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七月份的尾巴，是狮子座，也是四季赋予的炎热夏天。

        凌晨。

        黑夜迟迟不肯入睡，伴着满天繁星，月光下，萤火虫，青蛙、蟋蟀唱起了乡间广场曲。

        因为山城的地形地势，夏天的温度已经不能用“热”来形容了。躺在凉席上的陆婷婷像被放进烤箱的面包，受热以后膨胀的焦黄。头顶的吊扇，床沿边的电风扇，还有窗外恩赐的夏风，都一齐而上，温度还是高的“变态”，丝毫感觉不到凉快。酷热难耐，陆婷婷目光呆滞的喘着气。

        不知不觉已经当了半个月的家教，虽然这个家教比想象中要难，但是她还是没有放弃，为了航航为了妈妈为了自己，就算筋疲力尽她也要坚持到底。

        该怎么形容自己所处的境地呢？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百多天要置身于浓雾中。

        尽管满城云缠雾绕，大街小巷缥缈迷离，挡住了远眺的视线。每天还是熟练的骑着山地自行车穿过蜿蜒的山路、陡峭的石梯，途经长江上游，随着稻香麦田、随着晨起或晚归的人流重复的往来着。

        通往家里的石板路一定是潮湿或滚烫。

        推开窗，天气像多变的表情，总会在夜间下起雨来，春夏之交尤甚。屋内的温度像冬天储存的冷气能将从头包到脚的“粽子”打回原形，□□的在寒风中颤抖着。

        盛夏，阳光洒在凹凸有致的石板路上。烈日灼灼，打个鸡蛋在地面上，估计都能烤个五分熟。

        就是如此普通又平凡的世界。

        小小的自己在这座大大的城市就这样不痛不痒的生活着。

        只不过，现在不同了。

        她身上有了担子，不能只想着自己，她需要钱，很缺。

        辗转反侧，闷热的难以忍受，程“大”字躺在床上的陆婷婷伸手胡乱一摸，直到手指触到熟悉的物体，抓起来一看。

        深夜两点。

        其他的人都在梦乡的时间，她竟然睡不着，精神抖擞的像头夜猫子。

        盯了足足两分钟手机，陆婷婷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奇异的笑。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凯皇别墅。

        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贴墙而走。像是怕被发现，双手紧紧拽着登山包带子，特意放轻了脚步，还一步三回头。蹑手蹑脚到了别墅大门，对着保安室的方向，掏出眼镜戴上像要过街的小老鼠一样观察敌情。

        保安室只亮着一盏夜光灯，没有发现人的踪影。

        这个时间段正是万物熟睡的时刻，确认人身没有安全隐患后，陆婷婷松开紧握的登山包带子，凭着记忆里的别墅，移步到大门右侧的高墙。观察了一下高度，放下一边的肩带，把登山包挪到胸前，掏出一根铁棍。

        独立的别墅，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僻静。

        她双手握着铁棍，轻轻地拉向两边，一节连着一节，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可以自由伸缩。拉到双臂都无法再伸展，猛地一甩，铁棍长到可以伸进高墙一探究竟。

        翻墙这种小事，在学生时代屡见不鲜。对于陆婷婷这个好动宝宝来说，翻墙的频率就跟吃饭一样，再高的围墙也照样翻的过去。但是，这样偷偷摸摸的翻别人围墙还是第一次呢。她心跳莫名加快，冒汗的双掌在裤腿上用力的擦着。

        一堵墙挡住的不只是视线，还有她的希望。只有跨越高墙，她才会看到希望。

        尽管紧张，她还是在心中打起气来：

        翻吧！钢牙妹！

        陆婷婷紧握长铁棍，退后几步，然后脚步飞快，铁棒一个支点，把她撬得像要飞上天，在靠近围墙的时候，脚用力一登，铁棍被迅速架进围墙里，又一个支点，顺着铁棍，她帅气翻身而下。毫发无损落到草坪上。

