子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夫妻俩努力点，吃苦耐劳点，怎么说也不会饿死自己。

        就怕的是人懒惰，那就是多有钱也没用。

        林锦绣要洗一大桶衣服，方碧蓉在旁边说话边帮忙搭把手，很会就洗好拧干。

        提着一桶洗好的衣服，还挺重的。

        方碧蓉帮忙说：“你们全家的衣服你一个人洗，你那个小妹怎么好意思呢？”

        林锦绣说：“她要学习，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锦绣，今天是周末，她还在睡懒觉吧？”方碧蓉直接说破，跟林锦绣熟的很，早就清楚家里的情况。

        林锦绣不想辩解，事实也是方碧蓉说的那样。

        她的妹妹林芝美现在读初中，作业多总写不完，连睡觉时间都少。

        不过，这其中是真是假林锦绣也不想去说开。

        以前，林锦绣没继续读书，是家里供不起，现在东凑西凑给了林芝美读上初中，林家也希望到时候能出个大学生，为林家争光。

        林锦绣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林建军成了家，生了俩个儿子，生活负担也是不轻的。

        而且在前几年为了给哥娶媳妇建了房，林家基本掏空了，还欠了别人钱。

        林锦绣做一些散工补贴家里花费，她的父亲因为多年劳苦现在落下了一身病，时不时还得去医院检查。

        说起来，林锦绣就欠了方碧蓉一千元，到现在都没还上呢。

        方碧蓉家里比较宽裕，所以一直没跟林锦绣开口说。

        林锦绣想了想开了口：“碧蓉，我欠你的钱可能没那么快还了。”

        方碧蓉清楚林锦绣难为情，“锦绣，你这会儿说这话就不把我当姐妹，我可生气了，我都跟你说了等你轻松了才给，我又不急着用。”

        “可是，欠了那么久，我都不好意思说。”

        “我们还说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不说这个，你真的想嫁给那个男人？”

        “日子都定好了，而且我觉得那个男人应该可以，毕竟是当过兵的。”

        “我就知道你对当兵有一种执迷。”方碧蓉打趣道，“听说人家长得蛮高大威猛的。”

        林锦绣瞪了她一眼，“你都比我知道的多，还来问我。”

        “我姐妹要嫁人，我不打听打听怎么行啊。”

        林锦绣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复杂。

        她要结婚这事决定得突然，没有及时告诉方碧蓉，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因为平常她们一有什么事情就会相互告知的。

        两人走了几步，林锦绣看出方碧蓉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碧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这样子我看着都急了。”

        方碧蓉压低声音说道：“那我说了你可别伤心啊，那个--江楠木说要结婚了----跟孟艳丽。”

        林锦绣听了一时懵了，但很快就笑出声来，“碧蓉，这是好事，你怎么就遮遮掩掩的，连说话都不成句---”

        方碧蓉睁大眼睛打量了她，之后也笑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还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会伤心呢。”

        林锦绣：“你都清楚的，这跟我都没有关系的。”

        方碧蓉点点头：“好了，锦绣，我以后不说他。你嫁给那个当兵的，把日子过好。”

        林锦绣道，“碧蓉，到时我结婚了，也要去新桥村找我吧？”

        “那是必须的，我们俩的姐妹情一直不变的。”

        两人无意有意的把话题岔开，过去了就是过去，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走在乡村小路上，总会遇到熟悉的人，这不，住在林锦绣家后面屋的陈家婶子迎面走了过来，看到林锦绣笑着说：“锦绣，听你妈说你要结婚了，这是真的吧？”

        林锦绣把桶放下，羞涩的回了话：“是的，婶子。”

        陈婶子顿时咧开了嘴，“锦绣，真为你高兴，谁娶了你就是他的福气。”

        这个姑娘她从小看到大，温顺听话，在家里排老二，干活打工没的说，每天早早还要给全家洗衣服，连她嫂子和两个侄子的衣服都得一块儿洗。

        这在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姑娘啊！

        陈婶子的女儿有点好吃懒做，每次都耳提面命的教训她女儿，瞧瞧锦绣丫头多好，她女儿都听烦了，甚至对锦绣都讨厌。

        林锦绣听陈婶子这么说，她也只能害羞的低着头，这不好应着话啊。

        站在一边的方碧蓉听了笑着说：“婶子说得对，谁娶了我家锦绣谁就是命好。”

        陈婶子看了看方碧蓉，不忘说一句，“碧蓉，你也该找对象了，锦绣都要嫁了，你也该跟着。”

        方碧蓉说，“婶子你怎么就说我呢？你家大妹都不急我急啥？”

        陈婶子说，“你这孩子，怎么就提她了？一提她我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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