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逼迫”周艺乐立马就回去的另一个原因，是一姐在班级群里艾特了她——恭喜艺乐这次中稿，我把报告的原图一起分享出来给大家。因为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没来上课，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明天再找她了解。

        一番话，既立住了大方分享的人设，洗去嫉妒的嫌疑；又贴心地提醒大家，为周艺乐的“缺席”开脱。实际上，是把周艺乐在校的情况坐实。

        周末班委查寝，周艺乐必然要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如果只到这一步，周艺乐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她无话可说。问题就在，一姐前一秒在群里公示完，后一秒私聊周艺乐在楼下碰见了周爸。周艺乐算是死得明明白白。

        她狠狠咬牙，依依不舍离开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半小时vvip黄金坐席。

        餐车案台边，朱元宇正娴熟揉面团，重庆的暑热和炉火的双重炙烤下，汗水仿若雨柱般从额头滑落。

        他会下厨，否则节目组也不会邀请他来帮忙。他在游戏综艺里表现出来的运动神经也非同一般。也许是偶像光环使然，也可能只有在各方面都做好准备的人，才有可能发出更强烈的光。

        周艺乐恰好这么幸运，成了今晚最接近光的一批人。她应该知足，尤其当她注意到出口附近端相机的蓝发妹时，掺杂了虚荣的满足感简直憋不住要往外冒。

        周艺乐故意停在了刚才把他们带进来的工作人员面前，问：“为什么没有选她呢？”手指的方向是蓝发妹。

        “哦，她呀，好像还是个站姐，粉丝属性太明显了，不适合，反而容易引起争议。”

        “她好像等了很久。”听起来像是周艺乐在为她求情。

        “周围很多人都等了很久。”工作人员不以为然，又小声嘟囔，“哪次现场没有她们。”貌似对这群明星的小尾巴积怨已久。

        出发前在周艺乐胸口点起的那团火焰彻底熄灭了，和前两次的冲撞相比，时常受“蓝发妹们”打扰的工作人员才更有底气冲她们发火，而蓝发妹也在其他方面受到她应有的“惩罚”。

        或许她们的惩罚是隐形的，可周艺乐的惩罚却是真真切切的——接下来的一个月，周艺乐不仅每周要回家报道，生活费也是按周领取，除去必须开销，1块钱零花也休想多出来。

        吃饱的林欣没有其它去处，干脆跟周艺乐买了晚上的票一起回去。

        “你该不会想把我送回学校吧？”护花使者这种角色已经退出周艺乐的人生舞台很多年。

        “你倒是敢想，我怕你爸以为是我唆使的你，当场把我灭口。”林欣忍不住打起哈欠，“我来重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反正这边也没什么朋友，去哪儿都一样。”

        “你真不打算和你家里说一声啊。”周艺乐不解，得是什么家庭关系才能闹这么僵。

        “明天就回去了，没什么好说的。”林欣假装看窗外，夜色太黑，玻璃上倒映出他自己的脸，有疲惫，也有反叛的兴奋。

        “诶，爸爸，我已经在回去的车上啦，不信你看。”周艺乐把手机摄像头对着车窗转悠一圈，“你都跑一天车了，你先休息吧。我今晚肯定能回去，明天你肯定能看到我好不好。”周艺乐好话说了一箩筐，才终于把周爸安抚好。

        虽然听起来很麻烦，林欣却羡慕起周艺乐来，“你和你爸妈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吗？”

        周艺乐想了想：“和我爸很好，和我妈还行吧。”

        “可能不太礼貌，你爸妈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我上大学前。”

        准确说，是高考结束第二天去办的手续。其实他们早就想办了，但还是怕考前被周艺乐知道，到时候就真的前功尽弃，这或许是周雄和乐诗文作为夫妻最后一次没有争议的决定。

        周艺乐还没从高考结束的狂喜里缓和，就被拉到客厅沙发坐下，第一次作为拥有独立民事责任的成年人，接收父母离婚这个消息。

        她没有强烈的悲伤，似乎早就预感这一天的到来，甚至有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释怀。

