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无垠的大漠上升起一轮银月，银月如同打磨好的锋利的银勾，银月撒下银色的月光。他躺在金黄的沙砾上，旁边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是啊，毕竟我们已经走过了两辈子了。

        秦子归静静地躺在沙漠中，他就好似一块无瑕的玉器，月光打在他的鼻子上，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片阴影。肌肤上沾染了几丝血，但依然阻挡不住秦子归的完美，还增添了几分美。

        他长得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沈若弗望着秦子归的脸，无数记忆从心底浮现出来，在脑海里不停上演。还记得上辈子，沈若弗还是个少爷。

        天子十五年。

        “弟弟，弟弟，弟弟！”小沈若弗手中拿着个小点心追在秦子归屁股后面跑，“你等等我嘛！”

        “好了，”秦子归手中拿着本《孙子兵法》，一脸烦躁地说，“你别再烦我了，我不要你的破点心，你赶快滚出我的视线！”

        “可……”小沈若弗低下头，强忍着泪水说道，“我就是想给你吃好吃的……”

        “哼，”秦子归冷笑，“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

        “我不是虚情假意……”小沈若弗再也抑制不住泪水，竟默默抽泣了起来，“我……我知道……以前对你不好，但……呜呜，你要原谅我，我当时不懂事……”小沈若弗边哭边抹着眼泪。

        沈若弗哭得小脸通红，眼眶红的不成样子，小孩的皮肤比同龄的小孩的皮肤白嫩不少，哭起来白里透红，一双眼楚楚动人，让人看一眼就心痛的不得了。

        “你别哭了，”秦子归拿沈若弗没办法，“你，把点心给我吧。”

        “真的？”小沈若弗立刻抬头，一脸期盼地看着秦子归，“真的吗？”

        “还能有假？”秦子归傲娇道，“你快点儿，我要回偏房了，一会儿我母亲……不，林夫人该着急了。”

        林夫人是秦子归的生母，秦子归和林夫人住在偏房。

        “好，好！”小沈若弗瞬间展开了笑颜，跌跌撞撞地朝着秦子归的方向跑去，“给你！”小沈若弗奶声奶气地说着，还带着点儿哭腔，听起来可爱极了。

        “谢谢啊，”秦子归比沈若弗高了半个脑袋，他只能低着头看沈若弗，一脸“够了”的模样，“你可以走了。”

        “哦。”沈若弗十分听话，“腾”的一声跑会原来的位置，对着秦子归招手，“我们明天见哦！”

        “嗯。”秦子归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沈若弗蹦蹦跳跳地跑回自己的屋子。

        那是沈若弗最开心的一天。

        天子八年。

        沈若弗是沈府的大少爷，也是沈阁阳的正妻王夫人所生，所以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但沈若弗并不是个张扬跋扈的主儿，反倒是个挺可爱的孩子，就是学业不怎么好，经常被沈阁阳骂。

        秦子归是沈阁阳的小妾林夫人所生，虽说他叫秦子归，但别人都叫他沈子归。秦子归比沈若弗小了两岁。相传，秦子归是沈阁阳在江南游玩时，和一个风月女子苟且所生的，他从小就背负着这些言论，生活在骂名之下，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

        秦子归是三岁时才来到沈府的，他本以为来到沈府，他会不再过像以前那样的苦日子了，可他到了沈府才发现，沈府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住在沈府的偏房，偏房阴暗潮湿，密不透风，夏天热，冬天冷。他和母亲只能吃王夫人也就是沈阁阳的正妻吃剩下的残羹，只配穿下人不要的衣物。

        在秦子归初到沈府时没有人愿意同他玩，谁看到了他，都会绕道走。长期已久，秦子归也习惯了这种孤独，不再奢求什么了。

        终究还是事与愿违，有一个“侵略者”闯入了秦子归的小世界——沈若弗，沈若弗手里提折一盆水倒在了秦子归头上；沈若弗用蜡烛烧了秦子归的衣物；沈若弗撕掉了秦子归的课本……

        秦子归对他恨之入骨。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五年过去了。秦子归每天生活在沈若弗的霸凌中，不过在最近沈若弗倒是不怎么欺负秦子归了，秦子归刚开始还很奇怪，后来听下人说，沈若弗生了一场大病，救治了好久。

        就这样，秦子归安静的生活了几年。

        天子十五年。

        秦子归十岁，沈若弗十二岁。

        沈若弗的病好了，沈若弗病好后性情大变，尤其在面对秦子归的时候。沈若弗非但没有像以前那样霸凌秦子归，还天天给他带好吃、好玩的，说是给弟弟补偿。

        秦子归很抵触沈若弗这种行为，他不想看到沈若弗，他害怕沈若弗，他害怕沈府，他什么都怕。

        沈若弗其实并不是故意要欺负秦子归，而是受了隔壁林公子的怂恿，这林公子是这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不务正业的头号人物，妇孺皆知林公子是个败类，可沈若弗还是喜欢和他交朋友。

