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往人最矮的地方

列车缓慢停站，车门打开，雷修和杰克相继下车。

        “嘿嘿，今天的第二班，我赢了~”

        “嘁…拿去拿去！”

        “给，给…”

        老旧昏暗，壁斑泛黄的狭长车站内，四处散落废纸瓶罐，点点乌黑的地面上，墙脚那一排地铺中，有三个‘人形生物’正低声交流着什么，手中相递，看他们的神情，交谈的不是很和谐。

        这三人，均长有茂盛的体毛与狼耳似的耳朵，绒球冒出耳蜗，双耳不同程度的垂下。

        一人看不出年纪，棕色毛发粗糙但旺盛，几乎覆盖全身，指甲锋利，五官尖锐似狼，双耳最高大。

        一人更具人形，四五十岁的模样，毛色暗红，纤细的汗毛只长到他的脸颊，红色的竖瞳，比前者略小的尖齿。

        还有一个则完全是一副人形犬类的样子，通身灰毛，他在三人中最小，身形似十一二岁的小孩。

        他们的样貌并不是那么相像，谁知道到底是狗是狼还是狐狸，真正的共同点是都颓靡不振、消极畏缩，看起来很‘灰暗’。

        他们虽然都长有茂密的毛发，但也都穿有缝缝补补的衣物。

        此时那排乱腾腾的地铺，只有那三人。

        “来，给你们个机会，猜猜他们是干什么来的，赌注照样。”

        那年老的狼人砸着嘴，舔着薄薄的嘴唇，对着一左一右两人说道：

        “女婿，从你开始。”

        “啧，你这老炮！骗小灰还差不多，你还想骗我？咋地？我们猜了你还敢上去问啊？”

        那名被称作‘女婿’的，看起来更加年轻力壮的狼人，盘腿而坐双手抱胸，看向身旁‘老炮’的眼中充满鄙视。

        见‘女婿’揭露后才产生的想法暴露，‘老炮’尴尬的笑了笑。

        ‘小灰’则没想那么多，他那小脑袋下有些突出的下半张脸，‘人’字型的嘴一张一合的说道：

        “那个高个子的前几天好像来过，而那个矮个子的…”

        “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他左右歪头，满脸的狐疑。

        “前几天？！”‘老炮’瞪大了眼睛，“那么久以前的事情都记得？”

        “我连昨天吃的到底是面包虫还是面包屑都忘了！”

        “你那缩成个蛋的脑袋能记得个屁呀…”

        ‘老炮’对‘女婿’骂他的话没有在意，他一只脚盘着，一只脚伸到床铺外，颓废的靠在墙上，自顾自的道：

        “唉！煤蛋儿的记忆力确实是可以的，可惜呀，如果不是娘死的早，或许可以去当记忆调解师呢……那个矮个子还挺标致。”说着抬起身，精神了许多。

        “啧…这混蛋…”

        ‘女婿’对‘老炮’那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样实在忍不了了，他满脸嫌弃的挪动身子，使自己尽量离‘老炮’远一点，顿了顿，又跪着身，从‘老炮’身前经过，一手将他身边的小灰拉到自己这边。

        “不是…”‘老炮’眼前被身影遮的又是明又是暗的，晃得眼睛难受看也看不清，原本见着美人的好心情瞬间没了，他皱着眉不满的说道：“不是，我说啊，你这样不太好吧？我可是你岳父！”

        “特么…”‘女婿’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打，“女儿死十二年了还掏出来嫁，我去你妈的…还特么是干的，我去你妈的…我特么岳父…我去你妈的！”

        ‘老炮’见他气势，大惊，瞬间蹲起身。

        “你要干嘛？！”

        ‘女婿’被这么一惊也急了，他猛地抬身，指着‘老炮’。

        “嗯！？你别动！”

        ‘老炮’见形势不妙，一边慢慢向后移动，一边抖着手指着他装腔作势的警告道：

        “别过来嗷！我警告你！你岳父我当年可是类人异常肃清队的！很厉害嗷我告诉你！”

