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被黎真搅了午觉，苏云飞提溜着拽地裙摆回房。左右周围都是女侍，她解了衣服，只着了件松垮的白衣，席地而坐，伏在一方矮机上翻书看，偶尔提笔书写。

        要说这红月真真是进退得宜，不动声色摆上一盏茶一小蝶点心，又悄悄退出去。

        苏云飞这几日已经习惯了她的无处不在，道谢道到口干，后来干脆不谢了。

        所以黎峥过来的时候，她依旧维持着咬笔的姿势，眼睛瞅着某一处出神。她琢磨的是，眼下如何筹备创业资金，如何招人销售，人还不能是亲王府的。

        黎峥等了好一会，见苏云飞一动不动。坐到她对面道：“想什么呢？”

        苏云飞心情低落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抱歉，我这几日实在繁忙，没顾得上你。”黎峥道。

        “……”我真的不是因为你没来看人家而心情不好。“天天闷在这里实在无趣，我想出去走走。”

        “嗯，带上红月。”黎峥拿起她写的字帖，“老祖宗‘字如其人’这句话怕是要栽在你手里了。”

        苏云飞佯怒道：“说起来，我习字的老师还是你呢，我写得不好，你也面上无光。”

        “再说了，我也并非字写得不好，只是不惯用这软塌塌的毛笔。”她起身去寻了一根竹签来，蘸点墨汁，在纸上唰唰写下一行字。

        黎峥接过来瞧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苏云飞。

        苏云飞即刻秒懂他的眼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错。”黎峥点点头。

        苏云飞露出一排皓齿，眼神亮晶晶的，有点忘形，“想当初我也是从幼儿园一路过关斩将杀到大学的，一手好字不在话下。”

        把字拆开来黎峥兴许能明白，但把大学，幼儿，打打杀杀连在一起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意思了。但他绝不会直接去问，因为观察苏云飞面上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些得意，想必不是什么隐蔽事。

        “那这过程中可有什么收获？”他漫不经心道。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苏云飞道，“吃了十几年的书，我要是投身男人，肯定能高中。”到那时，高官厚禄，哪里还需要想法子赚钱啊。

        这时红月从外面走进来，福身道：“殿下，赵护卫有要事禀报。”

        黎峥点点头，起身对苏云飞道：“我有空再来看你。”

        苏云飞头也不回，敷衍地摆摆手。

        此时，黎峥正式在查那刺客之事，估摸着很快就能摸到碧心山庄。但查出碧心山庄和朝廷有勾结这条线索却还需要一个关键的契机。小说中黎峥是在是在数月后才发现的。苏云飞打算把这件事提前。

        第二日，她难得起了个大早，一身中性的窄袖立领的收腰黑衣，大摆垂至脚踝，额前两侧的头发挽在脑后用发带系起披在肩上，完全一副新世纪的风格。因为她实在受不了古代的广袖罗裙，干啥啥不方便，只好自己画出图稿让人赶制了。

        若不是怕太过异类，她真的不想把衣摆加得跟裙子似的，总之，比这些个古服襦裙强，而且上厕所方便极了。

        红月从外面走进来，“姑娘，门外马车已备好，可以出发了。”

        “我是不是手里应该拿个扇子比较合适？”苏云飞道。

        红月进屋给她拿出一把双面绣的团山，苏云飞看得眉毛直抽，“你觉得我这身和这扇子配吗？”

        “这……”红月犹疑道，“闺阁千金用的都是这团扇，女婢拿的这把是京城千明纺最新出品的云丝綉面……”

        “停——”苏云飞打断道，“我说的扇子是男子用的折扇。”

        红月初次见苏云飞便知她不拘小节，这几日了解下来更是没见过哪个姑娘像她这般，说她言行无状，有时却又斯文有礼，说她蠢笨，有时却又聪明异常，太过矛盾。

        “奴婢这就去取来。”

        自入住丹阳阁，苏云飞就没踏出这院子，她唤来一名女婢跟着，自己循着先前的记忆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她站在一处拱桥上，正好看到和丹阳阁遥遥相对的凤栖阁，也是一座很大的院子。

        她和黎峥的交流向来很少，以后要借他的势，关系自然要打好的。黎峥也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徒，做个朋友还是不错的。

        红月陪着苏云飞上了马车，“姑娘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呢，还是奴婢带着您四处逛逛？”

        书中，京城有两处风景盛名之地，一：紫云庭；二：清河畔；苏云飞摇着扇子，翘起二郎腿道：“去清河畔吧。”