        在生病的这段日子中，沈若弗在一天天的孤寂中反省了自己，他不该这样做，他要向秦子归道歉。

        病好后，他也试过给秦子归道歉，可每次跟秦子归道歉，秦子归都是那副漠然的表情。

        后来，沈若弗每天都等着秦子归下学。

        沈若弗上的是自家私塾，秦子归上的是村里的小私塾，两人下学的时间点不同，沈若弗比秦子归早放一个时辰下学，沈若弗每天都在秦子归所在的私塾等他，虽然每次得来的都是秦子归的视若无睹，但，可以接弟弟下学了，这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经过了好长时间的软膜硬泡，秦子归才愿意和沈若弗说话，才和沈若弗关系好了些。

        最后，秦子归也被这沈若弗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就和沈若弗成了好朋友、兄弟。

        那年是天子二十二年。

        沈若弗已经完全褪去了稚嫩，成了一个翩若惊鸿的贵公子了，他的一颦一笑都像是花一样灿烂，他一双眸子惊骇世俗，说是人间尤物都不过分。

        秦子归完全是一副少年模样，他的下颚线清晰可见，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薄情，他的气质无人可及。

        “哥，”秦子归无奈道，“哥，我不要了，咱们回家吧？”

        沈若弗正在树上摘果子。

        “诶呀，”沈若弗摘下一个果子扔到秦子归怀里，“吃嘛，不打紧的，这不一会儿才到上学堂的时辰吗？”沈若弗从兜里拿出一个果子啃了起来。

        “不行。”秦子归义正言辞道，“父亲让我好好辅导你功课，监督你上课，我不能不听父亲的话。”

        “我的好弟弟哟！”沈若弗不满地跳下树，来到秦子归面前，“好，走，听你的！”

        沈若弗突然抓起秦子归的手，放到自己手里吹了一下，随后又拍了几下。

        “你干什么？”秦子归问道。

        “嘿嘿，”沈若弗邪魅一笑，“当然是，给你做标记了！”

        “标记？”秦子归皱起眉头，“你又跟谁学来的？”

        “你不懂，”沈若弗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是怕你被别人欺负，当别人看到你有我这个标志之后，别人就不会再欺负你了。”沈若弗笑笑。

        “幼稚！”秦子归翻了个白眼，“有你欺负我还不够吗？”

        “我现在不是不欺负你了嘛，”沈若弗紧紧抓住秦子归的手，“好了，咱们回家！”

        “走吧。”

        “好的！”沈若弗大声道。

        “你小点儿声儿。”

        “好的！”沈若弗小声说道。

        ……

        一路上沈若弗没少说话，一会儿聊聊这个，一会儿聊聊那个，可把秦子归烦的头疼。

        好不容易进了学堂，就看见教书先生靠在门框上，手中拿着教鞭，等着他俩。

        “先生……”沈若弗很害怕先生，“您……这是？”

        教书先生闭着眼睛，没正眼看沈若弗一眼。

        “沈子归，你进来。”教书先生说道。

        “哦。”秦子归麻利的进了学堂，走之前还瞄了沈若弗一眼。

        沈若弗光明正大的目送秦子归进了学堂。

        “你倒是挺关心你弟弟的。”教书先生没好气儿的说，“你看看你，一天天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你哪点比得上你弟弟？”

        沈若弗不以为然地说：“哦，我本来就比不上。”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不思进取？！”教书先生气地脸都黑了，“你现在给我把昨天学的兵法抄一百遍，一遍也不许少啊！”

        “哦。”

        “哦？！”教书先生抽了沈若弗脑袋一下，“还哦？还不快去写？”

        “哦。”

        “好了，”教书先生也不在管沈若弗了，“咱们接着上课……”

        沈若弗趴在学堂的窗户上边抄兵法，边看秦子归上课。他觉得秦子归上课的时候是最美的，他喜欢看秦子归专注的样子。他觉得秦子归长得特别好看，是女人都比不上的好看。沈若弗痴痴地看了一节课，到了下课的时候沈若弗才发现自己只写了三个字。

        沈若弗追悔莫及，早知道自己就好好写了。

        沈若弗刚开始写，就看见秦子归朝自己这边走。

        “哥，”秦子归叫着，“你写到哪了？”

        “我啊，”沈若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三个字。”

        “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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