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姜评事与大人缘分不浅

林间凉风簌簌地吹，小五领着姜玥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往里头走了一段路，便瞧见了一座隐秘在树林深处的庄子。

        “大人，那就是温言的庄子。”

        姜玥躲在树后往外看，庄子今夜格外地热闹，不少人举着火把，将一个个箱子往马车上搬，又罩上了黑布，似乎打算连夜运走。

        温言到底在做什么勾当？

        姜玥双目微眯，随即小声地唤道：“长青，长青……”

        长青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五身后，小五顿时觉着身后冷风阵阵，他一转身，差点就要尖叫出声，长青眼疾手快地点了他的哑穴，一声惊叫就卡在喉咙里。

        姜玥解释道：“这是我朋友，不必害怕。”

        小五缓过劲来，拼命点头，长青才将他的哑穴解了。

        “小五，我和长青进去，你在外头看着，若是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还未出来，你去陆府找陆沉青陆御史救我们。”

        小五应道：“好，你们小心。”

        “嗯。长青，劳烦你带我进那个庄子。”

        长青颔首，带着姜玥悄然地靠近庄子，待他们即将靠近庄子时，长青掷了石子射中远处林间正小憩的猫，猫惊叫一声，将庄子外聚集的人引了过去。

        长青借机提起姜玥的衣领将她带了进去。

        姜玥：“……”

        下次能不能不提她的领子？怪勒人的。

        姜玥和长青落在庄子内的后院，从后院往里看，庄子内一片黑暗，连灯都不掌。

        廊上有人举着火把行走，长青忽然拉住姜玥，躲在了院内的夜香车后。

        姜玥鼻翼一动，顿觉奇怪，这夜香车怎地没有粪味？

        哪怕这夜香车身四面封闭，也不会做到半点味道都闻不见。

        “走。”

        姜玥没有再多想，跟着长青躲进了庄子的一件房屋。

        “一间间找？”

        姜玥道：“不，先找护卫看守最严的地方。”

        “嗯，在这等我。”

        “小心。”

        姜玥蹲在门后，等待着长青的消息。

        忽然，轰地一声，房内一道暗门打开，火把的亮光慢慢开启的暗门中透了出来。

        姜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从暗门里头出来，又把暗门关上，举着火把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还将所有能藏人的柜子都打开来看。

        姜玥屏着呼吸，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忽然，“嘎吱”两声，门被打开又关上，那人似乎是走了……

        但姜玥依旧没动。

        没过多时，门又突然被打开了。

        那人举了火把又照了照屋子，确认无人之后，才又关了门离开了。

        姜玥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放心地打开窗翻了进来。

        她长吁一口气，这人真是谨慎得很，幸好庄内多数人都在前门，此刻窗外无人，否则真是无地可躲。

        不过……

        姜玥看向暗门处，这处房屋无人看守，又地处庄子偏僻，却没成想原来暗室在这。

        门外有人敲了一声门，姜玥一惊。

        “是我。”

        是长青的声音。

        姜玥打开门，长青闪身进来，“找到了。”

        姜玥却摆首道：“这里有暗室。”

        “但我不知道哪个是机关。”

        长青于是又开始找起机关来，然而不多时，暗门就被他打开了。

        姜玥此刻已然对他寻找机关的本事习以为常了，毫不惊讶地随他进了暗室。

        已近深夜，街上几乎无人行走，只有赌坊的人驾着车将那一箱箱的物什在空荡荡的街上快速奔袭着。

        身后忽然劲风一起，有人踩着他们的肩膀飞身而上，在空中几番旋转之后落在队伍之前。

        众人于是紧张起来，只有为首的中年男子十分镇定。

        那人背对着，落于他们之前，接着他缓缓转身，丹凤眼的眼尾微扬，却是落了几分森冷的杀伐之气。

        是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百里赫。

        为首的中年男子乃温家幕僚——莫辽，他原先还镇定自若，但当他瞧见拦路的竟是百里赫时脸色微变。

        没想到居然是百里赫亲自来抓，那陆沉青呢？

        事态俨然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此时百里赫的人马已将整个队伍团团包围起来。

        莫辽强自镇定地下马对着百里赫行礼，“草民见过百里大人，不知大人拦路可是有事？”

        百里赫握着悬于腰间的剑柄，刀裁似的剑眉微挑，根本不瞧莫辽一眼，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寒冰般冷，“打开。”

        于是便有人齐齐冲了上去，将所有的箱子尽数打开。

        “大人，全是衣裳和大米。”

        百里赫走上前去，捻起里头的一件衣裳，他勾起一抹冷笑，“深夜出城，就只是为了搬运这些东西？”

        百里赫这轻轻一句反问，却是带了腾腾杀气，莫辽额角的冷汗滴落，砸入他作揖抬起的袖子。

        “是，常州大涝，我家大人听闻不少灾民缺衣短食，故而特地让人收集衣裳和大米，连夜送去常州。”

