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师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司空锦带人气势汹汹的离开田家小院，翻身上马，一踢马镫，挥动马鞭，策马奔腾在街道上，扬起滚滚黄尘。

        司空锦怒气郁结于心，驾着高大的棕马饶着平襄城外围驰骋了好几圈，此时只有在猎猎风声，奔驰的快感才能舒缓心里那股要杀人的燥火。

        青一等人知主公心思烦躁只得跟在后面奋起直追，等马匹和亲随都苦不堪言时司空终于调转马头朝城里疾驰。

        之后司空锦等人勒马停在了平襄城衙署门口，街北蹲着两个石狮子，一间兽头大门，门前放着一架硕大的击鼓，左右各一名佩刀衙役正靠在大门边打盹，正门挂着“平壤府衙”。

        司空锦带人翻身下马，青一立马上前让衙役去叫府丞出来。

        衙役被惊醒见几人骑高头大马而来，气势汹汹，想来不是平民百姓，忙小心殷勤的问道：“请问各位是哪位，找我家大人有何事，小的……”

        不等衙役说完司空锦大声喝制‘叫宋林给我滚出来。”

        只见他冷沉着一张脸，上职期间睡觉这要是他的兵士早一鞭子上去了，还问他是何人，心中刚平复的烦躁之气又要冒了出来，无知百姓那样问他对他情有可原，连他手下的府衙都如此询问他，那他哪日去的辖地都要无理对待，那魏老贼和赵家小儿知道不是要笑死。

        府役面前的高大男子气势威严不苟言笑，还直呼大人名讳，来历定是不凡，也顾不得许多朝府衙跑出。

        司空锦也随后进去府衙，没走几步，府丞宋林及手下官吏步履匆匆赶来，宋林是个略显富态四旬官员，满头大汗官服官帽有些不整，想来听衙役来报着急前来。

        只见带头是一高大陌生男子，未着任何官服只一身青色布衣手背在身后露出一节马鞭，脸色不善，身后跟着四个带佩刀的随侍。

        后面的玄二取下腰上玄铁令牌，递与府丞面前。

        府丞大惊两股战战的匍匐在地，冀州君侯亲随令牌他还是识得的大声呼道：“大人，下官不知大人驾到，有罪”

        司空锦见这府丞富态便便衣衫不整已是心中不喜，再加上驭下不严，眉凝纠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烦躁：“速领我们去看难民。”

        府丞听这人语气汹汹面露不快，冷汗淋淋还是身后的师爷搀着爬了起来，让人备马出发，未做停留。

        府丞常年养尊处优都是马车代步，今日之人非同小可也得一同策马向难民聚集地而去。

        聚集地难民人数不多，老弱妇孺居多，有八千人之多，从吴江而来，当地徭役赋税繁重，又加之夏季无雨水，颗粒无收，

        百姓无法只能逃到接壤的青州，人数不多，在城外徘徊数日，长此拒之城外，恐生事端，也会造成城中百姓恐慌，同时冀州也对他们下达收容命令。

        平襄府只好把这些人安置在离城中较远的浮山下，这里四面环山，百姓较少，有大片森林，造些简易房屋便于居住。

        到了山下众人下马步行踏进，府丞宋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整个人如水中捞起，司空锦板着脸让他停下，命师爷随他回报各项举措。

        师爷是个高瘦留着短须眼里很有精气神三旬男子，带着幞头一身书生装扮，跟在司空锦一行后面慢条斯理的说着这么难民的事项。

        只见几棵苍天大树之间建了几排木屋，说是木屋，不过是几块木板搭上了顶而已。

        四周还有三三两两的衙役巡逻，那些老弱妇孺衣衫褴褛的或躺或卧，精神萎靡。

        司空锦没有在上前。只站在二丈开外看着这一切，半晌开口问宋师爷“可分发了饭食”

        师爷拱手道“一日两顿黍米粥，大人，我平壤城山多田少，粮食黍谷多为外地购买，这些多为老残病弱无法劳作，我府城里的粮食也不能维持这么多人吃喝。”

        司空锦知道师爷所说的不全是假话。

        这些多难民不能就在平壤城养着，拖累平壤城，他日如其他地方有灾有难，都如此效仿，来他冀州，那他救济到何时。

        不怪他残暴无情，司空锦犹豫了好一会才说“你先在里面挑出一些尚能劳作者安排别处，其他人”

