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彩礼

时光荏苒，又过了半月有余。

        江家的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两家人终于将婚礼提上日程。

        他们看好了婚礼吉日，定在了国庆假期，10月2日。

        这意味着，在剩下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两家长辈要走完送彩礼和置办嫁妆的流程。

        孕三月的安歌，腹部依旧平坦如初。只是体重终于开始重了两三斤。

        熬过了孕前期的厌食、呕吐，安歌以为苦尽甘来。谁知上一次产检时，查出了贫血。医生给安歌开了几盒补血药。安歌一看价格，两盒两百多。每月四盒，就是四百多块钱。安歌犹豫了。

        江宸却毫不犹豫地去了药房，拿了四盒补血药。

        “算了，不吃吧，一个月四百多呢。本来每月产检就要花钱，再吃这个药，每个月就开销更大了。”安歌让江宸把药送回去。

        江宸却坚定地说：“怎么能不吃呢？再穷也不能在这上面省啊！本来孕妇就是一人吃两人补，可不能贫血！”

        安歌想起自己之前两次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差点晕了过去，也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体，只好不说什么了。

        由于江宸资金有限，每月工资才四千多。除了房租、水电、生活费，还要养一个孕妇。虽说，每月他都短不了安歌的产检、补药、营养品。但每到月底，安歌看着江宸那为钱发愁拧成疙瘩的额头，不免心疼。

        安歌想起了自己钱包里还有一千多块钱。是上个月去婆家“认门”时，婆家给的见面礼。

        婆婆都说了，那见面礼，是给他们俩在武汉的生活费。安歌怎么好意思进了自己的腰包？

        安歌想起妈妈说，按道理那一千多块钱她应该上交娘家，他们不要算了，让她自己留好了，别乱花。

        没有工作，在家养胎的安歌，这区区一千多块钱，是她眼下唯一的资产。

        安歌想了想，还是拿了出来，填补一段时间的她和江宸经济上的困难。

        殊不知，安歌和江宸正为了生活发愁时。兰溪老家那些人，也正为了钱的事，闹得不愉快。

        这是安家和江家的较量。也是女方和男方的一场博弈。

        这是一个亘古不衰的话题——彩礼。

        关于彩礼的要求，何秀琴听了不少耳边风，便立意在彩礼上，要一个合情合理。她提出的数字是，不多不少，整八万。

        大家都说，安歌跟别的女孩子不同，是村里唯一的女大学生。别的女孩彩礼要得多的，都有十万以上的，更何况安歌呢！不说比别人都多，总不能比别人都少吧！

        陈玉芬一向对学历看得不重，认为女孩子更重要的是漂亮懂事。安歌也算是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但八万块钱，对于眼下江家来说，是一个难题。

        陈玉芬已经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装修房子上，预留的钱要用来办婚礼。她去哪里，再弄得出八万的彩礼钱呢？

        一想到八万的彩礼，陈玉芬无法淡定了。

        这几天，村里常有妇女来串门。表面上串门子，实则也是来打听她家送彩礼的事情。

        陈玉芬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的手势，说：“要这么多，真是要我的命！”

        好热闹的村长老婆，忙问：“那他们打算还多少嫁妆啊？”

        陈玉芬摇摇头，“谁知道呢？还多少嫁妆，也抵不上八万啊！”

        “你没问问亲家母？”有人问。

        “问了！亲家母说，她怕麻烦，就办些手头上的嫁妆，大件就不办了。”陈玉芬撇撇嘴说。

        “那要这么多彩礼干嘛？要是把八万彩礼都给了安歌，陪嫁回来还好点。否则，真划不来！”村长老婆说。

        有人忙说：“我看不可能，我听说何秀琴是个顶抠唆的人，不会把彩礼都给安歌的！”

        “就算不全给，至少也得给一半吧！”有人说。

        村长老婆眼珠子一转，对陈玉芬说：“放心吧，女儿都怀孕了，不嫁也得嫁！你就是给不了八万，安歌还是得嫁过来。煮熟的鸭子，她还能飞了不成？”

        陈玉芬听了大家这些言论，心里有了主意。

        中午，陈玉芬估摸着儿子下了班，是吃饭休息时间，拨通了他的电话。

        江宸正走在回出租屋陪安歌吃午饭的路上，边走边接的电话。

        “宸宸，你岳母要八万彩礼，你知道不？”陈玉芬问儿子。

        江宸表示并不知情。岳母平时不怎么给安歌打电话，故对于彩礼的事，他还没听到风声。

        陈玉芬叹了口气，说：“八万太多了！你好好跟安歌谈一谈，说我们每有这么多钱。让她跟她妈说说，五六万行不行？”

        江宸有些不耐烦，说：“妈，我在赶路。这些事情，不是一直都是你们大人在商量么？你跟她妈妈说一声不就好了。”

        “我说的话应该没有用，没得伤和气。你让安歌去说，母女俩好说话。”陈玉芬说。

        江宸想了想，说：“要不……八万就八万呗！这几年彩礼好像都是这么多吧？”

