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药王山上

药王山脉绵延千里，路陡难行，自古便是人烟稀少之地。

        说是人烟稀少，大山外围却也零零星星地分布着几个村落。宋国羸弱，地处齐楚两个强国之间，几十年间虽没什么大的战争，小摩擦却是不断。年轻体壮的汉子要么便去参了军，要么也去城中另谋生计了。因此几个村庄留下的也多是老弱妇孺了。

        只是自然的馈赠多有玄妙之处，这大山之上虽少有人烟，却总是有些珍奇的药草。周边的农户每日上山砍柴，倒也能自食其力。若是运气不错能采到一两株药草，再贩卖到集市，一家人几个月的开支用度倒也有了着落。

        即便这样，老一辈的农户也都只是在大山外围谋些生计，不敢深入。相传这大山深处凶险万分，布满毒瘴，又有许多妖兽。

        早些年间几个村落里总有些胆大的年轻人抱着发财的梦想去山内采药，却是没有几人能活着走出来的。村子里的人又不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渐渐地大山外围也很难见到什么珍稀的药材了。

        今日天气倒是没什么特殊，刘老汉也是像往常一样砍柴归来。只是一想到身上那一大锭银子，却又不由得喜笑颜开。

        “刘老头，今日怎地如此高兴，莫不是采到什么奇珍药材了？”村口三五老叟围坐一团，见得刘老汉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不由得打趣问道。

        “莫要拿我寻什么开心，这大山四围光秃秃的，漫说药材，只怕再过个几十年，连树都没得砍了。我今日上山可是碰到神仙了。”

        几人笑做一团：“什么神仙，你莫不是大白天的又在发梦。”

        刘老汉神秘兮兮地从胸口取出一锭物什，靠近几人，举起得意地炫耀道：“做梦也能梦到这么大的银子吗？”

        众人见到这一锭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也都凑上前去，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刘老汉又是故作神秘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老汉我别的不行，这一对招子可是好使的紧。今日下山的时候，我远远地便望见有一位神仙大人凌空飞过。你们猜怎么着，那位大人飞过我头顶就径直地落了下来，还下来向我打听药王观的去处，末了还赏了我这一大锭银子。”

        “都说这山上有座药王观，里头住着位神仙，我们在这村子里住了这许多年，怎地却是从未见过。”

        “既然是活神仙，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叽喳了起来。

        “你们懂些什么，早些年间我在城里贩柴，就听那些贩夫们谈起过，这修行一行门道可是深了。说是有什么观山望海，拨云弄月，移星换斗之分。隔行如隔山，跨境犹越岭。据说只有到了拨云一境才能够凌空而飞，到了这个境界的那可都是一方城中的大人物，老汉我活了一辈子都没碰到过。可今日，嘿嘿，这么大的人物被我给碰到了。”刘老汉得意洋洋地解释着。

        “说起来啊，前两天我进山的时候，也碰到过一男一女向我问路，要去寻那劳什子的药王观。约莫十五六岁，那男孩还病恹恹的，就连走路都是那姑娘一路搀着，想来又是听了乡间传说，进山求医问药的可怜人。可这药王观不过是个传说罢了。这山上凶险万分，我几番劝他们不要再深入了，那姑娘却是倔强的紧，执意要往里走，我看他二人可怜，还给他们留了一天的口粮。也不知他二人如今怎么样了，只怕是已沦为山中凶兽的腹中饱餐了。”旁边另一老汉叹息了一句。

        “这连年的赋税苛捐，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赵老头你怎地不可怜可怜自己。”众人在一片嘈杂中渐渐地也都散去了。

        大山深处，高耸入云。云雾之间隐约之间竟是真的能窥得一座庙宇，又不显违和。只是近处观之，这庙宇今日却不似往常般宁静。

        这庙宇并不宏伟，还稍显破旧，似是年久失修，门上竟连一块牌匾也没有。紧闭的门前，一位少女一身素衣，眼神坚毅端跪在地，单薄的身形更是显得摇摇欲坠。

        山顶之上凄风苦雨，自是阴冷，这少女却似乎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只是时不时回头望向身旁地上躺着的少年，眼角似有泪痕。

        “寻儿，你都在这门前跪了两日了。这庙里却是没有丝毫动静。漫说没有什么神仙，就是真有，也不会救我的。你快下山去吧。”那少年似乎无力动弹，却是露出不忍之色。

        那少女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还是自顾地跪在门前，只是直直地望着庙门。

        庙门吱声作响，终是走出了一位青衣少女，望向门前这一男一女，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转身取了两碗水置于女孩身前。

        门前跪着的女孩却是蓦地抓住青衣女子的手腕，眼神中透过一丝哀求。这青衣女子似乎心有不忍，望向了地上的青年。

        “你中毒了”，这绿袍姑娘将玉手搭在这少年身上，游动之间只觉这少年胸口滚烫，四肢却是冰凉，随即摇了摇头，“我实是才疏学浅，虽然看不出这位弟弟所中何毒，可观之面容，毒素恐是已遍及脏腑，只怕”，姑娘的话没有继续，这少年却是脸色释然，艰难地起身欲拜，被这青衣女子扣住了手腕，拦了下来。

        “这深山之中毒瘴密布，又有诸多凶兽，故而此间倒是清静，二十年间能寻至这庙观的屈指可数。我虽然不知这位妹妹如何拖着一位重伤之躯能来到这里，只是这位少年公子的病，灵枢却是无能为力。若是师傅肯出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师傅已经二十年不曾见客了。两位还是请回吧。”

        地上跪着的少女扭过身子，慢慢搀扶起男孩，端起地上的碗，送至少年嘴角。少年有心推脱，想让女孩先喝，终是无力动弹。

        灵枢望着地上的一男一女，心下终是不忍：“我这里有两粒定心丹，或许能短暂压制住这毒性扩散，只是想要根治以灵枢的本事却是万万不能。”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到少年手中。

        “姐姐是唤做灵枢吗，这名字好听的紧。我自知时日无多，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只是我这妹妹也同样是身患重疾。还望灵枢姐姐能发发善心，收留我这寻儿妹妹在身旁，陆远来世结草衔环，定当厚报。”这少年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将手中的玉瓶塞到妹妹的手中。

        灵枢闻言一愣，目光倒是转向了旁边的女孩，又是搀扶了两下，这少女却是依旧不肯起身，便又将纤细的手指搭在少女臂上，摇了摇头：“倒是灵枢走眼，刚才没能看出寻儿姑娘身上有何异状。”

        只是心下却不由得疑惑，这姐弟二人中的貌似竟是同一种毒，只是自己终归才疏学浅，看不出是何毒药。只是这妹妹的神色却比哥哥要好的多了。

        正欲再问下去，山谷之中传来一声巨响，宛若惊雷，接着门前狂风拂过，卷起层层落叶。

        “二十年不见，想不到你张缓之还是这般冷血，当真以为躲进这深山老林之中，便可安然避祸，高枕无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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