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阳

委托果真如乌苏拉说的那样，隔了一天后便将具体内容通知到了卡罗拉，即拦截一处即将入侵防卫线的哥布林。

        但通知她的不是乌苏拉的口头或是书面文件，而是特雷尔的电话式轰炸。

        卡罗拉定的闹铃是七点起床，特雷尔的电话打来差不多是六点半。

        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卡罗拉凭着本能摁下接通键，听到内容后困意瞬间全无。

        “卡罗拉你还在睡大觉吗？看通知了没有？”

        卡罗拉一惊，什么通知？！

        挂着通话模式，卡罗拉翻了一下消息通知，果然有一条乌苏拉发来的委托。

        见卡罗拉没有出声，特雷尔只能无奈地开口，“我就知道你不会看。不管怎么样，七点整，二号停机坪见。”

        七点整，开什么玩笑？

        卡罗拉起床洗漱加整理制服需要二十分钟，剩下十分钟怎么让她卡罗拉赶到二号停机坪？

        于是只能放弃了扎头发的时间。

        卡罗拉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嘭地一声关上宿舍门。

        特雷尔站在直升机旁边，一边关注着手机里的时间显示，一边不愉快地看着卡罗拉一路朝他狂奔过来。

        “你竟然睡过头了？！”

        “我每天七点起来，如果没有被你的电话吵醒，现在我还在被窝里睡觉！”

        本来提早起床就很不情愿，现在特雷尔竟然劈头盖脸地训她一顿，卡罗拉不满地对特雷尔提高音量理论。

        “我每天六点就起床了。”特雷尔平淡地无视卡罗拉的愤怒，“还有你的头发，乱得像稻草堆……”

        卡罗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咆哮了，“闭嘴！还不是因为你！我连梳头发的时间都没有！”

        丝毫不给特雷尔反应的机会，卡罗拉自己爬上了直升机后座。

        “还有别人一起吗？”

        “没有，就我们俩。”

        卡罗拉默默翻了个白眼——感觉今天犹如自己的受难日，首先大清晨被特雷尔叫起来，然后又告诉她这次执行委托只有他俩。并不是对自己的能力感到自卑或是一味想依赖前辈，而是卡罗拉不知道如何忍受和特雷尔独处的时间。

        任命似的靠在机窗上，卡罗拉盯着天空发呆。

        “今天天气不错，能看到云，还有太阳……”

        感到有人在拉扯她的头发，卡罗拉又烦躁地睁开双眼——特雷尔在用手给自己梳理头发。

        “把你的爪子拿开。”

        “嫌弃我就算了。”

        “就是嫌弃你。你怎么坐在后排？”

        “又没有规定说我一定要坐前排。”

        螺旋桨发动的声音中断了两人的谈话，卡罗拉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补了个觉。

        直升机一停下，卡罗拉就抢在特雷尔前面跳下直升机。

        “所以这次任务就是靠我们自己肃清靠近防卫线的哥布林？”

        “确实。”特雷尔一手提着自己的wa2000，一手将装备箱扶好放在直升机下，然后用奇怪的眼神直视卡罗拉，“我都快忘记你披着头发是什么样子了。”

        卡罗拉不屑地撇撇嘴，挖苦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在想我散头发，能不能认真把委托完成了，班、长、大、人？”

        特雷尔在原地顿住了一会儿，继而指着十一点的方向说，“就在那前面一段距离，还缓慢向这个方向移动。”

        卡罗拉都不用细想就知道，特雷尔肯定用了哨兵的视觉能力。于是她提起西洋剑，跨过一堆枯树枝没好气回答，“那赶紧吧，我想速战速决之后回去躺着。”

        两人专心走了大概有七八多分钟，前方突然传来一些奇怪的吼叫声。

        “就是他们。”特雷尔就地架起了枪，“小心些，听到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卡罗拉敷衍了一句，举剑几下砍掉了眼前碍事的树枝，露出一群佝偻着背的哥布林。

        哥布林见到眼前的人，立马鬼吼鬼叫着冲了过来。

        像以前一样，卡罗拉放出精神体海豚朝哥布林群冲去。一些哥布林确实是开始惊慌失措、到处逃窜，但位于队伍最末端的三只大型哥布林却举起了自己的盾牌。

        大型哥布林甚至比卡罗拉的身高都要高出一个头，更何况还架着比自己都大的盾牌。还没有走到面前，压迫感已经扑面而来。

        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属于非实体，是可以穿透物体的。海豚轻而易举地穿过盾牌，但大型哥布林丝毫没有被干扰，依然一步一步向前进军。

        卡罗拉边清理着小哥布林，边计算着大哥布林和自己的距离。就算自己是一剑一个哥布林，也不能在大哥布林来到面前前全部清完。

        更要命的是，第一次任务她都无法一剑砍开小哥布林的的盾牌，就更不用说眼前的大哥布林了。

        眼看大哥布林步步逼近，卡罗拉握剑的手开始颤抖。

        这次没有赫琳和莱恩，更没有黛尔和埃尔默，只有她和特雷尔。万一……万一没有成功拦截这群哥布林……卡罗拉不寒而栗。

        大哥布林甚至没有因为自己的同伴倒下而悲鸣，它们的目标似乎只有眼前的哨兵向导。它们是无动于衷的机器吗？难道说，只有将眼前的目标清除后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

