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与潭漪最后一点外加别的

我依言往湖边去，远远就看见她站在湖边一处僻静地方等。

        她身量高挑，比我高些，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裙袄，见我来唇边扬起一抹浅笑。我亦笑了笑。冬日的暖阳浅浅覆在她脸上，使她身上的孤傲化开些许，我得以窥见一丝柔软内里。

        在学堂最后的半年里，我有幸得到了相伴一生的友情。

        转回当下。

        我到后，已有侍女前去传菜。

        待屋子里只留了我们两人和各自的侍女后，潭漪指指边上道：“猜猜左边这间里头是谁？”

        浣纱阁临湖，并不只单单一间，按体量大小分了三间，我们这间小而居中，左间大，用来宴客最合适，右间更小些，是给弄脏了衣服的女子更衣所用。

        我来时左间的门紧闭着，也没什么声响，我竟不知里面还有人。

        我看她的神情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是谁？”

        潭漪也不卖关子：“萧曦并着家里几个姐妹还有萧裴华。”

        我错愕得瞪大了眼睛：“她们怎么会在一起？可曾瞧见你？”

        潭漪朝我摇了摇头：“我来得早些，是鸢然瞧见的。”

        这倒是件稀罕事。

        萧曦是宁贵妃的嫡亲幼妹，仗着有贵妃姐姐，看人时总觉得别人矮上她三分。自然也有例外，萧裴依就是她主动讨好的对象。原因无他，宁贵妃在宫里可仗着太后的势呢。

        她对萧裴华向来是不拿正眼看的，出了一年前那桩事后更是对她厌恶至极。

        我此时已经很不能在墙上凿个洞仔细听了，却只能对着墙干瞪眼。潭漪看着我急切的样子忍笑摇头。

        饭后用茶时，潭漪静静抿着茶不语，看起来像是有些心事。我静静等着她开口，窗微微开着一道，冬夜里天黑的早，天幕深沉，零散挂着几颗明星，厚重中透出些许明快来。

        “我的婚事母亲同姨母已经拿了主意。”潭漪沉默许久后开口。

        我蹙起眉尖：“这么快？可知道是哪家？”

        我自然知道张夫人在女儿婚事上十分谨慎，只是短短十几日就定下了，未免太快。

        “母亲很早就开始相看了，只不过定下得急了点。”许是开了话头，她倒是放松了些许，看着我着急的样子露出笑容来。

        “那是哪家，可同你说了？”我急切问道。

        “是父亲的学生，一位翰林修撰。”她的脸颊泛起轻红，见我凑近，微微侧头不肯看我。

        我看着她的样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面皮薄，我忍住打趣她的劲儿问道：“可是我知道的？”

        她看了我两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端了茶侧过头去。

        我好奇得不得了，正欲追问，忽然间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可是去年游街的探花？”

        此番她终于正眼看我一眼，轻轻点头。

        我得了肯定，眼神晶亮，尤记得去年探花游街。我与潭漪借着潭漪兄嫂的掩护，从马车中悄悄看那探花郎。

        他身着红袍，骑在马上，身姿挺拔，面容如玉，尔雅温文。我对着潭漪好一通赞叹，热得潭漪嫂嫂笑个不住，直言要为我做媒。

        “那倒还算配得上你。”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

        潭漪听了话嗔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不过从马车里看了一眼罢。”

        我笑着回她道：“别的自有张夫人在，我操什么心。但看容貌倒是相称。”说着冲她眨了眨眼。

        原以为她会恼我，结果她却是连着耳朵都红了。

        我俩对视一会儿，扑哧笑出声来。

        潭漪祖父为阁老，父亲是翰林院学士，有他们两人在潭漪嫁过去婆家定会珍重相待。我心中算是松了口气。

        我心情大好，用了茶就想同潭漪出去，趁着未到时辰去西市走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隔壁传来了碗碟着地的脆响之声，还有人开了门的怒骂之声。

        潭漪拉了我一把，示意她的侍女鸢然出去看看。鸢然跟着听到动响匆匆赶去的侍女管事过去了，我与潭漪坐到暖炕上等着她回来。

        没几息，鸢然就进来了。

        “这么快，是何事？”潭漪问道

        “奴婢走得快瞧见了个大概，礼国公府的小姐坐在地上捂着脸，伯爵府的小姐正被人拦着。女管事来得快，将外头的人都拦了，合了门帘，奴婢就看不到了。”她言毕退到一边，外头跟着来的几个婆子匆匆进来一个，问我们安。

        今日来的淑女贵眷不少，我们离得又近，便决定先行离开免得撞上。

        我遣了一个婆子一个往前头去告知兄长，一个去侧门唤车夫备车。

        余下两个门里门外站着仔细盯着。

        一会儿，门帘开了，进来了一个婆子，是先头往前去的那个。

        “小姐，少爷遣人回话，片刻就能离席，请小姐等上一等。”我点头应下。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边上没再出什么动静，备车的婆子倒是来请了。我与潭漪戴了斗笠相携而出。出了侧门就见到兄长骑在马上。

        人多眼杂，我们只先上了车往西市去。今晚走百病从西城门出，母亲伯母，和潭漪家的长辈也都会到那儿。

        世家勋贵与文臣官宦并不一同走。我与潭漪约好了下次会面，便匆匆分离。

        我扶着母亲的手随着队伍缓缓走着。星星点点的烛火汇成一道星河，流过冰冷的城墙与湿润的土地。天幕暗沉又无限广大，灯火忽明忽暗。走着走着心便静了，人声也缓缓消了下来。

        直至夜半，走过一周，众人纷纷散去。

        第二日去了武安候府，临回府时祖母摸着我的头细细嘱咐：“外祖母的笑笑从来都是最好的，但有一件事，千万要记得，日后无论何种境遇，都不能忘记，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我看着外祖母慈爱而又深沉的目光，忽得心上沉甸甸的。我预感到，有什么我无法抗拒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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