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岑州案11

胡府府门前车马攒动，岑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赶来给胡老夫人贺寿。

        容清婉也不情愿的出现在了队伍当中，由于是生面孔，不少来贺寿的女眷路过她身边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她面上含着微笑一派温婉端庄，心里却翻着白眼觉得自己像只动物园里的猴子。

        进了胡府大门，她就跟顾修衍分开走了，顾修衍他们跟着小厮去外院招待男客的地方，她则跟着胡府的丫鬟往里走去往内院。

        今天跟在她身边的除了绿碧，还有个名唤秋声的丫鬟，是顾修衍借给她的。

        容府夜袭一事之后没两天，顾修衍就把这个叫秋声的丫鬟带进容府交给她。

        顾修衍的意思是这秋声会武功，胡府寿宴这天必定是人员杂乱，他不能进内宅，有秋声在可以保容清婉周全。

        杀手半夜潜入容府直接对她下手，想要容清婉性命的人一直都未死心。

        容清婉能看的出来顾修衍确实是有意保护她，所以不管顾修衍安排秋声跟她进胡府内院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就冲他与她非亲非故却还能留心她的安危，这就足以让她感激，连之前对顾修衍一些存在利用嫌疑的行为而产生的小埋怨也烟消云散了。

        岑州胡氏一族经营多年，富甲一方，胡府宅院富丽堂皇堪比京师勋贵，亭台楼宇林立，丫鬟仆役不时从庭院中穿行而过，好一派繁华景象。

        走到半途经过一道月亮门，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秋声侧身挡住了容清婉，手里已经暗中握紧了衣袖中的短剑。

        跟容清婉她们同道一起往内院去的女眷也都听到了声响，胡老夫人寿宴在胡府内却出现了喧哗吵骂声，女眷们除了惊疑外也免不了八卦好奇。

        看到这些人的注意力都被吵闹声吸引，在前面领路的胡府丫鬟有些焦急，生怕出了什么乱子，要是日后有不好的流言传了出去，自己说不好也要受牵连。

        小丫鬟正着急着想该用什么理由把这些人带离这里，一个年纪稍大些红衣丫鬟匆匆从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来。

        “实在是失礼，夫人院子里的小猫跑了出来引发了些骚动，惊扰各位贵客了，还请各位移步寿康院，老夫人还盼着众位呢。”

        这丫鬟说的客气，虽然没什么人相信她的话，可是胡家不是好相与的，既然人家有不想让你知道的事，那最好就别知道。

        红衣丫鬟也没离开，直接替了原来带路的小丫鬟的活，领着众人说说笑笑的往胡老夫人居住的寿康院的方向去了。

        此时喧闹传来的地方，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一左一右牢牢钳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这妇人形状疯狂，明明身体消瘦，却力道惊人，普通丫鬟根本制她不住。

        “快，快把她嘴给堵上，送回馨苑！”

        一个衣着体面的嬷嬷指挥着婆子把妇人的嘴用布巾堵上，疯狂的喊叫声被呜呜的闷哼声替代，那两个婆子连拖带拽把人给拉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的寿宴你们居然闹出这样的纰漏，是都不想活了么？”那嬷嬷一看便是气急了，还不敢高声惊扰了来祝寿的宾客，只能压低了声音怒斥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婆子，“不是让你们都看好了么，那陈氏是怎么跑出来的？”

        “今儿、今儿是老夫人的寿宴，咱们听见其他院的下人说管家会给下人们发赏钱，奴婢们就想着也跟着去沾沾老夫人的喜气，一时疏忽就让这疯婆子给溜了出来。”带头值守馨苑的圆脸婆子也是满心的懊恼，这疯女人一闹，自己赏钱没领到，反而惹了一身的骚，“请老姐姐开恩，帮咱们说几句好话，奴婢们值守馨苑实在是太苦了，要不也不会去贪那几个赏钱，以致误了大事。”