        说了一半又停下，久久才丢出一句“其他人你暂放在此处，商议后再作决断。”

        师爷也知此事难办，府丞也曾想驱赶出城，可都被他劝阻了，平壤城已接受这些难民，不管何种理由，再驱赶也会引来天下悠悠之口，

        何况各地诸侯拥兵自重，昭昭野心，逐鹿天下只在日后。这事不处理好他日还有许多类似事发生。

        再者他也不愿见这些难民饿死在城外。饿殍遍野的惨状。

        今日此人若想这么做，他也会尽力游说的。

        几人下山马匹处的宋林已休息好了，殷勤的上前请罪，司空锦只不冷不热的嘱咐了宋林几句莫让他们出去逃窜扰乱城中百姓等事务。

        就带着几人翻身上马，手拽住马绳，居高临下的对低头行礼人中道：“你，跟上。”众抬头知他对着师爷说的，一时羡慕不已，师爷只得上马跟上疾驰而去，消失在山林间。

        宋林望着远去的几人郎朗自语“杨思诚这小子得了贵人青眼，要平步青云了。”

        身边的府役狗腿的道：“师爷得大人多年栽培定会在贵人面前替大人美言几句的，大人更进一步指日可待。”

        宋林富态的脸上笑成一朵花：“对，你说的极是。”说着笑呵呵让他去准备马车，他可吃不了这马上的苦。

        文莲在司空锦一行人走后，被乡邻从地上搀扶起来，坐在院中石几上，一时心里委屈害怕不甘五味杂陈，她没作何等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上天如此对她。

        眼泪在眼框里打转，要落不落，巴掌大脸上一片凄惨无助，让人好不可怜心疼。

        乡邻好言相劝的，哀声唾骂的，高声出主意的，文莲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她只身穿越这乱世，没有家人，朋友，但这群素昧平生的异世百姓给了她点点温暖。

        伤心之余也想到不能留在此处了，那人一看就是不好相与也不会就此放过她的，她若还在这，不说她就是这些乡邻也会有危险，不如先离开再说便开口道：“大娘大叔们，我不能留在田婶家了，我在这只会连累你们，我，我想离开。”

        文莲哽咽着说完，大伙一阵沉默，也知那群人凶神恶煞的他们护的住她一时护不住一世，他们也只能为她作到如此了，真不要命的他们也不会。

        这是一个慈目的老叟说道：“姑娘，你可有去处？”

        她哪有什么去处，在这里她举目无亲的，可还是点点头“天无绝人之路，会有的。”

        离开此地宜早不宜迟，说着文莲就要起身与各位乡邻道谢作别，身边的田氏见她就要走，风风火火的跑进屋过了一会跑了出来，把一串铜钱放在文莲手中：“一人在外机灵点，到人多地方去，莫害怕，若是没地去还要大娘家，知道吗？”

        文莲听了田氏的话眼框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来，抱着这个只识得半天的异世大娘，给了她来到这里第一份温暖：“大娘，谢谢，我会的，你保重。若是还能活着一定会来报答您的”

        最后一句话只留在心里没说出。其他乡邻见田氏都如此深明大义，也纷纷掏出一二个铜板递于文莲“莫嫌弃，穷家富路，身上有点钱也能有个指望”

        “是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一姑娘家更不容易”

        听着这些乡邻朴实的真情，文莲一一道谢，谢谢他们对她帮忙和慷慨。

        依依不舍的走出田家小院，文莲也不知道要去哪，天色也不早了，走在街上，要是不找个地落脚，晚上更危险，可要住客栈她就身上这些铜板花完就没了。客栈？她想起早上她就是从一家客栈跑出来的，虽然她急于逃命，但还是看见了出大门时的牌匾上的字，那个大大的客还是认识的。

