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下马车时，苏云飞瞧见亲王府门前停着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两匹白驹列前，车厢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座驾。

        “这是谁的车驾？”她问向身边的红月。

        “这是公主殿下的马车。”红月答道。

        苏云飞脚下微微一顿，这位公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一个庶民身份在她面前可讨不着好，还是躲得远远的为好。

        “我肚子好疼，我要先回丹阳阁。”她煞有其事地捂着肚子，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地跑了。

        红月还是第一次见她动作如此麻利。

        苏云飞绕着前厅跑回丹阳阁，喝了几口茶平气，刚要招呼婢女们可以开饭了，便见红月走了进来，“姑娘，殿下说府里今日来了客人，请姑娘去前厅一同用膳。”

        “你去说我身体不适。”

        “这是王爷的吩咐，姑娘若执意不去，恐怕……”

        苏云飞想了想，自己今后还要多依仗黎峥，不好拂他的面子，这样既显得自己很没礼貌，又能给人捉住话柄，得不偿失。

        算了，还是去吧，忍忍就好了。她起身道：“那走吧。”

        红月站在原地未动，道：“姑娘要不换件衣裳吧？”

        “走吧。”苏云飞抬脚走出屋子。

        她是从后面的小门进入，离正厅隔着十来步远，耳中异常清晰地分辨出里面坐着两位姑娘，不知怎的，苏云飞心头一悸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黎峥坐在上首最先瞧见了她，出声道：“阿云，你来了。”

        另两名背对着她说笑的姑娘突然消音，纷纷转过脸。

        苏云飞几乎是强迫自己去看那两名女子的，她尽量保持着从容的仪态走过去，对着一位一名盛装华丽的女子作揖道：“小女云飞，见过公主殿下。”

        黎鸢没说话，坐在她身旁的女子却率先开口，笑吟吟道：“云姑娘是王爷的贵客，又救了四皇子，行简单的常礼便好，只是邈邈不知姑娘为何要行男子间才有的揖礼。”

        去你大爷！

        “说得不错，你救了我四弟，理当奉为上宾，而今屋内都是自己人确实不必多礼，只是这情景若落入旁人眼里，不知会作何想法。云姑娘，我们敬你是感激于你，望你且知进退，莫要给王兄添麻烦才是。”黎鸢慢悠悠道。

        苏云飞气定神闲等着她们两个唱双簧，果然邈邈姑娘又开口了。

        “阿鸢，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莫要耍公主威仪吓唬人家，我瞧云姑娘十分面善，怎么会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呢？”那邈邈姑娘转而又对红月说道，“你既伺候云妹妹，为何没告知她如何行常礼？”

        红月站在原地局促的不知如何回答，偷偷瞄了一眼苏云飞。

        “公主殿下莫怪，云飞早年漂泊江湖，女扮男装习惯了与人伸手作揖，适才一时难以纠正。”苏云飞解释道。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的黎峥。

        偏厅摆好了酒席，邈邈姑娘和黎鸢公主霸座黎峥左右两边。苏云飞不愿与那两个女人坐一块，远远地坐在黎峥的正对面，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双面夹击。

        黎鸢还好，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那个邈邈偏偏不打算放过她，也对，扮作一副和善温柔讨好的模样，正是女主一贯的作风。

        没错，她就是女主秦邈邈。她的父亲是炎陵国唯一一位异姓王——秦昭。身份仅次于皇子公主，异常显赫。

        “云姑娘家乡在哪里？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我从小漂泊，居无定所，停在哪哪就是家。并无家人。”苏云飞道。

        秦邈邈戚戚道：“想必吃了不少苦，我此番是要在王府住上一段日子，以后我们可以相互照顾，你若有什么难处可来找我。”

        苏云飞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那就多谢邈邈姑娘了。”

        “我瞧你这身衣服款式是行走江湖穿的吗？我今次来带了些许秦州特产蚕丝纱过来，回头赠你一匹，做身像样的衣服来穿。”

        苏云飞知道自己无力与秦邈邈正面硬刚，只能她说什么都得应声‘好’。

        黎鸢突然道：“王兄，邈邈难得来一次，你打算让她住在哪里？”

        黎峥慢慢咀嚼口中食物，等完全咽下，方才放下筷子道：“索性我这亲王府地广，西面有座望月楼，给邈邈住再适合不过了。”

        “望月楼确实不错，但是不是有点偏？”黎鸢道，“她一个姑娘家住那里总归多有不便，你那凤栖阁里面不是有很多房间么，给她辟出一块地方倒也简单。”