        馨苑是胡府最冷僻的院落，里面关着的是胡府五房夫人陈氏。胡府五老爷故去的早，只留下陈氏领着独子胡嗣友守寡，这陈氏好不容易把胡嗣友给拉拔大，偏偏这胡嗣友是个没福气的，年纪轻轻就溺水死了，这陈氏忍受不住失子之痛，大病一场后醒来就疯了。

        胡家怕她出来伤人，就把她移到馨苑照顾，平时就是这几个惹了事的婆子负责照看她的衣食起居，因着胡府大办胡老夫人寿辰，事先就嘱咐过她们要看好陈氏，没想到平时除了自言自语也不吵不闹的陈氏今天会上演这么一出，可把她们给坑惨了。

        被派来处理这事的嬷嬷也知道馨苑这些仆妇的难处，伺候一个没儿没女的疯主子能有什么油水，也没主子打赏，被安排在这的都是在府里没人脉、不受待见的，也难怪她们会因为贪图几个赏钱误事了。

        “这事要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寿宴过后肯定会有责罚，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事，你们把该领的罚给领了，也就是了。不过之后一定要注意，再不能让她跑出来了，否则谁也帮不了你们！”

        “是，多谢姐姐周全。”

        那几个婆子明白这是这管事嬷嬷有心抬手放她们一马，只要事情不闹大，她们受的责罚也不会太重，自是千恩万谢，还硬塞了几吊钱过去才安心。

        另一头被拖走的陈氏被几个婆子丫鬟连推带搡的押回了馨苑，也不给她去了嘴里塞的东西，直接推进屋里。一个婆子用软布弄成绳子，把陈氏绑在了床柱上，又留了个小丫鬟盯着她，其他人出去从外面把房门用铜锁锁住，看她还怎么往外跑。

        陈氏被绑在床柱上也不再挣扎，像是刚刚那顿折腾给累着了，只是嘴里不时还会发出呜呜的闷叫声。那小丫鬟也不理，兀自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歇息了起来，她没看到披散着头发的陈氏清明的眼中正迸发出狠厉的恨意。

        胡老夫人居住的寿康院的花厅里，胡夫人正招待一众女眷向今天的寿星胡老夫人贺寿。这胡夫人是岑州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又在京师跟着胡增安在任上跟京中的官宦家眷打过交道，应付起现下的场面自是游刃有余。

        容清婉从进门在胡夫人的引荐下给坐在上首的胡老夫人祝了寿，就安静的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听着各家的女眷变着法的恭维胡家人。

        “老夫人这套红宝石头面真是大气又尊贵，衬着老夫人这面色越发的红润，怕是这岑州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胡大人真是难得的孝顺啊。”

        “是啊，是啊，胡夫人的珍珠头面也是难得，这南珠个个饱满，做工也精细，也就胡府能让万老板的宝华楼把压箱底的宝贝给取出来啦，要是咱们，只怕是连看都不给看呢。”

        “胡小姐的首饰也很新奇活泼，也不知这岑州城里还能不能找到这样好的，我也想给我家那丫头寻一件当压箱底的嫁妆呢。”

        ……

        万夫人这次坐的位置跟以前比离胡夫人近了不少，不仅是因为万家在岑州也是数得上的富贾，这次的寿宴万家也是下了大力气讨好胡家，胡夫人也抬举她，给她这个体面，也借此表明胡家与万家交好。

        “这也是胡大人和胡夫人心里敬重这老夫人，为这场寿宴费尽了心思，我们这也只是搭了把手而已。”

        这万夫人也是个会说话的，谦虚客气了两句，就把话题转到胡老夫人和胡夫人的衣裳裁剪精细，质料上好上面去了。

        自己家为胡家除了多少力点到为止就行了，说的多了再遭人厌烦，让胡家人误会万家在向胡家讨功就不好了。

        容清婉耳朵里听着这些女人你来我往的，手上百无聊赖的偷偷拽着衣带玩，只想等着寿宴赶快结束她好脱身。

        “怎么不见四夫人？上次见面时她还说要在老夫人的寿辰把她那个镶了极品祖母绿的钗子戴出来让咱们看看，今儿怎没看见她？”

