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br>江湖篇要开启了。有多少人在看啊，举个爪爪，给我来点动力啊，亲。

        苏云飞松开她的手，不再言语。

        晚上，一身玄衣的黎峥走进丹阳阁，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便抽身离去。

        红月跟他到门外。

        黎峥负手问道：“她今日可有说话？”

        红月道：“程小姐今天来和姑娘说了好些话，奴婢远远瞧着，程小姐要走的时候，云姑娘拉着她的手似乎开口说话了。”

        黎峥神色微缓，道：“那就好。”

        红月突然跪地，道：“殿下，由奴婢代替您去别院取药吧。若陛下知道您以身犯险，奴婢……”

        “你照顾好她就行。”

        苏云飞虽然坐在里头，却把二人在门口说的话尽数听入耳中，不由微微侧头。过了一会儿，听到黎峥离去的脚步声。

        她动了动嘴唇，终是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外面走廊上红月徘徊的脚步声吵的，或许是自己上午睡多了，过了许久苏云飞也睡不着。她想，总之不是为了别的。

        一夜过去，红月过来叫她起床。这是黎峥定下的规矩。以往苏云飞喜欢睡懒觉，他是不管的，但自从苏云飞失明后，他反倒管起来。

        事后，红月才想明白，苏云飞失明了，便分不出白天和黑夜，心里最是无法接受，所以什么时候天明，什么时候天黑都要以起床和睡觉来定义。

        更重要的是，黎峥怕她的求生欲会在不见天日中一点一点的泯灭。

        早膳时，苏云飞闻到了熟悉的冷香。今日喝的药与昨日的有些不同。

        “对不起，阿云。”黎峥低低道。

        苏云飞眨着空洞的眼睛不说话，她已经封闭了和黎峥交流的那扇门，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门外，黎真大步流星走进来，看见黎峥就兴师问罪道：“二哥，云飞的事你居然瞒着我，要不是三姐说漏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黎峥用眼神制止他大呼小叫。

        黎真走上前，伸手在苏云飞面前晃了晃，皱眉道：“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在王府下毒。”

        黎峥对他道：“阿云尚在养病，你别来捣乱。”

        “谁捣乱了，我是来帮忙的。”黎真道。“我听说秦王别院丢了一个侍女，而且昨天晚上还遭遇了刺杀，连大理寺都惊动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黎峥舀一勺药在嘴边吹了吹，才喂给苏云飞，道：“不知道。”

        黎真搬个板凳坐到床边，盯着苏云飞道脸，半天冒出一句，“她好像瘦了。”

        黎峥手中动作微微一顿。

        黎真难得的没有损人，对苏云飞说：“云飞，你放心吧，我二哥一定能为你找到凶手的。就算、就算你好不了了，我哥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黎峥皱了皱眉，心道这什么破话，还不如不说呢。

        “你先出去吧。”

        黎真一脸无辜：“我干嘛要出去？”

        过了一会，他发现黎峥和苏云飞都相互不说话，才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悻悻起身道：“那我先出去了。”

        等苏云飞吃完饭黎峥待了一会儿便走了。程乐和黎峥两人一走一来相差不过半盏茶功夫，她陪了苏云飞一整天，耐心好得出奇。以往苏云飞见到的都是活泼好动的程乐，完全想不到她可以如此温柔的、安静地陪人说话。

        等下午的时候，苏云飞坐在吊椅上，突然开口道：“上次你哥让人拿来的那本诗册，你读给我听听吧。”

        程乐听了自然愿意，她高兴地赶紧让红月把诗册取来，一首一首地为她朗诵。

        虽说是本诗册，但里边收录的诗却只有寥寥七八首，苏云飞自然都认得，可谓近乡情更怯，她还是迟迟不敢确认白泽是否和自己一样。心里却早已相信。

        是夜，红月照例为苏云飞梳洗完毕扶到床上，亲自看她闭上眼睛，才走到外室偏厅守夜。

        时至凌晨，苏云飞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窗子传来轻微的“吱嘎”一声。

        有人悄无声息地朝她靠近。一把剑抵在了她的喉咙，苏云飞一动不动。

        “你不害怕？”那人道。

        苏云飞摸索着赤脚走下床，那人似乎不急着杀她，更不怕她叫唤，剑横在她的颈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约”

        来人正是宋元。

        苏云飞淡淡道：“说来你不信，我要去找你的当天被大理寺抓去关了三日，后来回到亲王府又被人下毒暗害，瞎了眼。”

        宋元一惊，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未完成的画，“什么！”

        “抱歉，我帮不了你的忙了。”苏云飞道。

        宋元顿感荒谬，收了剑，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借着月光盯着她的眼睛瞧了半天，“你让程小姐告知我你在亲王府是什么意思？”

