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锦浮贵香 （5）

　　哦，这便是传说中那位特立独行的四姑娘，于朱雀，小名小雀。传言这位四姑子，无心红妆，天天嚷着要上战场杀敌报国，怎奈战争已经结束了，且于家的处境实在不妙！这个伟大理想的实现机会比寻常时刻更显得渺茫。

　　于朱雀倔强地撇了撇嘴，对东玉快速地福了一福，又退到老太妃身后，一双妙目冷冷地瞪着东玉。

　　安城公主对于朱雀的失礼有些不悦，便轻柔地拉着东玉坐下：“哥子几个都在玉门关，  虎子前几日拖人捎信过来，说是都挺好，最近突厥人也安生。”

　　东玉一边凝神细听，一边在脑海中再次一一比对蜉蝣搜集的于氏情报：

　　◇安城公主同老郡王恩爱非常，老郡王一生只钟情安城公主一人，没有纳过任何妾氏或通房，就连太祖爷和元德爷亲赐的众多美人或撮合部下，或送回故乡，全部妥帖安置，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二人共生了七个娃娃，原本的名字和排名有点潦草，就是虎、豹、狼、雀、兔、猴、兽，连他们的干爹元德皇帝都看不过去了，特是赐了名，如下：

　　◇长子于靖虎年二十二岁，裘一等忠勇郡王，任平西大将军，小名虎子；  

　　◇次子于良豹年二十，小名豹子；

　　◇三子于威狼年十六，小名小狼均在燕子军中任参军一职，领正五品衔；

　　◇四女于朱雀十七，小名小雀，就是眼前那个警醒的黑肤少女；

　　◇五女原名于莬儿，小名小兔子，早年被元德爷收为义女，特赐名婉真，现年芳龄十五，为小皇帝的贤妃娘娘，虽生得绮年玉貌，可同伴们的消息说是小皇帝对这位娘子却不怎么热络，当然皇太后也不让小皇帝热络，总之正经圆房也没几回。

　　◇六子于逢，今年八岁，小名小兽；

　　◇最小的七女儿于婉玉，今年才七岁，小名小猴子；也就是在大门口对东玉行凶的两个小屁孩子。

　　二个小娃娃这就被槐花牵出来给东玉见礼，像两只初见陌生人的小奶狗，狐疑地抬头看了东玉半天，才奶声奶气地叫着大嫂嫂，小猴子站起来后便一直盯着东玉看，慢声问道：“你真是我大嫂嫂么？”

　　东玉扯了嘴角,  勉强算作一抹贤良淑德的微笑，可小猴子又紧跟着天真问道：“可小兽说你是奸细？你是么？”

　　小兽的小黑脸一红，立刻推了她一下：“我何时说了？你敢卖我！”

　　小猴子倒也不示弱，退后一步全立定，跟着狠着小脸冲向小兽，将小兽推倒在地，当着众人的面两人立刻瞪着小眼睛掐起架来，小雀大声道：“你们两个住手，别让外人看笑话。”

　　可惜，没有人去关心她语言中对东玉的轻慢，两个孩子只顾着拼命扭打，槐花和小雀便无奈地上前把两个孩子拉开架。小猴子眼看就要摔倒。东玉便及时扶了一把，小雀抱起小兽，小兽偷偷从怀里掏出一颗石子儿，朝小猴子扔来，东玉本待轻松接下，但忽然想到龙胆提醒过自己，实在没招了，就用苦肉计，这最能获取任务对象信任，于是假装没看见地悄悄挡在小猴子面前，任由额头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这次距离近，又打在枕穴上，东玉的眼前黑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好在这回武疯子又押对了宝，  混乱的玉帛堂里，于氏众人万分惊恐而尴尬地停止了对东玉的精密盘问。

　　当晚玳瑁引东玉到厢房，再一次替东玉上药，包扎脑门上的第二个大疙瘩。好在这个伤受得值得，玳瑁的目光明显有了一丝信任，她对东玉抱歉地微笑着：“卢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小猴子和小兽已经得了教训，一定不敢冒犯您了，这两小子打闹惯了，习惯一下就好。”

　　是得习惯一下，东玉望着漆黑的夜空，左手不由自主地活动了一下关节，暗想平日里在断金堂豪横，向来只有同伴被自己毒手打残的份儿，怪不得她亲亲师傅偶尔着了她左手的道，也会抱着伤口阴侧侧说：隆把吾记牢，这世间还是有报应的！

　　果然，报应这就来了！

　　临走时，玳瑁告诉东玉，隔壁乃是小雀的住所，武疯子狂转大脑一周天，读出了第二层意思，那是就近监视。

　　东玉摸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确定人皮面具无事，解开宫绦，宽衣睡下。忽然外面又有人敲门，只得以光速穿上衣服，再把那繁琐的宫绦系上，然后深吸一口气，以淑女的仪态轻轻地打开门，原来是老太妃红翠姨奶奶。

　　红翠老太太柱着棍子，由一个中年侍女扶着进来，应该是坠嫂，也是大管家陆申的老婆。

　　东玉再一次标准行礼，老太太和蔼地免礼，心疼地看着东玉脑袋上的两个大包：“那两个小娃娃也是担心家里，新媳妇莫要见怪，如今恶贼当道，人心不古的，家道实在艰难。”

　　说到最后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同是一个父母所生，为何姐妹俩如此不同？若太后有贞静皇后一半宽容，我于氏岂有今日。”

　　这厢里，东玉激动地腾得一下子站起：“夜深了，妾去把窗户关了，太奶奶可别着凉。”

　　多么重要的情报啊，竟敢人后妄议太后，这便是谋反的证据！

　　回头要把老太太的话往小抄里加上，估计太后看到了，马上就会下懿旨，把于氏灭门，要是暗地里解决，那她就会是第一人选，这样便可早早结束了这愚蠢的网眼任务，顺利开脸地回到断金堂显摆。

　　不行，这样重要的情报得确保不要被别的同伴听到，抢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东玉把头探出去左右看了半天，确定实在没有可疑人物偷听，  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对老太太假意柔声安慰道：“请太奶奶放心，妾一定助于氏度过难关。”  

　　后来东玉很后悔说了这句话。

　　王府散尽家仆，只剩二十来个亲兵，还都是从突厥战场上回来的老弱病残。

　　坠嫂是家中唯一正经女仆，坠嫂的丈夫陆申瘸了一条腿是突厥战场上受的伤，俱传是他千里护着老郡王的灵柩同少郡王回到长安城，乃是王府的管事，正儿八经的家丁也只有两个，展意和六福，皆是老郡王生前领养的孤儿，对王府甚是忠心，怎耐人手不够，东玉是主子堆里唯一能挑能扛的，于朱雀便使坏，怂恿安城公主将粗役的活全推到东玉头上，一是存了退敌之心，二是试探东玉真意。

　　安城公主自然不敢让东玉进内院近身服侍内眷，以免她真是奸细意图不诡，可万一她真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又不敢将太重的活交给东玉，只是嘱咐象征性地给东玉一把笤帚洒扫后院，意思意思得了，没成想东玉兴奋地夺了过来，立刻紧握住笤帚滚卷沙尘于天地之间，然后她的强迫症犯了，她喜欢她目之所及之处都是干净齐整的，以往连断金堂的三个茅厕坑都是闪闪发光的。

　　这于府过眼之处皆令她嗤之以鼻，混身难受，她的干劲空前高涨起来。

　　她看不惯恩荷池草长如飞，便化了三天把园子给修整一下，草木有型，皆成立体，或圆、或方、或形碗形壶，引众人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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