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幽树墟口生 （4）

　　叶老板满面惊慌，混身抽搐起来，连连唤着没有：“我只是请他们泼粪啊，我真得只是请他们泼粪，那天我参于救火，反倒被人污陷，我被逮进大理寺受了刑，为此我的手指都被夹断了，养了多少年，才能重新再操起木偶，我是恨田汝真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可是我也从未想过要置他死地，我没有放火没有杀人，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我是冤枉的呀。”

　　叶老板伸出双手，甘棠近前查看，在蛛蛛手心里打道：“确为夹刑之伤，右手三指断裂，左手手指全断。“

　　叶老板痛苦地大叫起来，明明空无一物，却仍将双手伸直，痛不停打颤，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大理寺受刑现场。痛苦流涕道：“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冤枉，小人冤枉。“

　　妙郎放下写满供词的录薄，大步走出来，在蛛蛛手中打暗语道：“师姐，这人快撑不住了，也就半柱香，非死即疯。“

　　蛛蛛却不理，仍然稳住了语速，冷冷喝问：“那田沟沟后来如何？“

　　叶老板道“小人没有见过，后来有人说是疯了，有人说他流落街头成了乞丐，还有人说被人救下皈依道门，总之小人再未见过他。“

　　蛛蛛道：“你所说可属实？“

　　“小人和小人的家族都被田家所累，故这一生再也不想同田家人有任何瓜葛，躲都来不及，哪里再敢相见，还求青天大老爷饶命，饶命。“

　　叶老板混身痉挛，眼白翻起。

　　蛛蛛一拂叶老板的睡穴，叶老板立时口吐白沫地昏了过去，甘棠松了一口气，立刻双击掌，命昆仑奴再次进来，将叶老板抬到隔壁浮室清洗。

　　  “大师姐，听叶老板之言，那沟沟果然未死，那咱们快写奏报吧，请师父即刻派人搜察，像田沟沟这样高个六指，又毁面之人绝不难寻，”甘棠也兴奋道：“若此案就此告破，我们重火堂领了头功，便是四堂之首，师傅面上也荣光了。

　　妙郎和甘棠都欢欣鼓舞一番。

　　蛛蛛立时命甘棠研磨，以特制鼠毫和鳞墨，正待写下案情奏报，忽而脑海中便是叶老板的那句：“那些个贵族都以拥有一个田氏玉姬为罕，直至今日黑市里，有贵族出万两银子要一个田氏玉姬竟不得？”

　　蛛蛛的水眸眯了起来，纤手中饱饮的笔峰便停在纸面上，迟迟不肯落下，浓墨慢慢滴了下来，在纸栈上化作了一个大乌点，慢慢扩散，像一轮乌黑的妖月。

　　妙郎疑道：“大师姐怎么了？”

　　蛛蛛慢慢收回素手，若有所思地再取出东玉的绘纸，定定地看着那个小偶姬：“以往推断，凶人一高一矮为两人，如今断定乃凶人携傀儡所为，这田沟沟不过是个普通傀儡师，既便有幻药迷倒苦主，可手上还带着个大木偶，最后一案里，他如何能在五个弹指间，同时打倒武功高强的金吾卫并肢解？除非另有武功高手相助，那便是一伙子人。”

　　甘棠指着落在地上的沉香道：“田巧巧失踪时年仅八岁，与所有被掳女童年纪相仿，那田沟沟怀恨在心，前来长安掳人报复，作案动机极其明显，失踪的这十年里，习得绝世武功，或有武功高强的同伙，田沟沟负责掳人，同伙在田沟沟杀死所有苦主后再神秘显身肢解尸体。”

　　“假设推断全部成立，因着同伴的证词和凶人画像，我们这些信息来得几乎毫不费力，那这运气未免太好些。”蛛蛛冷冷道：“师傅教我们的第一课，永远不要相信送上门的运气，极有可能是敌手所布迷阵。”

　　甘棠和妙郎一怔，妙郎道：“兴许真是巧合，想断金堂那丑八怪，去岁破了”永阳坊张员外焚身冒尸案“，名声大震，连银王都点名赞扬，录入《内卫案典》，束何长官可都说了，那丑八怪能破此案，靠得是三分推断，七分运气呢。“

　　“就算是运气找到咱们重火堂了，“蛛蛛微点头，丹蔻微敲玉杯口，疑惑道：“田沟沟符合凶人的特征，手上抱着大木偶，为何要掳忠勇王小千金，为何前往西川王府？这又是何动机？”

　　妙郎快速接口道：“兴许慌不择路，便往老巢而去，旧宗氏乃是他的主人。“

　　甘棠摇头道：“不对呀，田家所有的灾难皆出自旧宗氏，岂会认旧宗氏为主？我看他是想构陷旧宗氏。”

　　蛛蛛眼神闪烁：“无论如何，种种证据都指向旧宗氏，如此，我重火堂便首先获得旧宗氏之谋逆铁证，如今摄政王权倾朝野，他早就想除掉旧宗氏而后快了。“

　　“恭喜师姐，“妙郎揖手道：”三件大案，无论哪一件，师姐皆已拔得头筹，这一回我重火堂可要立下头功，再次助内卫立威朝堂啦。”

　　不料，蛛蛛的黛眉却越发深锁起来，她慢慢直起身来，肃然道：“将今日所录事件立刻通知堂座，同时知会龙胆，让他回去自取元昌元年间卷宗。“

　　妙郎笑道：“事不宜迟，妙郎先去查探一番吧。”

　　蛛蛛摇头：“打草难免惊蛇，此时龙胆想是已动身前往西川王府问案了，待他复命再说。”

　　妙郎满心不甘，但又不好忤逆上级，只好垂眸称是。

　　妙郎悻悻地转身出门，传信去了。

　　甘棠担忧地看妙郎离去，转身来到蛛蛛背后，取了妆台上的玉梳，一下一下轻柔地梳着一那头披披淋淋的乌发，不解道：“师姐，咱们已得关键线索，报上去，兴许银王便命你总领此案，如此头功，凭什么知会他断金堂啊，何不让妙郎先行，依妙郎之能，几个时辰之内便能发现并生擒田沟沟，找到被掳孩童下落，何苦白白让断金堂占个头功。”

　　蛛蛛淡淡一笑，潋滟的水眸微眯，如猫儿眼一般剔透难测：“传令下去，此案我重火堂兄弟姐妹不准私自行动，只须尽力探听消息，报至兆雪楼，抄送断金堂即可，一切先机皆让于断金棠。”

　　甘棠有心想说此次被掳之人乃是忠勇王千金，恐怕要引起大震动，可看蛛蛛眼神如冰，便不敢再置喙，悄然望向天际乌云，忧心不已。

　　花开数朵各表一支，且说龙胆和穷奇自老站回来，一路先往大理寺调阅罗刹妖一案所有卷宗，大理寺见龙胆携银王令符，自不敢怠慢，大理寺的谷寺丞亲自带着龙胆来到案库调阅卷宗。然并无新得，仍是原来的旧卷宗，只增加了新失踪的忠勇王府小千金。

　　二人回到断金堂，值守的颠经即刻将重火第一刺的蜡丸交到龙胆的手上，龙胆阅闭，便递于穷奇和蜉蝣细看，亮出专案调遣令，取了钦牌，写下所需资料，签下自己的代号，将钦牌递于颠经：“即刻以我之名前往圆测堂调取铜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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