        不就两米高的墙嘛，易如反掌，陆婷婷得意捋了捋后脑勺的辫子。

        正在洋洋得意之时，别墅里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

        警报器！

        糟糕！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被发现了私闯民宅可是要被拘留和罚款的。好在她没被吓到惊慌失措，敏捷地抓起铁棍，架一个支点，就要翻越逃离。

        身后传来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无数的手电强光打在陆婷婷身上，被手电光打得眼花，一个激灵，摔得个四脚朝天。

        好痛~

        屁股痛，手痛、脑袋痛、全身都痛！

        忍着疼痛，她努力的想要双手撑起身子。可眼前这帮男人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把她围成一个圈，还把强光手电不约而同的打在她脸上，刺眼的光让她下意识伸手遮挡。

        “怎么回事？”管家老吴朝围观的保镖走去，保镖听到询问声自动闪出一条通道，打在陆婷婷脸上的手电也移开了，只剩站在最前头的保镖还对着她的脸打手电光，“这位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情，要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来‘光临’凯皇别墅？！”

        陆婷婷心里咯噔，艰难地把手掌从脸上移开，动作缓慢的像在打太极。

        “嘿嘿，大叔晚上好啊······”该来的总是要面对，只好硬着头皮上。

        标准的钢牙笑容，在手电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陆小姐？”老吴吃惊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不敢置信。

        傍晚。

        别墅内灯光璀璨。

        客厅里，结束课程的陆婷婷坐在王凯利的对面，意味深长的对视。

        关于昨晚的翻墙事件居然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搁置了一天，只是王凯利看她的眼神中添了厌恶的成分。

        对视长达一个世纪那么久，理亏在先的她，蓦地低下头，把书本资料塞进背包。

        “现在的家教素质好到让人不敢恭维。”瞧见对面的身形一顿，王凯利嚣张地翘起二郎腿，冷冷地勾起唇角，“阿姨，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你昨晚做的好事吗？你现在坐在这里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令人作呕。”

        拉拉链的动作一滞，她抬眸盯着他，“你是指钻狗洞？”

        “······”

        拉上拉链，难得一本正经的模样，站起来背好书包。“因为被赖皮狗咬了一口，光明正大逮不到，只好偷偷摸摸钻狗洞。”

        “混—蛋！你骂谁是狗？！”

        讲脏话是王凯利的软肋，尽管他气的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可是吼出来的脏话还是有些卡壳。

        王凯利板着脸瞪住她。左一句狗洞，右一句癞皮狗。还真当他是笨蛋，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骂他，找死！

        陆婷婷抓抓长发，想了想：“谁乐意谁是呗！”语气平淡轻柔，心底却涌起一阵雀跃。

        “见鬼！想死是不是！”

        王凯利暴跳如雷，一下子从天鹅绒沙发上跳起来，眼底有一团燃烧的怒火。

        怒吼声大得在整个别墅有回响。

        陆婷婷尴尬地僵住身体，目光落在他可怕的样子上。

        再次对视，目光碰撞，火花四射。

        良久。

        管家老吴恭顺地声音响起：“karry少爷，董事长和夫人提前回来了，估计半个小时后能到达。”瞥了一眼王凯利的表情，似乎不为所动，又将视线掉转到陆婷婷脸上：“陆小姐，董事长特意嘱咐让您也留下。”

        “啊······我、我吗？”陆婷婷惊怔，张开的嘴巴大得可以塞下鸡蛋。

        管家老吴微笑点头，“是的。现在是晚餐时间，陆小姐也一起去用餐吧。”又是留下又是晚餐，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内心在长啸，她可以拒绝吗？！

