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讯问

李局把整理好的证据材料拿了出来，王明和沈天成将他的作案经过和相关技术叙述了一遍，怎么利用公司电脑维护员在车检站电脑上接入互联网，怎么安装木马程序，怎么远程控制车检站电脑入侵车管所接口服务器删除车辆违法信息，警方又是怎么通过技术手段锁定IP地址，又通过IP地址找到他的，整个过程讲解了一遍。

　　两个年轻民警说的过程和真实情况丝毫不差，胡铁海冷汗下来了，自认将一切规划的很完美，做的够隐蔽，连跟黄牛联系都是女性网名，而且他一直以为警察队伍中并没有几个懂电脑技术的，现在看来太自以为是，从两个民警言语间判断，都有很深厚的技术基础。

　　这个场景在胡铁海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无可奈何地说：“随便你们怎么说，这都不是我干的。”

　　沈天成和王明从市电信局拿到的资料就在桌子上，上面清晰的写着IP地址和公司位置。

　　李局面无表情地说：“胡铁海，咱们认识有几年了，你有技术、有能力，公司发展的不错，你应该不缺钱，为什么要走这一步？不要再心存侥幸，你车上大量的现金是哪儿来的？你的银行账户信息我们肯定要核查，最晚明天上午就能查清楚，你觉得你不说，我们就没办法？”

　　胡铁海紧皱眉头，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

　　李局微微一笑继续说：“你有父母妻儿，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父母和孩子考虑，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会提前给孩子和父母各留了一笔钱，如果你出事，至少让他们能衣食无忧，尤其是你的母亲，你明知道她有慢性病需要人照顾，你还违法犯罪，自己往火坑里跳！”

　　胡铁海听了忽然激动起来：“没有！我……没有！”

　　“你看你这个反应，像是没有么？”李局紧盯着他双眼，冷冷说道：“你给他们留的钱，也是赃款，我们肯定要依法追缴！”

　　“姓李的，你……你不要把我往死路上逼！”胡铁海眼睛冒火，一字一顿道。

　　“我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争取从轻处理，你入狱期间，我会向上级请示汇报，政府部门会给予你母亲相应的照顾，我个人也会经常去看望老人，你呢，能做的就是在狱中表现好一些，早日出来尽孝。”

　　胡铁海咬着牙应道：“好，我说！不管你们怎么处罚我，但不能动我父母的钱，我父母都有退休金和医疗保险金，基本能维持开销。”

　　马局忍不住说：“你把我们警察当什么了？你是你，你父母是你父母，你犯了罪追缴你的赃款，怎么可能动你父母的养老钱？你把事实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才能早日和父母团聚。”

　　“好，我说。”银行账户一查全是证据，车上的钱说不清楚来源，家里父母孩子也放不下，知道躲不掉，胡铁海只能老实交待。

　　胡铁海是八十年代末毕业于华清大学计算机系，当时电脑属于高科技稀罕物，他属于国内很早的一批程序员，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国企，九十年代初期开始流行小霸王学习机，全国各地都在搞电脑培训，他也辞职下海办了培训班，生意一直不错，存到了一些钱，后来“电脑培训热”过去，他凭借着电脑技术进入一家挺有名的电脑公司工作，后来不断跳槽，辗转全国，很多大型网络公司都工作过，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网络的发展越来越快，他手里有资金有技术，还有多年积累的技术圈人脉，就准备自己创业，2004年创办了“远大网络安全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主要搞软件开发，他凭借着良好的口碑，站稳了脚跟，公司处于良性发展。

　　听说市公安局要公开招标一套车辆检测系统，胡铁海觉得是个天赐良机，卖软件是次要，他看中的是长远利益，一套系统加上硬件，升级维护和后期的耗材使用都有很高利润，遂决定研发，参与竞标。

　　顺利通过竞标后，他欣喜若狂，能和公安局成为合作单位，对他公司的口碑提升是巨大的，他很用心的履行合同，把心思全放在车检系统的开发完善上。

　　事情如他所料，和公安局成功合作之后，找他谈业务的越来越多，公司规模慢慢扩大，员工也发展到了将近三十人，去掉开销，每年的利润都能达到百万以上。

　　公司步入正轨，他真正当上了老板，各项业务都由专人负责，他不用事必躬亲，只需要指挥协调，空闲时间多了起来，他没有不良嗜好，就喜欢上网，逛逛论坛、聊.天室。

　　一次上网冲浪，他在聊.天室里认识了个人，聊的挺开心，自然而然就加上了qq。

　　之后对方说要带他去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玩玩，发了个网址。

　　胡铁海是网络高手，知道网络环境里夹杂了很多不确定因素，他抱着“想看看对方到底耍什么花样”的心理答应了。

　　登录网址一看，是各种各样的虚拟电子游戏机，有圆盘形的，有方形的，花花绿绿灯光闪烁。

　　对方告诉他，游戏币可以换钱，每天都能在这里赢个几百块，但是不能贪心，见好就收赢了就走。

　　早些年街上电子游戏厅里就出现过这种博.彩机，因为涉嫌赌博被公安查封，这几年销声匿迹，没想到在网上又出现了，这就是网赌啊，胡铁海心知肚明，对方说充值多少都行，可以试试手气，还发了充值和提款的截图。

