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份工作

纺校在毕业前后一共组织了三场招聘会，后两场进来了许多更大，更好的企业，可惜，运气这事仿佛难以和叶佳宁扯上关系。就比如：小王买方便面幸运地中了奖，免费新马泰10日游，不幸的是中途飞机失事，幸运的是有降落伞，不幸的是降落伞打不开，幸运的是下落的地方是农场有个草垛，不幸的是上面有个铁叉子，幸运的是他没掉在叉子上，不幸的是他也没掉在草垛上！

        如果她不是听了黎美贤的建议就不会是唯一拿到文凭的，如果不是有文凭在手，这个灯饰厂也不会优先录取她，如果这个破厂没去，她参加了往后的任一一场招聘会，也许前途就不那么堪忧了！一切仿佛都有命数，其实叶佳宁这一生主要就吃亏在信息滞后上，在一片抓瞎中跌跌撞撞。也不怪她不谙世事，那时她没有手机，家里也没电脑，除了学校里死读书，连小说都不读，算是个书呆子。父亲去世了也没有指路人，所以她的挫折总比别人要多一些！

        灯饰厂在较远的城郊，虽然有公交车，但车程要很长时间。一进厂区，就是新建的一栋豪华办公楼，里面可以办公，也有单身公寓型的宿舍，老板和部门经理住在楼上不同的房间里面。再往里走是大片老旧的厂房，里面有星星灯，网灯，彩虹灯为主的三大车间，还有灯泡车间，材料仓库等。车间的侧后方就是一排平房，是工人宿舍，想住的人每月交些租金，不想住的自己在厂外租房。

        厂区的主干道是水泥地，其他地方就没铺水泥了。没有路灯，一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厂里的食堂对工人们不是太友好，清汤寡水，但对办公楼里的人还是挺热情的。商英班一起来了五个妹子和一个江生都工作在新大楼里，女生住宿在工人宿舍的第一间较宽大，明亮的房间里，五个人睡一张大通铺，刚毕业的妹子感觉仿佛还在学校宿舍住着，没啥不习惯，很自然得适应了。

        厂长是个三十几岁，样貌看起来像是吸了整夜□□的烟鬼，蜡黄的皮肤下，黑黑的眼圈，凹下去的是一双浑浊的双眼，后来车间里的妇女说，他是纵欲过度，外加烟瘾泛滥导致。他的老婆是本地人，不知离婚了还是分居，几乎从不来厂里。

        他有个情妇在厂里飞扬跋扈叫葛英，二十几岁，长的有几分姿色，喜欢穿旗袍，踩双恨天高，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如果她不开口，倒是个能看的美女，一开口不是脏话就是训斥别人的话，横飞的白眼，阴阳怪气的姿态，着实令人生厌。厂里的大小事厂长早已不管，都交由葛英全权处理。

        小学生都知道的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在葛英身上就是典范。她除了给销售部经理阿达和一个副经理阿耀面子外，其他人都是不拿正眼看的。阿达，阿耀都是广东人，广东是个极度富饶之地，人杰地灵，上到想得到和叫得出的美食，下到各种制造业和轻工业都很发达。

        广东有个名气很大的银雨灯饰厂，总部在香港，1979年成立，说起来比叶佳宁还大一岁了。是业内的大佬和标杆，去里面打过工的人但凡学到点手艺或技术出来后，随便去哪个内陆工厂，进去就是技术员级别的待遇。而这阿达，阿耀都是曾在里面做过销售的人，来邹城创业，出了技术股，带客户进来运转，才有了如今的这个灯饰厂。

        叶佳宁他们一行人一半进了销售部，一半人被分去生产部由另一个叫朱敏的领导管理。踏实肯干的叶佳宁自然被分去了生产部。和她一起来的女生还有吴捷，楚南，宋青莲和尹红梅，其中舍友吴捷，尹红梅和佳人一样都归朱敏管。

        她们的职责就是每天去车间里动手学做灯饰，没有硬性规定，了解生产过程，闲了也回办公楼学点下订单的流程，去仓库登记最近要购买的生产和办公材料，为了公正廉洁，车间里一切想要的辅料都要写单据审批，而这个签字权最后竟然丢给了叶佳宁，这是后话。朱敏是湖南人，性格直爽好相处，但是说话风格与人迥异，有点爱憎分明的风骨，他是阿达特聘来的，俩人关系要好。

        为了迎接这六个毕业生，厂里还开了个派对，一时热闹非凡，工人们比过节还要兴高采烈。夜幕降临后，灯全部关掉，在空旷的厂区里，张灯结彩全是他们亲手制作的霓虹灯，荧光棒，啤酒，零食，饮料全都堆出来。

