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养狗第六步

‘你是预言中人，是至善之人。只有你能够救辛寒，请务必答应此事，人类。’

        ‘你会明白的。在太阳破晓，光洒林间之时，你便能明白了。’

        泠忆思眉毛拧作一团，手指不断抽动。她被困在梦中，耳边不断回荡着灰狼曾说过的话。

        光洒林间之时，光洒林间之时——

        “哈啊——”

        她猛一吸气，用力睁开眼，见到了无尽的黑暗。

        怦怦。

        心突然猛跳了两下。

        泠忆思擦去额上的冷汗，握了握冰凉的双手。她向前看去，只感觉黑暗中有什么正缓慢地靠近。

        虽不知是什么，但这强大的压迫感，还有不受她控制开始颤抖的身体，都向不断警告着危险。她该逃离这里，可她偏又动也不能动。

        “这里是哪”泠忆思尽量去冷静的思考，却找不到相关的记忆。

        完全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下糟了，她不会落入妖怪的陷阱了吧？

        该怎么办才好她可不能就这样任其宰割。

        就在她绞尽脑汁该如何离开时，一束光落下，不偏不倚的打在她面前。

        泠忆思一怔神，拔腿便朝身后跑。

        “请不要害怕，人类，我是狼族中人。这里是属于你的世界，我无法在此伤害你。”

        狼族？

        她停下脚步，朝声音来源之处看去。老态龙钟的狼从黑暗中走出，在她面前站定。

        它半驮着身子，蓝色的眼眸浑浊不堪。光亮的毛发失去原本的颜色。它俯视着泠忆思，不断打量她的模样。的视线锐利，却并不危险。

        仔细看的话它的模样，竟然跟辛寒有些像？

        老狼笑着，疲惫不堪地趴下身去：“本想同你多说上几句话，奈何我实在是虚弱，所以就长话短说了。”

        泠忆思木讷的一点头：“那您请说吧。”

        “你倒是意外的礼貌。”老狼疲累的一叹气，抬起狼爪微微一招，“人类，若不介意的话，可否坐到我身旁来？”

        “哦，好。”

        “我贸然来此，引你惊慌，实在抱歉。但我实在是想见一见你，人类。”

        “见我？我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你对狼族来说，是极其特别的人。不过也正因如此，你才会被妖纠缠，此事定让你十分苦恼吧。而且辛寒与子燚对人类憎恨无比，想来是不会轻易接纳你的。”

        子焱？嗯难道是说那只灰狼？

        她单手抱膝，另一只手托住下巴，若有所思。

        原来辛寒也是狼妖啊，那它为什么不会说话？而且体型也差了这么多。

        “呃”老狼浑浊的双眼突然就失去了颜色，它痛苦的闭上双眼，与什么相抗衡着。

        “我本担心辛寒会被诅咒吞噬，化为妖邪，但好在你找到了他。若是你，一定可以将他救出。只有你，不会被诅咒吞噬，能成为指引他的月光。”老狼无力地呼吸着，躁动的狼爪深深陷入黑暗，“辛寒，辛寒是狼族唯一的希望了。不过，如果你愿意就此舍掉性命，化作我的食粮，想必也是极好的善事。”

        泠忆思托腮的手一顿，放松的神经忽一紧绷。她惊异地扭过头，眼中的狼影不断的放大。

        咚！

        虚弱无力的老狼忽露出凶相，轻易将她掀倒，一爪摁住她的双足。混沌的闪着妖异的红光，正如那晚失控的野兽一般。

        与此同时，黑暗忽然退去，露出了暗夜中的森林。圆月高悬，却驱不走一点黑暗。

        “只要我吃掉你，狼族便实力大增。我也就不会落得这幅模样了。”老狼用力摁住泠忆思，将她朝身边拖拽，“人类就该死去，就该化作我狼族的餐食！”

        不！！！

        泠忆思恐惧到了极点，感到一瞬间的窒息。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失了智的老狼将她高高抛起，长大嘴等她自投罗网。