        两人互瞪着眼，谁也不饶了谁。

        等拉开一定距离，‘老炮’马上毫不犹豫的转身，双臂夹在身侧，后弓着身拔腿就跑，边跑边叫道：

        “啊啊！女婿欺压老丈人啊！”

        “喂！别跑！”

        ‘女婿’急忙起身去赶，匆忙间甩掉一只鞋子，也来不及管，抄起鞋子就砸向‘老炮’，然后连滚带爬的追上了去。

        “唉…不要打起来啊…”

        可怜的‘小灰’被孤身一人抛在了墙角。

        三人闹着，雷修杰克二人已经来到楼梯口。

        楼梯下，坐在椅子上，身穿警服长相奇特的人类男子趴在桌上，一手托着腮，噘起嘴将笔夹杂人中，百无聊赖的看着不远处打打闹闹的三人，翘起嘴中还不断发出细微的怪声。

        “鸡叽鸡叽鸡叽鸡叽鸡叽…”

        等面前蒙上阴影，才抬眼看向上方。

        男子看了一眼，只是默默取下人中上的笔，递给面前的人，就又将目光投向远方。

        杰克接过笔，先是微微一顿，然后利落的在纸上写上名字。

        “你的字真不错啊！”

        雷修看着表格上，第二行写的规规整整、笔画匀称、刚健柔美的字，不禁发出赞叹。

        【杰·克狄米迦】

        杰克在名字后面点了点，似乎还有后续，但他并没有写上。

        雷修接过笔，口中默默念叨着杰克的本名，也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膀大腰粗歪歪斜斜的‘雷修’。

        再看看第一行，没写东西，只有一个像是被不小心划到的流星似的小黑点。

        落笔生辉，雷修写完后，亲切的帮男子将笔放回他的人中，与杰克走上阶梯，走出地下车站。

        天地‘豁然开朗’。

        昏暗，潮湿，污浊，这是雷修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此处是一个四通八达的路口，五六层的房屋紧凑的挨在一起，街上大片流动的兽人与非兽人‘类人种族’是这的主人。

        一眼看去那真是五彩缤纷，晃得人眼睛生疼，再眼看去已经适应，因为统统盖上了一层灰色。

        远处林立的管道纵横、高大冰冷的工厂制造了弥漫这片天空的黑雾，此时已经步入下午，天边高耸巍峨的钢铁城墙让此界完全处于黑影。

        此地建筑风格比之上界更加迥异，一大半带有不同的异域色彩，几乎隔一座就是一个风格，只是几乎都如年久失修，一股古老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雷修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异种族，也就不知如何从他们似人非人的面部解读他们的神情，只是上界太阳灿烂，人们基本不畏强光，这里阴暗凉爽，却好像太阳压在他们的肩头。

        弯腰低头，不代表麻木与悲愁，相反此处同样也有不少欢声笑语、招呼吆喝，也是充斥着希望，只是好像不那么充实，显得有些保守。

        就似上粗下细的陀螺，需要拼了命的摆动自己，才能使自己晃晃悠悠的站着，不至于倒下。

        而转动陀螺的人已经不见了，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杰克用下巴指向人群。

        “你不是好奇王国怎么建立的吗？就跟他们有关。”

        “他们？”雷修先是看着此地，心里默默揣测，然后像是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原住民嘛！”

        雷修摇摇头叹息道：“可怜可叹呐。”

        “对了，你们是帝国人对吧？”

        “……”

        雷修看着杰克那双扫视自己的双眼和他脸上淡淡的隐约带有戏弄意味的笑容，十分疑惑。

        “你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

        “只是…终于体验到了别人口中的乐趣而已。”

        “哈？”

        杰克摇摇头，收回神情，他从衣内兜中抽出拿出一个鼓鼓的老旧钱包，从中抽出一张墨色纸币，递给了街边的一位人力车车夫。

        虎背熊腰、近乎人形的穿着背心的车夫，前一刻还在与同样身形的同行互拍臂膀，大声谈笑，转眼见到来者后，便迅速沉默，低下头缩着身子，双手接过钱。

        “去你这人最乱的地方。”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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