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圣玛莎文法学校

行动时间定在正午。

        和狩猎的任何一个早晨一样，哪怕没有摄入咖|啡|因，吸血鬼猎人也与睡意无缘。伊芙琳三人前晚只在日出前睡了数个小时，早餐时几乎没有交谈，但这只是精神分外亢奋的外在表现。

        正式行动前还有不少准备工作要做。

        “早、早上好。”

        三位猎人走进副校长办公室时，霍金斯先生正在读早报，与菲兹视线相碰，他拿着咖啡杯的手不觉颤抖了一下。头版新闻上顿时泼出一团湿润的深色印迹。伊芙琳扫了一眼。港城没有什么重大事件，理应如此，近年港城最大的祸患就在附近蛰伏。

        朱迪斯上前，温和有礼地请霍金斯先生容许他们查阅失踪学生的校内档案。

        “当然，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三位干劲惊人，昨晚就行动起来……”副校长清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极力摆出校方负责人的威严，走到里间的资料柜前开锁，将事先准备好的数个牛皮纸文件袋交给了朱迪斯，“失踪的女孩儿们的入学档案、成绩单、还有警署接受报案的回执都在里面。各位都是专家，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容我重申一遍，学生的资料都是个人隐私－－”

        菲兹笑笑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拿过最上面的牛皮纸袋拆开。

        霍金斯先生像只陡然被捏住脖子的公鸡，脸涨得通红，半晌没能憋出后半句话，最后颓然坐回了原位。

        伊芙琳向菲兹挑了挑眉毛。他在公会内部因为审讯的出色能力名气响亮，但由于她基本只对在第一线打打杀杀感兴趣，很少有机会见识他的这一面。菲兹抬起下巴，做了个“有意见？”的口型。

        三人索性把资料摊在副校长办公室的另一张书桌上，方便快速阅览比对。

        霍金斯先生坐立不安了好一会儿，干脆借着咖啡喝完的名目溜了出去。

        “四人都在夜晚失踪。第一个女孩柯莱特在消失前一晚没有回宿舍，两天后的新月之夜，第二个女孩乔治安娜失踪。乔治安娜在内的三人都在熄灯前正常地回到房间，次日室友才发现她们的床铺空空如也。窗户都保持上锁，房间里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室友也没有被惊醒。按照日历，除了柯莱特，其他三人失踪的那天确实都是新月。柯莱特的失踪与后面三次有所不同，也许是因为卡西米洛刚将这里作为据点，正在摸索作案的手法。”朱迪斯做出总结。

        “四人隶属不同年级，家境差不多，这所学校的学生大都是富裕家庭的孩子。她们的成绩有好有坏，擅长的科目不同，从在校档案上看不出什么共同点，”菲兹将最后一页成绩单放回桌面，盯着资料页不甚清晰的证件照看了片刻，“不过……”

        伊芙琳立刻问：“什么？”

        “后面三个少女都是浅发色，只有第一个是深色头发，”菲兹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偶然。”

        伊芙琳看了朱迪斯一眼。后者有所感应，疑惑地从纸页间抬头。

        “朱迪斯，你的看法？”

        “相比公会的卷宗，这些材料似乎并没有提供太多新信息。”朱迪斯垂眸回避伊芙琳的视线，谨慎地做结。

        菲兹抓了抓金棕色卷发：“最大的疑点当然还是她们是怎么被带离校舍的。”

        “如果能救出幸存者，这个问题也许就能得到解答。时间不多，我们准备出发。”

        离开办公室前，朱迪斯忽然转身：“ace，菲兹威廉，向卡西米洛泼洒圣水的事交给我，可以吗？”

        伊芙琳颇为意外。朱迪斯惯用的武器是一把经过特殊改造的十|字|弩，在战斗中一般待在后方提供中远距离的火力支援。她没理由主动承担泼洒圣水这样需要近距离接触的任务。

        “既然劳伦佐将他视作死敌，卡西米洛实力定然同样、甚至更为强大。由你们两个在前方干扰迎击，我来解除反圣物的加护，这样更加稳妥。”而后，朱迪斯三言两语交代了她的计划。