        而就在将要落下的刹那，一道刺眼的白光闯入，霸道无比，顷刻间就将她的意识吸走。她再度落入黑暗，无比缓慢地下坠。

        耳边响起温柔的嗓音，一只手慢慢抚摸她的发顶：“不要怕，已经没事了。”

        泠忆思睁不开眼，亦分不清此刻是现实或是梦境。她靠向温暖的怀抱，不安的表情这才有所缓解。

        白衣牵住她纤细的手，眼中燃起一团微小的火焰。他稍稍俯身，贪婪地闻着怀中芳香，身后的狐尾愉悦地摆动着。

        嗖——

        小臂般粗/大的冰棱射/穿白衣的衣摆，钉入地面。风霜侵袭此地，寒冰将他的靴履冻结。

        哗——

        冷风吹来几片雪花，和煦的阳光仿若被冻结，光芒下落之处寒冷一片。

        辛寒踩塌灌木，眼中怒意快要贯穿白衣的心脏。他从中走出，视线落定在泠忆思身上。不过短短一眼，他便瞧出了此处的异常。

        这气息是老头子来过了？

        白衣扯碎衣摆，缓缓起身。在转过身的那刻，凝作短刀的寒冰抵在了他的喉间。他微微一笑，琥珀的眸中没有分毫慌张。

        “少狼主是想杀了我？”

        “我对狐狸没有兴趣，识相便滚远些。”

        嗖啦啦。

        旋风状的寒气将辛寒包围，散去之时，他已是化作了高大的人形。他俯视着白衣，将人夺过，黑发凝上一层霜：“滚吧。”

        说罢，他丢掉冰刀，挥动手臂，将白衣推出了几尺远。

        脆如薄纸的树枝被截断，冰棱拔地而起，将白衣围困其中。

        “别乱动，狐狸。”辛寒看向白衣，寒光闪闪的眼中意味不明，“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白衣雪白的手指抚上冰棱，露出一抹玩味的笑：“你到底是年少啊，少狼主。”

        “是啊，哪像你这个老东西。”辛寒不耐烦地皱眉，转身便要离去。

        模样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她身上怎么会有老家伙的妖气？

        他当不会失控欲吃掉人类，但若是因预言来此，此事不是由舅舅来处理吗？

        辛寒皱眉，一时想不通是为何。他叹气，正打算收回妖力时，身后白衣打碎冰牢，将碎冰丢向了毫无防备的他。

        漫天飞雪袭来，如刀刃将白衣割伤。辛寒的瞳仁紧缩，做出最后的警告：“若不想死，便莫要再招惹我，狐妖。”

        “这可不行，少狼主。”白衣深吸一口气，向正跳动的心脏伸出手去。他紧咬牙关，忍着锥心的痛楚，将护体妖力打碎，令气血逆流而行。

        “！”辛寒一惊，抛起碍事的泠忆思，任她在摔落在雪中。他化作巨大的狼形，吼道：“你这个疯子！！以性命为祭唤醒妖邪，对你有何益处！”

        白衣嘲讽的笑着，身体渐渐缩小，直至化作一普通的白狐：“非也，少狼主，我为的可不是那只丑陋的妖邪。”

        辛寒用力蹬地，迅速抓向狐狸的尾巴，在它的身上留下撕裂的伤痕。他扑上前去，欲直接咬断狐狸的四肢，却只扯下了它几缕毛发。

        “呜嗷——”

        白狐痛苦的哀嚎，急忙逃向泠忆思的身旁。鲜血染红洁白的皮毛，在地上汇作血泊。它大口的喘气，开始在生死边缘挣扎。

        就在它即将跳扑到她怀中时，一道寒光射/出，穿透了它的身体。它绝望的哀嚎，径直从空中落下。

        混杂着妖气的血落在泠忆思眉心，迅速融入她体内，将妖气扩散开来。她微一蹙眉，毫无知觉的身体轻轻抽动。

        “我说了，莫要招惹我，狐狸。”辛寒默默走上前，扯过不断抽搐的白狐，用力踩住了它的尾巴，“我给你个痛快，心怀感激的死去吧。”