        “是吗？”百里赫将捻起的衣裳扔回箱内，“那是本官不知情，误会温大人了。”

        莫辽急忙道：“哪里哪里，大人乃是尽忠职守，是我等行事欠了考虑，劳烦大人多跑一趟了。”

        百里赫冷哼一声，侧身让了路，“滚吧。”

        “是。”

        莫辽急忙招呼人离开，待离了百里赫视线，方才赶忙让人去给温德送信。

        今夜怕是大事不妙了！

        “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百里赫弹了弹袖口不存在的灰，眼中闪着寒光，“不急，横竖都要回来。”

        暗室里长长的甬道一片昏暗，长青吹起火折子，甬道里这才稍微见了光。

        姜玥跟着长青走在狭窄的甬道里，行了数十步，方才见了暗室。

        长青一顿，姜玥差点撞上他的背。

        “做好准备。”

        姜玥茫然，“什么？”

        长青往旁边侧了一步，姜玥眼前豁然开朗，身子却僵在原地，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这是……”

        阴冷的暗室里摆着十一个十八尺高的略微透明的柱形水缸，水缸里头全灌满了银白色的水银，最可怕的，是水银之中透出了十一张一模一样的笑脸和身躯，乍一看，令人寒毛竖起。

        姜玥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不会是尸体吧？”

        长青此刻已然走近去看，他答道：“不是，她们的眼睛是画出来的，不是真的。”

        姜玥平了心绪，也走近去瞧，里头的每一具躯体都与人体无一不同，且每具的肌肤纹理都真实细腻。

        “这便是剥皮尸案十一名死者的皮？”

        “也许。”

        姜玥环顾四周，在暗室一侧有一案桌，案桌之上摆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姜玥过去将它拿了起来，查看了一番，又放下。

        “用你的剑把它劈开吧。”

        长青闻言，二话不说地劈开木箱，木箱朝两边炸开，里头的书册却完好无损。

        姜玥拍去书册上头的木屑，“账簿？”

        还没等姜玥打开来看，暗室之上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长青道：“有人来了。”

        暗室的门轰然打开，长青的手放在剑柄之上，等待着来人。

        “哎呀，这下面还真有个密室啊！”

        是长松的声音！

        姜玥颇为诧异，长松怎么会来这？难道陆沉青也来了？

        长青松了剑柄，走了出去，对从甬道走出的陆沉青道：“大人。”

        姜玥也走了出来，笑道：“好巧啊，大人。”

        比起姜玥的惊喜，陆沉青倒是格外地淡定，“嗯。”

        长松从陆沉青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道：“真是好巧啊，上哪都能碰到姜评事啊！”

        姜玥笑着颔首，“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啊！”

        长松调笑道：“分明是你和大人的缘分不浅。”

        姜玥笑了笑，看向陆沉青，陆沉青却盯着她手中的账簿。

        “你拿了账簿？”

        姜玥一愣，看向手中的账簿，“大人是为这账簿而来？”

        陆沉青颔首，“嗯。”

        姜玥将手中的账簿递给陆沉青，陆沉青接过，翻看起来。

        姜玥又问陆沉青，“大人在查什么案？”

        陆沉青于是解释道：“温德贪污受贿一案，我随着赌坊运着银两的夜香车寻到此处。”

        姜玥这才明白，原来那夜香车如此干净是为了运银子，而不是运粪便的。

        长松趁机逢迎道：“是啊，我们大人可厉害了！先是一招引蛇出洞，骗温德将银两和账簿转移，却不料温德狡诈，几日不见动静，原是行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大人就去赌坊外看了一日就知道其中猫腻了，我们去赌坊内查了几日都不见异常呢！”

        长松说书似的解释了一通，姜玥明白过来，温德只怕是故作上当，表面不动声色，私下却用夜香车转移银两和账簿。

        若姜玥没猜错，此时另一头有人正运着假银两出一方城门，而待陆沉青追查假银两之后，庄子这头却运着真银两往另一方城门而去，待陆沉青回过神来已然是来不及了。

        可惜，如此好计被陆沉青识破了。

        姜玥登时恭维道：“大人真聪明！”

        陆沉青盖上账簿，瞧着她，面上未见喜色，反而问道：“我来时见那扒手躲在林间，他说是你的人？”

        姜玥微愣，回道：“是。下官见此人机敏通达，剥皮一案又甚是复杂难解，故而将其提请出狱，协助办案。”

        陆沉青问道：“依大徽律例，偷盗不满十两，当拘押入狱十日，若需狱中罪犯协助办案，则需请示上报有司，方可提取案犯，你可曾请示上报？”

        姜玥一顿，心虚道：“……未曾。”

        陆沉青冷了脸，严词反问道：“你这是承认违反律法，滥用职权，擅自提取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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