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开，维持着原先换衣服时的状态。没有开灯营造的灰暗气氛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周艺乐把脸压在枕头，突然想到脸上还带有妆，立马翻了个身。睁眼瞪着天花板时，她忍不住骂了一句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

        周艺乐从来没有要红要暴富的心，只想安静实习完成过渡，然后顺利毕业。甚至于毕业后还要不要继续做运营或自媒体相关的工作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毕业论文开题报告提交的截止日期已经过了，但她仅仅开了个头，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继续。

        马不停蹄的拍摄日程把她的可支配时间塞得满满当当，当她终于停下里可以休息的时候，已经累得连打开电脑的力气也没有了。周艺乐总以为拍完今天就好了，拍完这套就好了。

        但永远在拍完这套以前，新的计划就纷拥而上。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要拍的照片、要演的视频啊。

        相比之下，灿灿总是一副热情满满的模样，在大家疲惫不堪时点奶茶，请组里人吃饭。在现场指挥一切，细致地安排一项接一项的工作。

        所有人困到说不动话的时候，只有她还能给大家讲笑话。那一刻周艺乐觉得，灿灿才最适合去做相声演员。

        “叩叩叩”的敲门声打断了周艺乐短暂十分钟的静思。

        灿灿在门外问：“小艺，你没事吧？”她用这个被很多人遗忘的昵称亲切地呼唤周艺乐。

        周艺乐没有回答，准备听人说明来意。她不会轻易再被这种廉价的讨好欺骗了。

        “你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门内没有回答，但灿灿依旧固执在外面等着，她敲门的力度加大，“小艺，你是睡着了吗？”

        片刻静默后，门开了。周艺乐把窗帘拉开一半，盘腿坐到床上。房间里终于有可以看清对方表情的光线，灿灿看见周艺乐低头摸索着裙边的刺绣纹路。

        “最近大家都很累，再坚持一下。明后天都没安排，你可以回学校一趟稍微休息一下。”房间的客人靠在桌沿，手背在身后撑在桌面上。

        “那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周艺乐抬头看向灿灿，全包眼线已经有晕开的迹象。休息只是短暂的，只有忙不完的工作是永恒的。

        “加班可以调休，但是该正常上班还是要上。虽然辛苦，但我们并不是白辛苦呀，有奖金又有提成，你的同学应该没有几个人能够像你一样在实习期就能有好几千的工资吧。”

        在室友得知百万粉丝周艺乐的实习收入后，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个数字就算他们毕业正式工作后也未必能拿到。

        周艺乐也有过短暂的虚荣，可以让桃子领着她去商场那些她没怎么关注过的名牌店购物，可以帮老爸买上好酒好烟好茶。

        周艺乐没有刻意向人在上海的老妈展示自己现在收获的一切，但她在朋友圈发的新人相声大赛、摄影大赛获奖的新闻截图，就算老妈没有看到，小姨也肯定早就把这些好消息告诉她了。

        因为几天后，周艺乐发现，老妈的朋友圈分享了一篇文章《网红经济是昙花一现还是未来趋势》。

        身边的同学考虑的是考研考公考编，有的人不惜跑到外地，就为了能拿到互联网大厂的实习名额。周艺乐的“意外”的爆红和这些稳当的路相比，显得那么急功近利。

        那篇分享的文章，让周艺乐在轻飘飘的蜜糖里，像被人破了一盆冷水，她问自己，毕业以后我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没日没夜地不停化妆拍照，当一个卖弄漂亮的花瓶？更何况，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够格靠脸吃饭。那是桃子的特权，不是她。

        可没人能否认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她踩中了人气的红利，用可承担的付出，赢得了不错的回报。

        灿灿见周艺乐默认，继续说：“大家都是为了把账号做到更好，我们现在是快速增长期，要把握好机会。也许错过这一次，就错过了很多次，谁能保证1个月、3个月后，还有这么多合作会来找我们吗？”

        “大家都想把账号做好，但不是一定要加班加点，每天几千涨粉才算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那么大的欲望，想轻松快乐一点生活的人也没错吧。”周艺乐越说越激动。

        她以为负能量的宣泄会招致灿灿更大的怒火，但是没有。

        灿灿用一种平时也罕见的低沉语调说：“你以为我不想轻轻松松、开开心心把钱挣吗？可是这样是挣不到钱的，如果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项目和团队会像一艘有漏洞的船，它可以航行，但最终会沉没。”

        撑在桌上的掌面留下了红印，灿灿在周艺乐身边坐下，床垫因为增加的重量往下凹陷。

        她问周艺乐：“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只是轻松快乐的生活，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离开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捏住裙边刺绣的手指用力按了按，一种被脱光衣服的羞愧感让周艺乐脸红。前些天刘大图来问她：“拿了新人奖后，你还想说相声吗？”

        当初，周艺乐进久春社学相声是为了林欣，现在没有林欣，她又是为什么继续。朱元宇说的初心，她找到了吗？

        脑子在一片空白后，嘴巴自作主张回答她图姐：“我还想说相声，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

        “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坚定地选中自己可以从事一辈子的事，只有极少极少的人可以在他们选中的事业里面取得顶尖的成绩。所以我们普通人也不需要对自己太苛责，先从自己能做的不讨厌的事开始吧。”

        刘大图对周艺乐说，也像对过去的自己说：“能让你现在也有想说相声的心，至少过去的这段时间都更有价值了。”

        现在，是灿灿来问她，汉服形象人的个人ip是她想做的吗？周艺乐烦恼地把脸埋在掌心，闷声闷气问：“我能问你为什么这么努力想把账号做好吗？”

        “因为我不想输。”

        这个她曾经拥有过的答案。周艺乐抬头，睁大惊讶的眼睛望向灿灿。

        “我大学很好的朋友去了天京发展，她后来在一个名导的剧组里工作，她会凌晨4点收工回酒店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哭，说太累了不想坚持了，然后哭累了就睡过去，第二天继续爬起来。杀青那天她又哭着给我打电话，可我知道这次是因为高兴。”

        灿灿微微仰着头，像是在跟一个漂浮在空中的虚无对话，“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影展、参加各种试映会，会互相分享以后有机会想拍什么样类型的片子、想和哪个演员合作……”

        睫毛轻微抖动，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这是第一次灿灿如此认真地和她聊到关于那个模糊的“梦想”这个词。

        “我觉得，如果我没有机会拍电影，那我就把我现在能做的最接近的事情做到最好。那样，即便我输了，也不会输的太难看。而且，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因为这样和我喜欢的演员合作呢。”

        灿灿转过头注视着周艺乐，又恢复到了平时乐呵呵的模样。“也许有一天和你一起拍照的人就是朱元宇。”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朱元宇的！”果然相声比赛之后，灿灿面前的周艺乐连最后一点的秘密都没有了。

        “你的聊天背景都是他好吧，我又没瞎。”灿灿从床上站起身，向周艺乐伸出手，“休息好了就快点出去，摄影师是按时间算的。”

        “抠死了。”周艺乐大力把手甩进灿灿的掌心，借力站了起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化妆师说：“灿灿，你的手机有个号码给你打了两次电话，你要不要问下是什么事。”

        是个没有备注的上海号码，灿灿打回去：“喂，你好。是的，这边是乐乐账号的负责人……你是说录节目？”

        灿灿疑惑地看向周艺乐，向手机那头的人确认：“要说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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