        她说，好的，我知道了。

        周艺乐开学前，乐诗文搬去了上海。

        从此，母女两人每年只能见上一两次。

        她对这种分别的感知并不明显，因为很快她就开始了大学的住宿生活，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她也不常在家。

        周艺乐突然醒悟：“不对呀，你应该也是大学生啊，为什么还会被父母管这么严。”

        如果不是这次倒霉被发现，周艺乐说走就走的“潇洒”行为还是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可是林欣又是为什么被抓住？

        林欣笑不打一处来，“我妈早就想好了，大学给我报的本地，就是希望我能经常回家。我呀，早就没有自由咯。”

        夜晚的动车要安静许多，车厢没有塞满，很多人已经闭上眼睡了过去。周艺乐和林欣都没有再追问对方的父母，默契地闭上嘴。

        周艺乐在想：究竟是张杰凯的魅力大，还是林欣真的那么喜欢相声，才会让他抛开妈妈的追责，不顾后果的来到这里。

        但无论是因为哪一个，他在天京的那个暑假和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学习，都让他和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在发光。

        周艺乐偷偷睁开眼缝，去瞄在休息的林欣。他的脸上没有担忧，反而流淌出一股静谧的坦然。同样是“出逃”，林欣比周艺乐更坚定、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此行的意义。

        周艺乐的两颊泛出红晕，奔向喜欢的人没有错，但她为自己的肤浅感到羞愧。

        按周爸要求，周艺乐每周末都要老老实实报到，周五晚回家，周日晚回校。她没忘记拉上自己的好“兄弟”桃子。

        桃子是周艺乐的高中同学，两人因为复读，比同级人都晚一年考入大学，又因为都去了省会，关系自然比其他人亲密。而上次肯慷慨伸手让周艺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追星旅程的，也是她。

        桃子就读于体育学院，学校特点就是男多女少且荷尔蒙味极重。

        她学的不是体能专业，但165高挑匀称的身材依旧能引来诸多关注。尤其当她穿着一条小短裙，光着大长腿在校门口等周艺乐时，短短5分钟，就遇到3个来问微信的。

        网约车停在桃子面前，周艺乐放下车窗勾勾手，漂亮小姐姐就跳上车。路过的体育生好奇地望过来，想看到底是谁来把美人接。可周艺乐一挪屁股，就藏到了后排座位的暗处，留下了神秘身份。

        “你这错犯得好，往后周末我都跟你回去！”桃子一落坐就计划加入盟军。

        周艺乐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后脑勺，“什么叫犯得好？会不会说话了。”

        “对我好对我好，行了吧。”桃子把滑落的几缕头发往耳后轻撩，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勾出温柔的弧线，露出白嫩的后颈，在透过玻璃撒下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周艺乐再再再一次在心底感叹这位好友的美貌，咽下要流出的口水。

        “主要是分手了，前男友还老来找我。”桃子噘嘴，有点烦恼。“能躲两天是两天。”

        “什么时候分的？”倒不是真的关心，例行问询罢了。追桃子的人多了去，相处一段时间不入眼的也不少。周艺乐甚至对不上这个“前男友”是哪号人物。

        桃子抱怨道，“上周，每次约我出去不是爬山就是射箭骑马，就不能安安静静在商场坐一会嘛。哪次不是满身臭汗回宿舍，狼狈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

        “我才不主动说，他又不是瞎，这都看不出来就是装瞎，这点体谅人的心都没有。”

        任性的成本低，桃子对男友风容忍度自然就小。反正永远会有下一位选手补位，反正她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周艺乐也曾天真问她：“没那么喜欢为什么还要交往？”

        没想到被桃子无情地嘲笑：“笨蛋，怎么可能一定会遇到很喜欢的人啊，不是谁都有这个运气的。只是有的人和你一样执着，而有的人在一次次关系中确定喜欢的程度。”

        没有恋爱的周艺乐把桃子看成一个感情的高级玩家，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但一定有它的道理。