        ‘人类就该死去，就该化作我狼族的餐食！’

        “不要！！！”泠忆思猛睁开眼，从地上弹起身。她低下头，只见手心满是汗水。

        辛寒的动作一顿，眼前风雪瞬间消散。

        仍有一口气的白狐呆呆地望着泠忆思，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它无力地合眼，求救道：“请救救我。”

        熟悉的声音如闪电击中泠忆思，她侧目，不偏不倚的与辛寒对视。

        辛寒一惊，趁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将白狐叼起，朝森林用力一丢。白色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顿时消失在茂密之林。

        本就半死不活的白狐撞上树枝，呕出一口鲜血，双眼直冒金星。它狼狈的跳下树枝，一瘸一拐地走向灌木，半天才缓过神。

        辛寒瞧着灌木丛中的一簇毛绒，心头一惊。他忙召唤风雪至此，将白狐的身影模糊。

        “真是难缠。”

        “辛寒？”

        泠忆思不解地歪头，却不料辛寒被她吓得一退步。她眼神一厉，突然站起，紧盯着出现在他背后的黑影。黑影环抱着辛寒，正紧紧缠着他的脖子。

        这就是诅咒吗？

        “辛寒！”

        “？！干，干什么，我未曾杀他！”

        辛寒尾巴一甩，扭身便要逃。

        “不许跑！”泠忆思大步上前，整个人扑倒在辛寒身上。她用力环住他的腰，用尽力气，将他拽出黑影的怀抱。

        “滚开，滚开啊！”被揪下几撮毛的辛寒愠怒，不断甩动尾巴，“别靠近我，放手！！”

        他生平最厌恶的事情有三，偏在今天占了个全。

        一是遇见人类却无法杀之而后快。

        二是遇见低劣之妖。

        三是遇见两面三刀的狐族。

        “放开！放手！！”辛寒大喊着，甚至试图将双爪埋入土中以阻拦泠忆思。可不知为何，他使不出妖力，甚至就连力气也敌不过她一个寻常人类。

        泠忆思闭眼，深吸一口气，用力抱起不断挣扎的辛寒。她警惕地盯着远去的黑影，抱紧了浑身冰凉的辛寒。

        温柔的怀抱暖的辛寒一怔，竟就这样安静了下来。他不自在的一摆尾巴，索性靠在了她的肩头。

        骤至的风雪忽停，积雪消散，融入大地。阳光洒下，虫鸟鸣叫，此处又恢复了原本的静谧。

        所谓的诅咒竟是有实体，真实存在的。

        泠忆思神情严肃，唇瓣微微抿起。

        既然这诅咒是真的，那能救辛寒的便真的只有她了？

        还是先离开这里才行。

        想着，她将辛寒向上托了托，朝出口走去。而那灌木丛中的动静，她便就这样忽略了。

        好容易才钻出灌木的白狐摔倒在地，尽可能地装着可怜，不停呜咽。他哼唧了好一阵子，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它睁眼，本该出现的人类却不见了踪影。它从地上弹起身，发觉周遭竟异常的安静。

        “走了？”白狐一瞬的呆滞，只觉得内伤又加重了几分。他自嘲的笑了笑，却突然直起耳朵。

        倒也无妨，他还有一接近她的方法。

        妖界的天变化无穷，妖群在林中徘徊，布下重重陷阱，轻易便能要了人类的命。但不知为何，直到泠忆思离开的那一刻，她也未被伤到分毫。

        她回望着平平无奇的森林，额汗滑落。心在此刻才开始慌乱，撞得她胸腔直痛。

        如果不是运气好的话，只怕她现在已经消失了吧。

        泠忆思咽下唾沫，不敢再想。

        辛寒窝在她怀中，目不转睛地看向森林，朝眼前的屏障一昂首。

        无形的屏障缓缓冻结，化作一面巨大的冰墙。眼前的森林犹如被冰封在水晶中的异世界，浮着细碎的光。

        在冰墙的另一端，一只头戴骷髅，模样怪异的狼现身，数道影子从它脚底飞出。

        “这次一定要你的命，至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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