        胡家的四夫人是四老爷胡增寿的妻子，胡老夫人的嫡亲媳妇，照理她没出现胡老夫人应该最早发现，可胡老夫人一直没提，大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也没人提起，还是个平时跟四夫人李氏交好的贵妇人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所有人表面上装的不在意，可耳朵都悄悄竖了起来，且不说爱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而且这胡家的八卦可不是一般的八卦，往往内院的风向的转变也很可能是胡家内部权力分配变化的一种体现。

        原本正跟身边一个年龄较大的夫人闲谈的胡老夫人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她很快掩饰了过去，但还是有眼尖的瞧出了些端倪。

        “娇娘这些天身子不好，这孩子孝顺生怕冲了我的喜气，所以就没出来。”

        娇娘是胡四夫人的闺名，胡老夫人轻描淡写的揭过了这一茬，转而关心起各家小辈，还特意点了尚未出嫁在此陪客的胡家的六小姐，让她多约着小姐妹趁着没出嫁多一起出去玩玩，女孩子待得成亲后到了夫家，怕是就没做姑娘时自由了。

        在场都是人精，见胡老夫人不愿在四夫人的事上多说，当然也不会再不识相的多问，也都借着胡老夫人的话调转话题说起女儿家出嫁前和出嫁后的不同，惹得年初刚定了亲的胡六小姐听了脸上顿时飞满了霞红。

        倒是胡夫人的面色一直没甚变化，依旧一派端庄，说起胡六小姐的事还多添了几分喜气，让人看不出任何不对。可其实她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李氏这两天都没出现，她本来就有所怀疑，可胡老夫人说李氏病了，不仅把办了一半的寿宴的事全交给了她，还把李氏院里的人都换成了寿康院的人手伺候。

        当时胡夫人就觉得这事有蹊跷，胡老夫人大寿将至，她和李氏作为儿媳妇最近一直都在忙寿宴的事，前一天李氏还容光焕发呢，怎么转脸说病就病了，今早老夫人更是跟她说李氏病的起不了身，连寿宴都不能参加了。

        当时她就觉出不对了，但李氏称病后这寿宴的事就是她在忙乎，一直忙的是脚不沾地根本腾不出手，再加上李氏院子里换上了老夫人的人，她一时也没查出什么不对，就是猜想着是不是李氏哪里不对了老夫人的心意，老夫人禁了她的足还想给她留面子，才想出了这么个理由，也不怕冲了她的寿辰。

        可寿宴都不让李氏出现，这就恐怕不止是禁足那么简单了，只是她知道李氏不出席时已经开始有宾客陆续来胡府贺寿了，她忙着接待，也只能把疑惑放在心里。

        刚刚胡老夫人说到李氏不来的理由用的还是身体不好，这就让她感觉更奇怪了。

        有那么多理由可以用，甚至不理那人都行，她为什么偏偏像是故意要当着众人的面点出李氏病了一样，这样一来李氏以后在岑州的名声恐怕就要完了，她这嫡母一向偏向她自己亲生的四房，这个做法完全不符合胡老夫人一贯的行事和立场。

        不管众人心里面各自是什么想法，面上依然还是一团喜庆，就在大家准备起身去事先搭好的戏台看戏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做什么呢，仔细别惊着老夫人和各位贵客，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胡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琥珀一直站在门口，原本是帮着胡夫人迎客的，正把那小厮堵了个正着。

        “不好了姐姐，出……出事了……”

        “噤声，什么不好了，老夫人的寿辰一切都好，有什么事小声点慢慢说。”

        这小厮是在四老爷跟前伺候的，琥珀见过他，也不知是被什么事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连喘了好几口气也没把他要说的话说出来，还是里屋听到了些动静，老夫人身边的翠竹也走了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琥珀自己也还没问出来原委呢，只能和翠竹一起盯着那小厮。

        小厮也终于把气喘匀了，出口就给了两人一个晴天大霹雳，“四老爷……四老爷在前院被官府给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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