        也许小姨就是桃子口中那个“没有幸运遇到很喜欢的人”、却又执着的人吧，才会一直没有走进婚姻，一个人过着不紧不慢的生活。或许小姨是为了躲避婚姻的苦恼，又或许是还期盼婚姻的美好。

        每当爸妈吵架，周艺乐就会跑到小姨家避难，以免成了战争中无辜的受害者。即便后来妈妈去了上海，周艺乐也总是能找到去小姨家的好时机，比如现在，每个回家打卡的周末。

        小姨一个人住着一居室，用布艺装饰好房子的各个角落，小而美的精致生活。

        每一个到来的后辈都喜欢得不得了，立志长大后也要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可有的父母怕孩子真学了小姨，快40岁也不结婚，便也拦着他们来找小姨。

        但周艺乐不仅自己来，还拉着桃子来，小姨会为她们准备手工烘焙当下午茶，做一顿日式火锅，或者3个人挤在沙发上看电影，又或许各自散落，翻翻书、刷刷手机、发发呆，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每当想起，小姨的一居室里充满了温馨美好的回忆。

        今天的小姨给她们端上了一盘柠檬鸡爪，鲜亮的柠檬片和红艳的汁水映照，刺激着周艺乐和味蕾，就连桃子也暂时放下了漂亮小姐姐的精致，用双手抱啃鸡爪。

        小姨看着兴奋的两人，嘴角挂上欣慰笑容，又开始给她们准备冰镇饮料。

        “小姨，你手艺这么好，真的不打算开店吗？”周艺乐嘴里的鸡爪还没完全咽下，就着急地夸奖。

        桃子赶紧帮腔，“或者做个美食博主，肯定有很多粉丝。”

        冰块落入玻璃杯发出脆响，小姨再倒入汽水前几撒了薄薄的一层盐。“那些就算了，我就是自己喜欢，你要真让我为了别人去做这个事。我反而有压力，做不来。”

        “好吧，就是觉得只有我们吃到这个好东西，有点可惜。”

        “你们吃好就不可惜。”小姨对过大的欲望没有兴趣，守着一居室在这小城市生活就已经满足。

        “我和你妈不同，她一生要强，做点什么都想做到好。”

        周艺乐吐掉嘴里的残骨，“我就和她不同，为什么事事要争，世界上这么多事，一辈子哪里争得完，自己过开心就好了嘛，管别人。”

        “这点像你爸，不过你嘴上这么说，跟人争的事没少做。从前看别人家有新自行车，你妈不让买，你就自己用漆把家里自行车重新刷了一遍。”小姨数落周艺乐跟数落自己家孩子一样。

        “我那是气不过他显摆的样子，瞧不起别人似的。”

        “不显摆的我看你也要争。”桃子一秒加入挖黑料阵营，“有一年班里文艺表演没你，你看你同桌都去了，不甘心，也每天跟着去排练。最后领舞实在不好意思，还是把你拉进队里了。”

        “我是觉得我俩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也没说谁比谁更好看，猴屁股的舞台妆一化，亲妈也认不出谁是谁。凭啥就找她不找我。”说起陈年往事，周艺乐竟然还有余火。

        “那还不是因为别人成绩比你好……”桃子不给周艺乐争论的机会，一口气没换往下说“每天排练也不会影响学习，你表演一结束英语分直接少了20。”

        事实如此，周艺乐还想狡辩，“我那是本来对英语就不太感兴趣。”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小姨掐准时机转移话题。

        “你这两次追那么凶，就没交到什么新朋友？”小姨不是不信周艺乐的独立和执行力，只是在外有同伴，总比一个人好。

        “这两次哪次不是极限挑战，根本没时间约好。第二次还比较幸运，遇到了锦鲤。”还是带入场吃面的那种。

        小姨点头，“那就好，你有没有上海的朋友啊，或者最近你偶像有没有上海的演出计划？”

        小姨这话起的莫名其妙，周艺乐机敏地察觉到，“什么意思？”

        “就是……”小姨往杯里又添了汽水，“你妈要结婚了，在上海摆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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