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蟑螂啊！

等到大娘柳如是抱着那只叫做‘少主’的小狗站起身，二娘安若华收拾好她的针包离去后，牧棂终是选择了躺平，双手大张倒在了床榻上。

        他想起安若华离开时那句话，觉得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对他这个脸盲来说，是一项巨大的考验。

        “教主身上如果不疼了，便换身衣裳出来走走吧。”

        安若华临走前补充道：“若是不走动活血化瘀，怕是又要疼了。”

        “正好其她人也担心教主的身子，小七那丫头前几天都差点急哭了。”

        想起那还未曾见过的五名小妾，以及浮云宫中一干教众，牧棂是真的生出了放火烧山的念头，他但凡身体不这么虚弱，早就卷着铺盖跑路了。

        可事已至此，牧棂只能随遇而安，在确定身上不那么痛后，他便挪下床朝着屋内放置衣柜的角落走去。

        等打开衣柜，牧棂面上的表情又是一僵，满眼的非黑即白，衣服的颜色极为单调，宛如要去上坟。

        “这魔教教主眼光有问题啊……”

        牧棂满脸嫌弃的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从最里面找出一件勉强还能穿得上身的衣裳，虽然也是一身雪白，但好歹领口和袖口处绣着金丝暗纹。

        他换好了衣服，又在抽屉里翻拣了半天，才挑出一条银色系珠发带绑好头发，而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呀，教主今个儿怎么穿这身衣服出门了？”

        门口站着一名穿着蓝色长裙的少女，看到牧棂后，对方掩唇惊呼道：“这身衣裳不是先前那周公公……从宫中带过来的吗？”

        牧棂迅速的抓住了对方话中的重点，‘周公公’，‘宫中’，这么看来，那些江湖传闻的确有迹可循，这魔教教主陆清辞，的的确确和当今圣上私下里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小七，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药香从一旁袭来，牧棂抬起头朝着药香的源头望去，便看到了那位扎了他几针的二娘安若华。

        “二娘。”

        牧棂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辞儿，你今日怎么穿上这身衣裳了？”

        安若华看到牧棂身上的装扮先是一愣，再看到他脑后的发带后又是一呆：“这条发带…我记得是东海那边进贡给宫中的，辞儿，你原先不是还嫌这条女气……怎么今日便绑上了？”

        牧棂脑袋嗡嗡作响。

        “二娘，说不定是教主想开了，打算换一下风格呢。”

        被称作‘小七’的少女轻笑一声：“教主今日这身穿着倒是分外精神，显得教主越发俊俏迷人了。”

        “青青，就你嘴巴甜。”

        安若华浅笑着摇摇头：“好了小七，去给教主找把伞来，近来浮云宫正值雨季，莫要让寒气入体。”

        于是牧棂便打着伞同两人朝着外面走去，一路上他一边留心着出门路线，一边暗中观察这位二娘和小七的举止动作，以防日后认错人。

        “辞儿，你今日走路……怎么蹦蹦跳跳的？”

        安若华走到一半，低头看着对方的双腿担忧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原来牧棂几乎是踮着脚在走路，因为浮云宫这段日子一直在下雨，为了避免踩到地上的积水弄脏了衣裳，他都是下意识踮着脚尖走路。

        牧棂闻言打了个激灵，连忙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想起先前看过的书……据说偶尔拉伸一下腿部，会长的比较高。”

        “……长的高？这和你踮着脚走路有什么关系？”

        安若华没忍住笑了，她摇了摇头叹道：“罢了，教主开心就好，原本我还担心教主此番重伤醒来，会心性不稳落下暗疾，但眼下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牧棂低头挠了挠面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安若华。

        “若华姐姐，我新的话本子写好了，你帮我看看呗。”

        就在这时，挽着安若华手臂的小七突然说道：“正好先前你让我整理的药材也挑拣好了。”

        “那二娘便去和……小七忙吧。”

        一想到能摆脱两人，牧棂连忙接话道：“正好我也想一个人四处走走。”

        “那好，教主，等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得回去休息了。”

        安若华嘱咐道：“一会儿我去给你送药。”

        牧棂连连点头应是，目送两人撑着雨伞消失在了视野里。

        他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便抬起脚看了看鞋底，确定脚底只是雨水和轻微的泥土后才放下了心。

        还好还好，他这一路上并没有踩到什么地龙小虫，不然这只脚……就该扔了。

        没错，牧棂此人还有一个毛病，那便是具有严重的洁癖且怕一些软体动物和会飞的昆虫，就因为这件事，他的师傅梅卓凡天天骂他‘矫情’‘娇气’。

        想起梅卓凡，牧棂便不禁想起了御风剑宗，想起了他那还在洞中闭关养伤的身体，也不知他跑到了这魔教教主体内，自己的身体里又住着哪个孤魂野鬼呢？

        希望老天有眼，别是这该死的魔教教主陆清辞。

        牧棂一边祈祷着上天保佑，一边朝住的寝室走去，半路上还遇到了那只叫做‘少主’的小狗，便索性抱着它一同回去。

        “少主啊少主，你说你们这教主，是不是有疾啊？”