        略显局促的陆婷婷，瞟了一眼脸色僵硬的王凯利，认命地跟随管家去餐厅。

        餐厅里，灯光灿烂。

        华美的欧式桌椅，尽显高贵。乳白色的餐桌上摆放着银质餐具，餐具下都垫着一方印花桌布，盘中盛着诱色可餐的食物。

        如此梦幻温馨的坏境，餐桌上的气氛却沉闷低压。作为一枚资深的吃货，陆婷婷用餐的心情都被严重破坏了。低着头，默默地搅动着手中的银筷子。

        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晚餐结束。

        回到客厅，陆婷婷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向落地窗。

        夜色黑漆漆的。

        今晚竟然有风。

        迤逦的纱帘随风摇曳摆动。

        她的眼神呆滞······今晚该不会要下雨吧，她坐的交通工具是两个轮，回去一定被淋成落汤鸡。这么隐晦的天气，总觉得没好事，难道她的家教饭碗要摇摇欲坠了吗？

        突然，窗外有车驶进来，强烈的光芒打在落地窗上。

        她知道，是大boss回来了。收回视线，眨眨被车灯刺痛的眼睛，紧张地端坐着。

        大门被推开，中年男人神情严肃地走向客厅，跟在旁边的妇人眉头紧锁，身后的管家老吴毕恭毕敬却在此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小女人在余光中捕捉到中年男人的身影，急忙站起身，鞠躬问好：“董事长，你好，我是陆婷婷。”

        中年男人停住脚步，站在陆婷婷的对面，有一米的距离。温婉的妇人也停下步伐，与中年男人并肩站立，管家老吴恭敬地站在主人后面。

        “还、还有、阿姨你好。”瞅见旁边的王夫人，才意识紧张和担心早已搅乱她的心神，只能怪中年男人太威严。

        “你好。”

        轻点一下头，抿了抿嘴角，王夫人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因为从活动中匆忙赶回来，中年男人身着的黑色西装稍稍有些褶皱，脸上带着一丝疲倦和异常严肃的神情，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文件袋。“你就是小凯的家教？”

        陆婷婷局促点头。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中年男人开门见山，不打算浪费口舌，“对于陆小姐昨晚翻墙的行为，我想再跟你确认一下，是有此事吗？”

        陆婷婷心里打了个哆嗦，顿了半响，迟疑地说：“是，对、对不起，我······”

        “老吴，小凯呢？”

        中年男人没有听她继续说，回过头询问管家，语气中夹着一丝不悦。

        管家老吴态度谦和，恭敬地向中年男人报备：“karry少爷用过晚餐后就回房间写作业了，董事长和夫人不在的这几天，karry少爷很用功温习功课······”

        “够了！老吴。那小子是我儿子，他读书用不用功，我清楚得很。”中年男人有些薄怒，低吼。这孩子已经学会收买人心了？

        管家明显一怔，停住了口。站在一旁的陆婷婷被吓得吞了吞口水，懊恼着昨晚为什么要翻墙，现在事情好像闹大了。

        王夫人见状，不由低喊一声：“正南。”

        王正南扭头瞅了一眼娇妻的愁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小凯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孩了，他该知道事情的轻重，你就不要再护着他。”

        “可是······”

        “老吴，看好夫人。”王夫人还想说些劝解的话，刚开口被硬生生打断，只能看着王正南硬朗的背影消失在客厅里，“陆小姐，你随我来吧。”

        简单的话语却有着不容反抗的命令。钢牙妹瞬间变软妹子，陆婷婷像只小白兔乖乖地跟着大灰狼走。

        房间。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少年白色衬衫搭配白色裤子，安静地坐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的水性笔在作业本上挥洒舒展。

        俊美如天使般存在。

        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少年停下了手中的笔，扭头看向门口。

        “小凯，你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你的家教老师翻墙来给你补习？！”王正南走到王凯利书桌前，目光严峻，沉声问。

        王凯利一呆装傻：“老师翻墙了吗？”视线越过王正南看向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陆婷婷，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到现在还嘴硬，不愿承认是吗？”撕开手上的牛皮纸文件袋，拿出一叠照片，用力的摔在书桌上，王正南厉声说，“你以为你的胡作非为能满天过海？看看这些照片，你都对老师做了些什么？你可真有本事，能把别人耍的团团转！”

        照片摔得四处都是，书桌、地板、还有他的腿上。抓起腿上的照片，画面很滑稽，这一张正好是陆婷婷被面粉砸到脸之后的定格。如果不是此刻的氛围压抑的死寂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嘲笑。

        “这些照片能证明什么！”

        少年拽着手中的照片，倔强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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