        苏云飞道：“帮我治好眼睛，我继续帮你作画。”

        宋元嗤笑道：“这买卖不划算。”

        她垂眸。

        “我刚在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重重守卫，我猜亲王一定极为看中你。何必舍近求远呢。”

        “也许，我是被囚禁的呢。”

        宋元勾唇，“金丝雀？”

        苏云飞问：“你要什么条件？”

        宋元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眼睛能不能治好还很难说，我费心费力最后如果治不好，你身上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做交易？”

        苏云飞仿佛在思考，半天才道：“我身怀深厚内力，只要加以训练，就算没有眼睛仍然不弱。你若不嫌弃，我给你做杀手。”

        宋元沉默，往日见到的这位姑娘浑身都充满着自信与活力，而今短短数日就变得如此万念俱灰，实在令人唏嘘。

        他不忍心拒绝，道：“好，我答应你。只是，你在亲王府，我要治你的眼睛，恐怕多有不便。”

        “带我离开亲王府。”

        宋元起身走到窗边，回首道：“三日后子时，我来接你。”

        今夜之后，苏云飞开始偶尔说话了，这令红月和程乐感到很惊喜，但她想说话的对象很明显不包括黎峥。因为一面对黎峥，她就消了音。

        有反应总比没反应好，黎峥心知苏云飞对他有怨，一时半会解不开心结，所以并不强求。

        午后，程乐和翡翠陪在苏云飞的身边，三人在枫树林里坐着。这几日都是红月贴身照顾，翡翠近不得身，今日还是苏云飞特意要求她在旁边伺候。

        翡翠使尽浑身解数想把苏云飞逗笑，但没能成功，反倒程乐笑得停不下来。

        中途，程乐水喝多了要去茅房。翡翠终于循着机会，抓住苏云飞的手安慰道：“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要想开点。你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不会忍心让你受苦的。好人都是有福报的。”

        苏云飞抿了抿唇，道：“翡翠，谢谢你。”

        可惜，这世上法则只有一个，强者为尊。人善被人欺，就算你不去招惹亦会遭受灭顶之灾。

        苏云飞微微侧头，这些天眼睛无法视物，对声音尤为敏感，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脚步声。

        翡翠的声音有些惊讶，“王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苏云飞听见翡翠站来把板凳带翻的声音，接着站在自己身前，声音充满了慌张，“你、你要做什么？王爷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苏云飞警惕地站起身问：“怎么了？”

        她听见翡翠口中不断大叫“救命”，然后耳边传来扭打的声音，苏云飞惊惶地往前摸索，叫道：“翡翠，翡翠。”

        有一瞬间，她似乎听见剑刃刺入身体的声音。

        “姑娘……快跑。”翡翠声音渐弱。

        “不。”苏云飞拼命摇头，眼泪不断地掉出来，“你是谁！有什么事冲过来，你放过她，请你放过她。”说道最后声音哽咽，近乎哀求。

        男人狠狠地把翡翠踢到一边，把染了血的刀子在身上擦了擦，慢慢靠近苏云飞，阴恻恻道：“是你害死了我妹妹，我要让你偿命。”

        苏云飞跪在地上四处摸索，碰到翡翠的手，用力把她扶起靠着自己，手上一片温热。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妹妹。”

        “明明是你让人把我妹妹赶出丹阳阁，她才被人推入池塘淹死，你说我该不该找你索命！”男人说完，举起手里的匕首对准苏云飞的脖子扎下。

        苏云飞痛苦地想，反正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人疼爱，眼睛也看不见，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于是，慢慢地闭上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飞刀破空而来，刺入了男子握剑的手，刚劲的力道把他震退一步。红月飞身而至，一脚踢在男人胸口，他整个人飞出去倒地吐血不止，两名守卫闻声跑来将人押制住。

        黎峥闻讯赶来的时候，看见苏云飞呆呆地坐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翡翠，整个人仿若石化。

        苏云飞道：“来王府前我就知道此行凶险。可人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等事情发生了才知道悔之晚矣。”这句话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黎峥说。

        黎峥上前，想要将她扶起，“阿云……”

        苏云飞站起身，又哭又笑道：“我现在明白什么叫福祸无门、唯人自取。”

        黎峥道：“命由人定，我自会保护好你。”

        苏云飞走了两步，突然抱着头弯下身，她感觉脑袋里的某颗神经被挑起，一幕幕陌生的、纷乱的画面仿佛风暴般争先挤进自己的脑海。两股记忆相容相冲，她几乎弄不清楚自己是谁，身在何方，哪个是自己的，哪个不是自己的。

        她跪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着，声音凄厉而悲恸，“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我是谁……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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