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腺体复苏

辗转反侧间，死寂已久的后颈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蔺思樊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独自一人的黑暗房间内只听得到男omega隐含痛苦的呼吸声，蔺思樊死死咬住嘴唇，没放纵自己叫出来。

        忍耐已经是家常便饭，让他感到羞耻的是，他的腺体似乎比他本人预想地还要没有骨气。

        五年前的事故损伤了他的腺体，虽然保留了干细胞，但腺体已经退回未发育状态，理论上，只有高相容的alpha用信息素频繁刺激才能让它有所感应。

        陈雀……与他高度相容吗？

        如果是，那也非常合理，否则很难解释他对她那不正常的痴迷，被抛弃了也无怨无悔地等在原地，那不是忠犬是什么？有了相容度做借口，蔺思樊也多少能修补一下破破烂烂的自尊心，安慰自己其实他也没那么卑微。

        可即便如此，她也什么都没做啊。

        她只是不情不愿地出现在他面前而已，不仅叫他“蔺先生”，还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他共进晚餐的邀请。

        蔺思樊的嘴角弯了弯，不知不觉，后颈的疼痛减轻了些。

        她一定在生他的气吧，气被他和周洛嘉一起摆了一道。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他怕她根本不愿意见他——她曾经那么绝情，一别就是十年了无音讯，这样狠心的女人，可不能指望她主动。

        她或许没有考虑过，决定回到石隅意味着什么——他不可能再放开她了，决不。

        因为还保留着上班时的作息，陈雀醒得挺早，收到蔺思樊的信息后便立刻收拾收拾出了门。

        在信息中，omega声称自己发了烧，虚弱得一步都难以走动，问她是否方便，能够帮个忙把他送去医院。

        陈雀一面记挂他事故后身体虚弱，一面又担心他腿脚不便，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去了，完全没有考虑过也许会是一个圈套。

        蔺思樊的住处离陈雀不远，或许说这本就在他的考虑之内；总之，十分钟后，陈雀来到了他家门口。

        几乎是按下门铃的那一秒，门就被打开了，那个病号omega直直倒进陈雀怀里。他虽然瘦，但与陈雀的身高差摆在那里，若不是她这些年都没有疏于锻炼，只怕要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被纤细却结实的手臂牢牢圈住腰身，蔺思樊满足得差点颤抖起来，还好他本就因为发烧而脸色绯红，不然一定会叫陈雀看出端倪。

        陈雀倒没怎么注意这些细节，她很是担心蔺思樊的身体状况，“你看起来不太好。医保卡什么都带了吗？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蔺思樊点点头，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非常听话的样子。

        陈雀不由得有些心软，所以在出租车上，他试探性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时，她也没有拒绝，甚至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想反手握住她，但高烧烧光了他的力气，所以没有成功。迷迷糊糊中，他似乎闻到了那年的橘子汽水味道，那味道让他眼眶发热，不由自主小声重复她的名字：

        “陈雀，陈雀……”

        可惜车窗开着，所以这一声声黏腻的呼唤全部被吹散在嘈杂的风里，没有被陈雀听见。

        挂号的时候，蔺思樊稍稍清醒了一些，自己挂了腺体科。

        见状，陈雀不由得皱眉，她还以为他只是普通地发烧了，这样看来情况比她想象得要更加复杂。

        等到叫号，陈雀把蔺思樊扶进诊室坐好，又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就怕他一个不注意昏倒了。

        蔺思樊头晕得厉害，根本听不清医生在说什么。只是昏昏沉沉间，还是注意到陈雀的手指。那手指纤细，指甲不长不短，干干净净的。

        明明她高中的时候还很叛逆，喜欢偷偷涂一些不太显眼的指甲油。

        在等待指甲油凝固的时间里，她喜欢坏心眼地跟他紧扣十指，让他陪她一起发呆。每当这个时候，时间就像被按下暂停键，似乎除了安静地握着彼此的手之外，任何事情都多余。

        蔺思樊几乎怀疑这是陈雀对他使用的某种古老咒术，不然为何明明从未标记过，他却这样死心塌地，非她不可。

        见蔺思樊明显已经烧迷糊了，医生径自向陈雀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吧？你们相容度测过没有？”