        特雷尔看出了卡罗拉的恐惧。他对着大哥布林的盾开了几枪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子弹穿透盾牌后威力就大大减弱，于是伸手摸进自己胸前的口袋。

        平时wa2000里装的都是普通子弹，但特雷尔会在口袋里多放几枚爆-裂-弹。这种子弹特雷尔在圣所的时候用过几次，打出去击中目标的同时会爆炸，给目标造成额外的伤害。

        迫不得已的时候，特雷尔也不会考虑到爆-裂-弹。但看眼下的处境，必须拿出来用了。

        “卡罗拉，退后！”

        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卡罗拉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本能地遵从指令往后撤退。一颗子弹与她擦肩而过，击中大哥布林的盾之后发出不小的爆裂声。

        盾牌和大哥布林的身体瞬间被炸得支离破碎，绿色的血液和盾牌的碎片飞溅地到处都是。

        “别愣着，我处理大哥布林，你把剩下的清了。”

        听到特雷尔这么说后，卡罗拉强迫自己不去看大哥布林那惨不忍睹的身体，将小哥布林逐个肃清。

        又是一声爆炸，第二只大哥布林也应声倒下，同时跪下的还有卡罗拉。

        周围弥漫着血液和哥布林自身散发的腥臭味，碎片混杂着大小哥布林的躯体，铺开了整个草地。试想一下，眼前的残肢断臂沾着还没有风干的绿色血液就这么横在眼前，万一它开始朝自己的方向蠕动……

        卡罗拉单膝跪地，靠着西洋剑勉强支撑整个身体——她是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场景。恐怖片惊悚片里类似的场景她以前也看过，只是没想到一下子出现在眼前的真实感和压迫感，给她冲击如此之大。

        就好像在纪录片里俯视海洋只会感叹大自然塑造的壮观，而置身冰冷的海水里只会被恐惧吞没。

        最后一只大哥布林看见自己的同类全部都倒下，终于发出怪异的嘶吼声，然后朝前发起冲锋。

        那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卡罗拉的身体好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西洋剑此刻犹如被固定在了手掌心里，连条件反射地松手躲开都来不及……

        随着巨大的闷声，后方的特雷尔上前一把拦腰抱住卡罗拉往侧方闪去。

        特雷尔本想先把卡罗拉拖到安全的地方，再找空隙解决这个烦人的大哥布林。抬头时却不料它早就倒在地上，盾牌被砍成两半，切口整齐得明显很——是干脆利落的一击毙命。

        而出手相救的人则将大剑竖着立在地面上，然后漫不经心地侧过身来，袖章上绣着的灯泡徽章格外刺眼。

        是“灯”。

        特雷尔目睹了来人的面容后，心中一沉，不由地将卡罗拉抱得更紧了。

        卡罗拉只觉得天旋地转，而且要命的是，她还一头撞到了特雷尔身上。希望特雷尔的精神屏障设置得比较高，没有被她撞疼。

        “谢谢……你放手行不行！想勒死我吗？！”

        上一秒还在正常说话，下一秒就感到环着自己腰的手臂突然收紧，谋杀搭档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吧……

        特雷尔的声音里克制着一丝紧张，“卡罗拉，我们有麻烦了。”

        卡罗拉还蒙在鼓里，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看到了面前的人——

        “你是……劳伦特！！”

        “哈哈，只不过几天不见，就这么迫切想我吗？”劳伦特发出爽朗的笑声，在特雷尔听来格外刺耳，和指甲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一样毛骨悚然。

        “劳伦特，演技烂得让人作呕。”

        卡罗拉一眼诧异地盯着特雷尔，他的语气从来没有那么暴躁。

        劳伦特一手指了指特雷尔，另一只手却扶上大剑，“我劝你，卡罗拉，多关心关心你的男朋友。”

        “……”两人同时沉默。

        哨兵向导不能攻击除了委托目标以外的生物，这是塔无法违背的死规定。

        特雷尔清楚这条规定，但还是单手握紧了wa2000。眼下必须警惕劳伦特随时发起的攻击，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确保卡罗拉的安全。

        本想开口却被卡罗拉抢先一步，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如果你是灯的领袖，怎么可能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出来？”

        “因为我是‘太阳’啊。”劳伦特捏起自己的灯泡袖章，“太阳的力量如此强大，给予世间万物生命。即使塔想要干扰，但在太阳的光芒下，它立刻就会消失。”

        颠倒黑白，真是个疯子。卡罗拉在心里暗骂一句。

        劳伦特踢了踢脚边的盾牌碎片和哥布林的断肢，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和别的领袖差不多，不怎么出来。这几天是破例，测试一下新品种的哥布林。”

        “你们自然不会理解，灯关于自由的核心思想。”

        “灯反对的是听从塔的安排配对。一旦配对到搭档，百分之九十九是要与其结合的，你们这一辈子就要栽在对方身上。”

        “哨兵向导的身份，永远凌驾于亲情、友情和爱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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