        一边撸着怀里的小狗，牧棂一边指指点点的嘟囔道：“单看你们教主的屋子和那一堆丧服，倒像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圣人，可这满院子的花红柳绿环肥燕瘦，他倒是照单全收。”

        “汪汪！”

        “哎呦，还有你，叫什么不好偏偏叫少主？”

        牧棂举起小狗一脸嫌弃：“他这么缺儿子吗？”

        远在御风剑宗的陆清辞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觉得纳闷，这天也不冷，自己怎会时不时的打喷嚏，一定是牧棂这家伙的身体不中用了。

        “啊嚏！”

        牧棂揉了揉鼻子，把手中的小狗放了下来：“你狗毛呛着我了。”

        “辞儿，你在吗？”

        屋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安若华端着药盅走了进来：“已经半个时辰了，该喝药了。”

        “哦，谢谢二娘。”

        牧棂走上前，看着面前浓郁苦涩的药汁，斟酌的问道：“这是……要全喝了吗？”

        “是呀，快趁热喝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安若华浅浅一笑，扭头看向门外：“你大娘去拿蜜饯了，怕这药苦。”

        “那可真是……麻烦大娘了。”

        牧棂端起药碗先是抿了一口，入口的苦涩差点让他干呕出来，但安若华就在旁边，他只能一边看着门外，一边祈祷大娘柳如是赶紧过来。

        好在柳如是还是比较心疼陆清辞的，怕他苦端着一罐蜜饯便赶了过来，牧棂看到对方怀中的蜜饯，便一咬牙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药汁。

        “快，吃个甜山楂。”

        柳如是眼疾手快，朝着牧棂的口中塞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山楂，她放下手中的罐子说道：“用糖皮裹的，不酸。”

        “唔，谢谢大娘。”

        牧棂一边咀嚼着山楂，一边鼓着腮帮子道谢：“很好吃，很甜。”

        “对了，辞儿，先前二娘便想问你……你手上那枚戒指……是不是用过了？”

        安若华先是看了一眼柳如是，而后望着牧棂问道：“就是戴在你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

        “戒指？”

        牧棂看了一眼右手，他恍惚间似是有了一点印象，就是在自己将陆清辞打落山崖的时候，似乎感到手指间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刺破了皮肤还流了几滴血珠。

        难道……这便是陆清辞干的？不讲武德！他竟然使用暗器？！

        “辞儿？”

        “啊……是用过了。”

        牧棂连忙回过神来，他低下头有些气闷的问道：“二娘问这个做什么？”

        “那枚戒指里不是有‘胭脂泪’吗？”

        柳如是闻言皱起了眉头：“那是若华给你保命的东西，你给谁用了？”

        保命的东西？

        牧棂心头涌上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谨慎的开口说道：“这……我记不清了。”

        “唉，辞儿……这么重要的事情，算了，只能等苦主自己找上门了。”

        柳如是伸手点了点牧棂的额头：“那东西虽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但一个月后若无解药，五日内中毒者可是要活活痛死化为血水的。”

        活活痛死，化为血水。

        牧棂听着都感觉身上开始疼了，想起自己那还在琼华山的身体，便连忙问道：“这胭脂泪，可有解药？”

        “解药？”

        安若华抬眸看向他：“当然有，此毒的解药需要‘牵心莲子草’，这可是我们浮云宫后山才有的东西。”

        “我记得辞儿会制药。”

        柳如是看向安若华，朝着她柔柔一笑：“当年若华教了辞儿许多药理，该不会……辞儿都忘光了吧？”

        牧棂只能歉意的笑笑。

        “别是粗心，在不经意间……用胭脂泪把自己扎了。”

        柳如是细眉轻挑，看着牧棂柔声说道：“一会儿让你二娘给个解药，你先服用，以防万一。”

        “谢谢大娘。”

        牧棂觉得柳如是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比自己亲娘还体贴入微。

        等安若华把解药交给他后，柳如是便起身打算走了，牧棂自是巴不得她们赶紧走，恭恭敬敬的把两人送到门口，顺便将少主也提溜了出去。

        牧棂关紧房门，看着掌心‘胭脂泪’的解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在一个月内见到自己的身体，就还有救。

        如果真是那魔教教主寄居在他的体内，那对方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只要待在魔教，不出一月，陆清辞定会自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想及此，牧棂顿时感觉整个人甚是神清气爽，一直以来的不悦都一扫而空，他甚至都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他要借此机会给魔教来个釜底抽薪，让陆清辞再也掀不起风浪！

        这么想着，牧棂便美滋滋的掀起被子打算睡觉，可就在下一瞬间，他突然神情一变直接‘嗷’了一嗓子，成功的把还没走远的柳如是喊了回来。

        “辞儿？”

        柳如是推开门，看着坐在地上的牧棂拧眉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床上……”

        牧棂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指着床榻的位置抖着声音说道：“有东西。”

        “嗯？”

        柳如是走上前，她掀开被子朝里望了一眼，而后松了口气回头说道：“吓死大娘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蟑螂。”

        蟑螂……蟑螂还不恐怖吗？！

        牧棂简直要给她跪了，这浮云宫不待也罢，他要回琼华山，连夜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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