        陈雀有些尴尬，“这个对之后的治疗有影响吗？”

        “当然有了，如果他的腺体真的重新发育了，是需要高度相容的信息素进行长期辅助康复的，如果你们相容度不够高，还要专门配人工信息素呢。”

        陈雀有些心虚地瞄了蔺思樊一眼，小声答道：“嗯，我们高度相容。”

        “你们测过的吧？那就好，人工信息素又贵，又预约不上，麻烦得很。”

        蔺思樊可不会知道，因为错失了这一个小小的细节，他距离确定陈雀的爱意又远了些。

        医生开完了检查单，叫陈雀带他去化验；等陈雀牵着他走完一圈回来，医生也大致给出了结论：

        蔺思樊此次发热是由腺体重新发育引起的，以后需要定期来医院做腺体康复治疗；等这次热度降下去后，就需要陈雀按医嘱定期定量提供临时标记帮助刺激腺体，如果她们能够同居，给蔺思樊长期提供一个有高度相容信息素存在的环境，那么他的腺体发育状态会更加稳定健康。

        蔺思樊这时候已经清醒了些，听得很是分明。

        事故之后他拒绝了腺体康复治疗，没有陈雀，腺体休眠对他来说倒是方便了不少。他知道腺体康复治疗会需要高相容度的信息素，却不知道提供方式是这么……这么和他心意。

        不仅定期标记，还建议同居。

        蔺思樊僵硬的嘴角缓缓上扬。他侧目，看向陈雀。

        陈雀的脸色并不太好看，甚至有些严肃。

        蔺思樊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她大概不想再跟他有联系吧，那么肯定也不会同意帮他治疗腺体，是他又在妄想了。

        陈雀想的却是当年的事情。

        五年前，在他脱离生命危险后她就走了，一是因为周洛嘉告诉她后续腺体治疗可以使用人工信息素，二是因为她自认没必要留下，让他觉得欠她人情。

        周洛嘉可没有告诉她，五年来他根本没有选择过治疗腺体，而是就这么让它沉睡到现在。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呢。

        打完点滴，陈雀将蔺思樊送回家。

        他的情况还是没有什么好转，进门的时候差点又摔一跤。陈雀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便提议她照顾他直到睡下，却没想到他得寸进尺地要她帮他换一下睡衣。

        “我没力气……”他这样说。

        要不是因为热度而染上水汽的眼睛很是无辜，陈雀几乎以为这是一场阴谋。

        他面对着她坐在床上，低眉顺眼地看她帮他一粒粒解开衬衫扣子。

        像荔枝被剥开露出多汁的果肉一样，衬衫落在床沿，omega露出了整片白皙的胸膛。一层薄汗覆盖其上，显出如珍珠一般的温润光泽。

        比果肉更加晶莹。

        陈雀眼观鼻鼻观心，干着嗓子用热毛巾帮他擦拭身体，等蔺思樊终于换上干净的睡衣，她自己倒是出了一身汗。

        等蔺思樊终于吃了退烧药，乖乖躺好闭上眼睛，陈雀才算舒了一口气，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阔别多年的初恋的面庞。

        五官线条成熟了些，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有些成年男性的压迫感，也难怪昨天她第一眼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那眉眼何曾这样冷峻过？

        睡颜软化了他的棱角，陈雀看着看着，又找回了些年少时的感觉。

        五年前，周洛嘉打电话跟她说蔺思樊生命垂危，她脑子都是懵的，全凭一股意志力坐了最早的航班，再撑到医院。

        蔺思樊的腺体受损严重，急需高度相容alpha信息素进行刺激保留活性；但高度相容是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何况有哪个alpha愿意被针头打进腺体里抽三管信息素液，只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omega呢？

        还好周洛嘉告诉她了，还好她来了，还好她们真的是高度相容。

        陈雀以匿名志愿者的身份提供了信息素液，周洛嘉也答应她不会告诉蔺思樊这个秘密，照理说蔺思樊不可能知道当年救他的人是她。

        可是如果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看起来对她如此……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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