        清河两岸风景秀丽，是京城里的闺秀公子们平日出游的好去处。且不知何来的规矩，姑娘们和公子各占一边，公子们在北岸吃茶、下棋，姑娘们在南岸嬉戏、弄琴，男女之间从来不会串巷，故此那些闺秀的父母亲一听自家女儿去河畔游玩，便十分的放心。

        苏云飞便十分想瞧瞧这稀奇的场面。

        坐马车慢行到达目的地，她从车上下来，此时太阳已经升高，照在脸上一片暖烫，估计再过半个月，大家都开始躲在家中避暑了。

        沿着河畔边鹅卵石的小道走，苏云飞像模像样地手中摇着扇子。有许多姑娘坐在树荫下吃点心聊趣事，有的活泼的放起风筝，小丫鬟跟着跑出一头汗。

        其中几位姑娘看见苏云飞，目光带着探寻和打量，交头耳语一阵。苏云飞当做没看见，她找了处树荫底下席地而坐，红月忙在她身旁铺了条帕子，道：“姑娘，还是坐这上面吧，干净。”

        “没事。”她对红月一笑，拍拍身边道，“你也坐吧。”

        红月不好违抗，小心翼翼地坐下。

        苏云飞心中透亮，红月这个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侍女，她皇帝黎清自小培养的天字号杀手，堪比武林一流高手，留在亲王府是专门做黎峥手里的一把刀。

        现在黎峥派她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说不难受那时假的。好在自己现在没有不轨的想法，没什么好避讳的，否则漏一点的底，估计没有好果子吃。

        “这湖里有鱼吗？”苏云飞问。

        “这……应该有吧。”红月道。

        “那下次咱们来的时候，带上根鱼竿，我来钓钓看。”

        “是。”

        苏云飞整个人放松地躺在草地上，微侧着脸望着红月的后背道：“你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吗？”

        黎峥寻苏云飞的目的，刚开始除了和他一起行动的赵铭丰，谁都不知道其真实用意。等到后来，苏云飞施展出《三十六式》众人才明白过来。所以，苏云飞好奇，红月为什么不好奇，她背后的皇帝好不好奇？

        “女婢只管听从殿下的吩咐。”红月给出官方回答。

        “要不要我告诉你？”苏云飞突然想到一个整黎峥的方法，于是笑嘻嘻道。

        红月的头低得更低了。

        “在旬阳城的时候，你们家殿下对我说‘如此，生米煮成熟饭岂不妙哉’。”苏云飞学得有板有眼，用扇面遮住脸，只露出两只明亮的黑眸，问红月，“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奴婢…奴婢不知。”红月小声道，“姑娘这话，切莫让外人听了去。”

        “唉，你要是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她叹气道，“黎峥对我这么的好，你说我要怎么报答呢。”

        正说话间，突然不知打哪飞来一只风筝掉到了头顶的树杈上，苏云飞坐起身仰头瞧，“谁掉了风筝。”

        不一会，两个人朝她这边跑过来，前头跑得飞快的少女一身青衣，像头小野猫。少女来到苏云飞跟前，看了她一眼，便抬头看风筝，道：“巧惜，你去找根长树枝来，风筝掉上面拿不下来。”

        刚跑到跟前的小侍女又忙去找树枝。

        这个空隙，少女正眼打量了一眼苏云飞，开口道：“你真有趣，明明是个姑娘家，却拿着公子用的扇子。”

        “因为这扇子实用啊，既可以遮阳又可以扇风。”苏云飞笑道。

        “有道理，我也觉得那绣面团山中看不中用，偏偏我父母哥哥说我不像个女儿家，真讨厌。”少女道。“你不是炎陵国的人吗？”

        “呃，是啊。”

        “诶，那为什么你的穿的一点都不像？”少女奇道。

        “因为我觉得广袖裙装穿起来太麻烦，所以特意制作这种风格方便的衣服。”苏云飞道。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既显女儿身段又英姿飒爽。少女围着她饶了一圈，诚恳地评价道，

        “我叫程乐（yue），你呢？”

        “我姓云，名飞。”

        那名叫巧惜的婢女找来一根树枝把风筝挑了下来，程乐的兴趣已经转移到了苏云飞的身上，两人格外意趣相投，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畅聊了一上午，中午时分依依惜别，相约下次再见的时间，才相互告辞。

        苏云飞坐上回程的马车，心情较比之前好了许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交上了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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