        “你让邈邈一未出阁的姑娘住我的院子？”黎峥挑眉。

        黎鸢委屈道：“邈邈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住哪里都行的。”秦邈邈忙道，“要不我和云姑娘住一起吧，一来方便，二来有个照应，如何？”

        苏云飞差点一口米饭喷出来，跟她住一起，日子能消停？

        “那怎么能行！”苏云飞一句话掷地有声。

        三个人齐齐望她。黎鸢脸上浮现出怒意，而秦邈邈则如同受尽了委屈般。

        “呃，我的意思是邈邈姑娘才是真正的贵客，正巧我喜欢清静，不如我搬去望月楼，丹阳阁给邈邈姑娘住，岂不两全其美？”苏云飞道。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黎鸢冷哼一声。

        “那，那怎么能行，这样岂非叫人说我不知礼数。”秦邈邈嘤嘤道。

        苏云飞真是要被她这副姿态恶心到了，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大度诚恳的模样，“还请邈邈姑娘切莫推辞，我一江湖浪子能在王府有一容身之所已是天大恩惠，不敢久居富贵妄想更多，恐怕迷了心智。”

        “这……”秦邈邈为难，看向黎峥。她容貌昳丽，表情拿捏精准，任谁见了都要为之动容的。

        这时赵铭丰走进来，在黎峥跟前附耳几句。黎峥站起身道：“皇兄宣我进宫，你们慢用。”

        “那邈邈的住处……”黎鸢仍不依不饶。

        “方才我已经定下了。”黎峥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得，这俩只戏台子白搭了。黎鸢狠狠剜了一眼苏云飞，苏云飞深切地感受到对方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的想法。

        管家夏延从门外走进来道：“王爷吩咐小的安排邈邈姑娘住处，邈邈姑娘请跟我来。”

        秦邈邈双目含泪地和夏延去了。屋内只剩下黎鸢和苏云飞。

        “你是不是很得意？”黎鸢冷笑道。

        “小女不敢。”演戏谁不会啊。

        “不敢吗？我看你敢得很。我在宫里什么样的把戏没见过，你这样的还没放在眼里。”黎鸢道，“你以后最好见我绕着走，不然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从我二哥的府里消失。”

        黎鸢走到门外，回头道：“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邈邈是黎峥未来的王妃。你千万莫要痴心妄想。”说罢，得意洋洋地走了。

        人都走了，苏云飞的食欲回来了，放着满桌的佳肴不吃是傻瓜，她美美地吃了一顿后才漫步回丹阳阁。

        秦邈邈入住亲王府的时间比她预期的要早，不，应该说比书中的设定要早。所有的剧情，已经开始悄然改变。

        那，属于新版苏云飞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秦邈邈来京有两个原因，一是烦透了那碧心山庄少主沈仪初的骚扰，二是因为自己入住丹阳阁。

        入住亲王府的丹阳阁意味着什么，苏云飞说不清，但她知道自己就像黎峥头顶的玉冠，太醒目。

        进了院子，苏云飞对跟在身后的红月道：“你别跟着了，我去书楼看看书。”她走出一段距离，突然转身道，“若是那邈邈姑娘来拜访，便说王爷交给了我习字的任务，没完成被罚进的书楼。”

        “是。”红月应道。

        进入书楼，她径直走向标注功法类那一排书架，抽出一本教授入门吐纳的册子细细翻看。琢磨良久，盘膝坐下把书册放在地上，慢慢按照上面教授的方法运行内息。

        这对于苏云飞来说是一件奇妙的体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爽和轻松，就好像真的经过洗精伐髓一般，令人心驰神往。

        她沉浸在这种忘我的状态中，等到醒来抬眼看向窗外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苏云飞赶紧起身，坐了一下午腿脚非但没有麻木，反而浑身精神气爽，没有一点疲惫之感。

        她把地上的书册拿起来，抚平被自己压皱的痕迹塞回原处，掸掉身上的掉灰尘，走下楼梯。

        外面走廊已掌起灯，一片灯火通明，苏云飞才突觉腹中饥饿。半路途中迎面跑来个小侍女，飞快跑到自己面前道：“姑娘好找，凤栖阁那边差人过来，请姑娘过去用晚膳。”

        请她吃饭？莫不是鸿门宴。白天黎峥袖手旁观看好戏的情景闪现脑海，苏云飞心中稍稍抑郁，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脚步加快，小侍女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红月见着她忙走过来，苏云飞直接略过她走进屋内，像以往工作结束回家一样，解开外衣的扣子任衣服掉在地上，端起茶壶往嘴里倒。

        跟着进来的红月和那名小侍女被她这一随意的举动完全惊呆了。

        这哪是不知礼数，这完全是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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