　　有网银，充一百玩玩，输了也就一百块，胡铁海抱着买个乐子的态度，没想到手气很好，连连中彩，几分钟就赢到了七百，点击“下机提款”，还真到账了。

　　他也没点破对方，找了个借口下线了，第二天对方又找他去玩，他略一思索就答应了，打开网址充一百，输了还赚六百呢，谁知又赢了三百，反正都是赢的，再玩一会，输了赢，赢了输，最后净赚四百下线。

　　第三天对方没找他，他自己登陆了网站充值，又赢了点。第四天冲一百两分钟就没了，全是赢的，无所谓继续充，手气不行，一会又输光了，再充再输，一转眼前几天赢的全输光了，他冷静下来，考虑到这可能是个陷阱，可又觉得只要再充点钱，就能出“大宝”，很快就能赢回来，这一下就收不住手了，卡里的六万多全部输光。

　　怎么算也该出“大宝”了，赌注翻倍，押注翻倍，只要押对，两把回本……

　　就这样，把另一张卡里的九万输光，又打电话给公司财务，把客户刚打过来的首付款转给他，一晚上把十五万输的干干净净！

　　一天一夜输了三十万！玩了半辈子鹰，被鹰啄瞎了眼，胡铁海彻底红了眼，什么都不顾就想着翻本，存款一笔一笔充进游戏机里。

　　存款输完，就想办法搞钱，问朋友借，问客户借，问同行借，甚至拿房产和公司资产抵押贷款！

　　公司有实力有口碑，谁都有周转不过来的时候，朋友对他都比较信任，有抵押银行也愿意放款，借款很快到账，又很快被他输光，甚至两张信用卡都透支到了极限。

　　看着满屏的赤字，胡铁海后悔不堪，不到一个月就输掉三百多万！两百多万存款输完，还欠了一屁股债，公司只剩下空壳。

　　瞒不住，只能跟老婆坦白，两人抱头痛哭，胡铁海主动提出离婚，离家而去。

　　最初他想的是从楼上跳下去一死了之，可真到了楼顶，望着脚下的城市，又失去了勇气。

　　多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公司一直经营的很好，如果给他时间，最多一年他就能把欠款还完，但是借款可以延缓，欠银行的贷款到期必须还上，现在公司连周转资金都没有，合作公司打来的定金都输掉了，到月底员工的工资都还不上，产品做不出，付了定金的公司不会同意。

　　要想翻过身，必须在短期内搞到一笔钱，先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营，慢慢把钱换上。

　　现在手握的唯一资本就是电脑技术，他要报复，他恨极了骗他玩电子游戏的人，但是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最初打算也开发出一套仿真电子游戏机网站，骗别人去玩，但是这个过程太慢，需要宣传，需要找下线去网上拉人，搞钱过程太慢。

　　他思来想去，将矛头指向了车检站的电脑，国家对车辆检测的相关政策不断作出调整，车检系统就要做相应的升级维护，去除、增添一些功能，这项工作一直是他公司负责，车管所把相应的要求书面告知车检站，车检站再通知远大公司在限定的时间内对软件进行修改。有物理接触，要动手脚非常简单，只需要安装个远程控制的木马程序。

　　控制车检站的电脑不是目的，因为车检电脑的权限仅仅能够往车管所传输数据，他试着修改车检软件的验车数据，如果有验不过去的车，他能修改数据让程序通过，就可以向车主要酬金，试验了几次，果然成功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帮车检站安装系统的时候，车管所提供了接收车检数据的接口协议，车辆进行检测的时候，他只要在车检站电脑的系统上动手脚，把不合格的数据改为合格，发送给车管所，就可以顺利通过验车。

　　但他准备用这种方式赢利的时候，却发现两个问题，一是车检站业务量很大，只要是工作时间都有员工守在电脑前进行验车，他进行远程操作很容易被人发现电脑有问题，二是车主根本不需要这项业务，他托人一打听才知道，机动车年检收费不高，并且检验要求并不苛刻，一般车辆都能过关，即便有年限长的车某项数据不合格，到修理厂简单修一下，第二次就能过，而且不重复收费。

　　这个方法搞不到钱，再想别的办法，胡铁海继续研究，验车时的实时指标数据可以修改，其它数据无法修改，比如车辆类型、牌照、车主、住址以及发动机号等等，全部不能修改，因为这些数据是存放在车管所公安交管综合平台系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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