        有人表演节目，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吹口哨喝倒彩，这氛围也感染着初来乍到，离开学校后，正式步入社会的六名同学。聚会到了中间环节时，场上飘荡出醉人的舞曲，没有任何征兆和口令，工人们竟然小资得男女搂抱，男男或女女的自动组队开始无声得跳起舞来，这就有点让六人有点尴尬和局促了，起码学校里哪怕搞对象的人也不能众目睽睽下轻松得搂抱在一起。(2000年的世风还是比较纯净的)

        六人分散在观众中，叶佳宁此时瞥见了一个彩虹灯车间的主任，怀里搂着他的女朋友，叫徐丽，是灯泡车间的主任。这个男人叫章学永，安徽人，比叶佳宁大六岁，身材瘦削，个头中等，留着平头，一般和工人们不苟言笑，在车间里很有威信。但他喜欢和叶佳宁他们说话逗闷子，一笑起来特别憨，激动时眉毛还能高低起伏得抖动，给她的感觉是成熟，内敛成熟型的男人。如果有一见钟情的话，这莫名其妙的感觉说来它就来了！对，叶佳宁初次见面就对章学永印象很好。

        一般男女都是性格互补的更容易相互吸引，外向的人喜欢内向人的稳重，内向的人喜欢外向的人的大方，活力。不难看出，叶佳宁喜欢偏内向，看上去温柔的男性。章学永的笑容特别能腻死人，温柔，恬淡，又有点违和的羞涩。

        此时，她有点兴趣的男人怀里抱着别的女人，两人亲密得慢慢挪步，仿佛老夫老妻似的。第一次，叶佳宁有点吃醋的感觉。据说他们就是一起从银雨厂学成归来的技术人员，俩人是老乡，在广东就好上了。叶佳宁吃味得低下头，慨叹自己还没谈恋爱就成了第三者插足？哎，倒霉！

        车间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一边手里干活，一边听着放在厂房中间的收音机里放出的流行歌曲，郑钧的《灰姑娘》婉转缠绵，反复循环\"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

        工人们拿的是计件工资，多干多拿，只要不出格，小作坊的管理不是那么严苛。叶佳宁的性格随和，到了新地方也很容易交上了朋友，她和网灯的车间主任姑且叫他小猫吧，很快就成了哥们儿，小猫和叶佳宁年纪相仿，稍显稚嫩，但一手好活，不用误会他们有啥，网灯车间另一个娇羞的姑娘是小猫的女朋友。这些早早出来打工的男孩女孩都是初中甚至小学毕业的。叶佳宁眼皮没那么浅。

        派对结束后，一切如常，每天早上叶佳宁和吴捷一起上工，这两人不愧是舍友，手都比较笨，好不容易用焊锡丝焊接好的灯，一通电，嘿，不亮，假焊！把人气死，反正知道自己啥德性以后，叶佳宁很少动手去做灯了。

        通常旁观，和工人聊天，往返仓库更多一些了。此时的心情自然是倒在棉花堆里，蓬松而惬意的！\"终于不用环环相扣得对付考试，文凭也到手了，有份工作养活自己就是人生赢家了！\"叶佳宁自顾自的想。为啥摆脱高考桎梏的学子们一进大学就爽翻天，不思进取，压力后的释放就是这样。饱暖思□□，一想到这，想到章学永又不得劲。

        叶家聪高中毕业后进过蚊香厂，香料厂打工，都很快就出来了。后来母亲花三千多元让他学了驾照，自此，驾驶员成了他毕生热爱和奋斗的终生职业了。他先后开过好几年出租，并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黄带娣在女儿毕业后厂里倒闭了，办了内退，每个月有两千多元的退休金。家里的房子没有损失，还加盖了几处违建，算是她的得意之作了。宋建薇和饭店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谈起了恋爱，两人是初恋也是后来的夫妻，男孩叫任兴荣，文化水平比他女友高一些。

        两人18岁谈恋爱，一直风雨不变，快28岁才结婚，感情甚笃。段艳在高考后去了南通一个大学，专业是土木工程，想走她父亲的老路，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她大一时，她伟岸的父亲因为食道癌晚期去世了。本想着毕业出来后有父亲的庇佑，进家大建筑公司轻而易举，没想到人走茶凉，她人生的重创自此开始，而她母亲自暴自弃，因为亡夫悲痛而成日里沉迷在麻将桌上，把家里的大房子硬是输成了小房子。

        生活的重担和家庭的变故，也让段艳情绪低落，甚至愤世嫉俗起来，这并不妨碍好心友人的劝解和安慰，所以大学里安慰她的男友也有好几个。自打叶小三去世后，叶收银仿佛转性了，苍老着过活的同时格外关注叶佳宁了，孩子何时回来，回来了买啥吃的，走时带点啥都成了他关心的事。因为叶佳宁越发像叶小三了，说话的腔调，走路的姿势，日趋成熟的眉眼。不愧是亲生的种，看着叶佳宁，老人仿佛有了精神寄托，没有失去，哪来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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