        朱迪斯的提案没有什么漏洞，而吸血鬼猎人即便共同行动，也以个人意愿优先，伊芙琳和菲兹便很快敲定了配合朱迪斯的方案。

        中午十二点，晴空灿烂，近旁村庄教堂悠悠地敲钟报时。全副武装的三名猎人走进校舍西侧小树林，来到那座废弃的小礼拜堂前。

        三人分头搜索，很快在破败的礼拜堂内部发现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一具缺棺盖的空石椁横在上方。棺椁被大力拖拽移动过，在地面留下浅而明晰的痕迹。

        伊芙琳俯下身抚摸石板上的划痕，蹙眉道：“这是单向拖拽留下的印迹。如果事后按原样挪回去，还会有反向的摩擦纹路。我猜这是那两个自由猎人打开地下室入口时留下的。”

        片刻的沉默。

        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两个失踪的猎人在地下室遇害。而杀害他们的怪物拥有惊人的怪力，能够轻松提起巨大的石椁放回原位。但没有一个人的脸上露出怯意。

        与非人、超出人类的存在战斗，正是吸血鬼猎人的本职。

        伊芙琳立刻动手，在棺椁内部固定小型爆|炸|装|置。

        数分钟后，小树林深处传来焰火窜空般的炸裂脆响，惊起鸟群无数，扑簌簌展翅急飞，淡淡一道烟柱在它们身后升腾而起。

        与此同时，伊芙琳和菲兹先后压低上身，穿过刺鼻的烟气跳下爆炸开辟的入口。

        呲啦－－

        白色的照明弹在他们前面顺台阶滚落，点亮前路。

        三人呈三角阵型，穿过一条甬道。

        地下的空气异样黏稠，潮湿而阴冷，即便菲兹不断地投掷照明弹，能见度依然很低，仿佛行走在雾中。炸开出入口理应闹出了极大的动静，如果卡西米洛在，不可能不察觉入侵者到来。

        然而周围静悄悄的。地下室是现成的扩音装置，三人刻意压低的呼吸声、踩到冰冷积水时的动静都清晰而寂寥地回响。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伊芙琳不喜欢这种感觉。

        前方忽然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晃动，瞬间又消失了。

        枪管上膛，弩|箭蓄势待发，伊芙琳向身后做了个手势。

        轻声嘶吼着，照明弹惨白的光弧精准落进影子刚才出现的位置，驱散迷雾。

        一声压抑的抽气。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少女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们，像车前灯照耀下过于恐慌而忘了逃走的鹿。她止不住地颤抖着，唯一能御寒的披肩裹住了头发和下半张脸，露出的皮肤与长袍一样苍白。

        “已经没事了，我们是来救你的，”菲兹换上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开朗口吻，试图安抚受惊的女孩，“还能走吗？沿着甬道一直走，到地面就安全了。这里就交给我们。”

        少女挨到菲兹身侧，去抓他的手臂：“不，不要让我一个人……求你了……”

        菲兹见怪不怪，正打算继续安抚她。

        “让开！”伊芙琳骤然厉喝。

        菲兹下意识侧身后退。

        一声细细的尖叫，少女被伊芙琳踹飞出去，踉跄摔倒在地。

        哐当，一柄锋锐的匕首自她披肩的褶皱中跌落。少女慌张前扑，要去捡拾匕首，伊芙琳箭步上前，一脚踩住她的手掌，另一脚将匕首踢到身后。

        “不要－－！”

        无视少女的尖叫与挣扎，伊芙琳粗鲁地扯下她头上的披肩。

        少女突兀地噤声。

        菲兹清晰可闻地抽了口气。

        尚未熄灭的照明弹照出少女的发色，棕色。

        柯莱特抬头，对上伊芙琳的眼神，打了个寒颤。着修女法衣的猎人苍蓝色双眸中宛如寄宿了冰冷的火焰。

        “你是第一个失踪的柯莱特，”伊芙琳踩住少女的手没动，没什么表情地问，“卡西米洛在哪？”

        柯莱特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旋即，她湿润的褐色眼睛流露出胜利的光彩，她以破碎的声音低语：“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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