        陈玉芬见儿子说这些，有些不悦了。她说：“你懂什么？别人家八万彩礼，女方拉了一两车的嫁妆，外加几万的陪嫁！彩礼全给了陪嫁的也不是没有！”

        江宸被妈妈一说，有些被拉回了江家的立场。说：“好，那我跟安歌说一说。”

        陈玉芬缓和了下来，叮嘱道：“一定要说啊！我们可没那么多钱给你出彩礼。”

        挂了电话，江宸愁上心头。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难题。他想，安歌性格柔和，应该好说话。

        又小又闷的出租屋里，安歌和江宸刚刚吃过午饭，躺在床上休息。

        江宸却睡不着，他没忘记妈妈对他说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怀里的安歌，徐徐开口，说：“我妈中午打电话来，说你家要八万彩礼。我妈让我问你，能不能少一点？”

        安歌一愣，彩礼的事，她并不知情。但她在老家这几年，多少也知道当前彩礼的标准。一般都要个大几万的。她不觉得自己应该比别人少。父母养育她一场，如今拱手送人，图点回报，想来也无可厚非吧。

        “你妈想给多少？”安歌问。

        “六万吧，怎么样？”江宸征询道，“八万有点多，我爸妈，恐怕没有那么多钱。”

        安歌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妈妈应该不会同意的。如果她跟妈妈说，妈妈只怕又会说白养了她一场。

        江宸咬咬牙，继续说：“我表姐结婚时，嫁妆拉了满满一车。我表叔还给了五万陪嫁。还有，上次皓表哥说，他结婚时，彩礼十万。但他女朋友家会陪嫁一辆车。”

        安歌听了这些话，有些为难，又有些灰心。

        这么多年来，安歌从妈妈嘴里听到的信息，都是关于彩礼的，从来没有关于嫁妆的。今天这家女儿得了十二万彩礼，明天又是那家姑娘得了十万彩礼。她何曾知道结婚嫁妆应该是多少呢！

        安歌为难的是，她有什么资格要求妈妈给她置办很多陪嫁呢？

        安歌灰心的是，江宸竟然说出了这些话，分明是伤她的心。

        见江宸这样站在江家的立场上，安歌维护自家的立场也更坚定了。她沉着脸，说：“我妈说八万就八万吧。”

        江宸叫她这么说，脸上又是倔强的表情，似乎是认定了。只好无奈地沉默了。

        两人默默地背对背午睡。各怀心事。

        晚上，江宸下班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买了安歌喜欢吃的饭菜回来。绝口没再提彩礼的事。

        安歌便也把这件事暂时放下，只是态度上对江宸不冷不热，心里仍存芥蒂。

        吃完饭，江宸洗衣服。安歌躺在床上玩手机，她随手拿起江宸的手机，翻看着抠抠。却看到了江宸和大学同学的聊天记录，内容有关于彩礼。

        “你媳妇家要多少彩礼啊？”同学问。

        “唉，八万。我家没有这么多钱，只能让我爸妈去凑了。”江宸说。

        “怀孕了还要这么多彩礼啊！”同学说。

        ……

        安歌看着这些对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什么叫“怀孕了还要这么多彩礼？”

        难道怀孕了，就低人一等？难道怀孕了，就该受制于婆家？说这句话的男同学，也太渣了吧。

        是夜，离睡觉时间还早。安歌和江宸肩并肩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安歌转脸看向江宸，他倒是心大，好像今天为彩礼闹不愉快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安歌翻了个身，把头枕在江宸的胸口。江宸也翻过身，温柔地把安歌搂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

        “江宸，我知道你爸妈没有那么多钱。”安歌幽幽地说，“但是，我已经怀孕了，如果你家在这个时候，在彩礼上克扣，让别人怎么想？别人会说，你家见我怀孕，便有恃无恐，觉得我反正都是你家的人，没必要送那么多彩礼。”

        江宸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放心吧，八万就八万，不会少的。”

        随即，江宸拨通了妈妈的电话。电话接通，江宸不待妈妈说话，便开门见山地说：“妈，彩礼就八万，你和爸爸尽力去凑吧，辛苦你们了。”

        电话那头，陈玉芬听儿子这么说，一时无语。她知道这时安歌肯定在江宸旁边，她不好说什么过激的话。

        江宸继续说：“妈，我不想让别人觉得，因为安歌怀孕了，我们就在彩礼上欺负她。”

        “嗯。”陈玉芬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们有困难，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忙凑一点。虽然我没有钱，但我可以借。”江宸说。

        陈玉芬听儿子这么说，大概是跟儿子赌气，气他不体谅父母，她说：“那你这样吧，帮忙凑一万块钱吧。”

        江宸有些压力，但仍然答应了妈妈。

        当晚，江宸找了两个大学同学，各借了五千，总算凑了一万。当晚，他就把钱转给了妈妈。

        钱是借到了，却不知何时还去了。江宸想到这里，想到月月归零的余额，深深叹了口气。

        彩礼的事，总算告一段落。过了几天，陈玉芬打电话说，凑足了彩礼钱。定于9月16日那天去安家送彩礼。让江宸和安歌务必提前一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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