        这在外乱转，没钱没地去，那人还不时会出现，不如主动去找他，文莲无赖的想与其不明不白的被那人杀死不如痛痛快快的来个干脆说不定还能回去。

        打定主意后，文莲瞬间开朗，走到一家汤面馆，今日就吃一碗糊糊，闻着空气飘来汤面味，肚子咕咕的直叫，抱着死前作个饱死鬼的想法。

        文莲坐到面馆里，这个时间食客很少，面馆也不大，还算干净，老板是一对夫妻。

        见文莲坐下，妇人上前招呼，文莲听了妇人介绍点了一碗三个铜板的清汤素面，田氏和乡邻共给了三十五个铜板，她不想一顿吃完，点碗清面填填肚子就好。

        面很快就上来了，不是很白的面条，像掺了麦麸的面条，尝上一口文莲很怀念以前看不上眼的方便面，不说多难吃，但这个世道也许就是这样食物水平。

        文莲还是慢慢吃起来，一边吃一边与妇人交谈，问她可知城里的客栈，她来寻人，妇人无事，又常年在城中开店，对城里的客栈是一清二楚。

        文莲排除几家，最后得出其中最偏最大的一家可能性最大——云来客栈。付钱离开面馆，文莲在这条街上慢悠悠的逛着，这世代的商铺单一花样简单，零零散散也没什么人，根本没法与现在相比。

        文莲百无聊赖的向客栈方面走，一路东看看西瞧瞧，走到一家买饰品的小摊，摊子只有桌子大小，上面摆放着各色女子用的小饰品，小簪子，小香包香囊，手串，手帕……女人对这些东西天生没有抵抗力，文莲也是。

        这些小东西不说多精美，但胜在古色古香，比那些景点商品强多了，文莲摸摸簪子，看看手帕，都好看，都想要。

        若是小鱼二丫在三人一人一样还能换着玩现在钱不多，只能选个一样了，挑了那个小簪子问卖货郎道：＂小哥，这个簪子多少钱。＂

        卖货郎笑眯眯的说：＂姑娘好眼力，这根簪子是小摊最好的，纯银打造，造型茉莉花状，一两银子＂

        文莲一听纯银就知这东西定是不便宜，果然一两银子，卖了她也没一两，果断放下道：＂是很好看，我先看看，明日带钱来买。＂

        迈出步子就要走，卖货郎喊道：＂姑娘想要我便宜点给你可好，其他也可。＂

        文莲淡淡道：＂不用，谢谢小哥。＂

        卖货郎见她要走，观她粗布衣裙想来身上钱不多，可这女子面容娇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卖货郎没有恶意的想多看几眼这姑娘，忙喊道：＂姑娘，可是银子不多，你再看看别的吧，我算你便宜价钱好说。＂

        文莲听他如此诚心说道，也不好意思的回过头，重新看了起来，卖货郎看她举止轻盈，面容恬淡的挑了一支红色的绢花，那绢花没有簪子贵重，但绢色艳丽做工精细很是好卖，卖货郎也想美人配鲜花只说了成本价五个铜板，文莲还是有些不舍得，一碗面才三个，一个可有可无的假花五个铜板，但看着卖货郎热情样子又不好不买，只慢腾腾的掏了五个铜板，卖货郎也看出她的不舍和羞涩，在摊下面拿出一个用丝线编成的五色手串，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玲铛。

        ＂这个也送给姑娘带着玩吧，是端午买省下的也值几个钱。＂

        文莲见着手串小巧可爱，手工精密还白给，终于笑逐颜开，对卖货郎道谢。

        对着卖货郎的铜镜别上绢花，带上手串，开心的离开小摊，卖货郎看着她远去想着这姑娘笑的真美。

        文莲再慢悠悠的逛着也到了云来客栈门前，门口没什么人，门里更是空荡荡的，与之前跑出来的场景一模一样。

        文莲踏进大门，柜台上只有一中年掌柜在拨弄算盘，文莲怯生生开口：＂掌柜的＂

        掌柜何伯正在算账，听到声音诧异抬头望见来人，娇娇娆娆一姑娘，眨着水灵灵的看着他

        ＂姑娘有何事？＂何伯开口道，他家客栈明着是客栈，暗里是君侯的据点，他也是主公的家仆，经营客栈也是为了搜集情报。

        这姑娘不知是来吃饭还是住店，可这些都不行，现下君侯就在店中一切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他也只此一问。

        文莲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只说：＂我想找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有这些高，还带这四个带刀的人。＂

        文莲一边说一边比划高度给掌柜看，她想那些人定是这里的住客，掌柜听着就是一惊这姑娘说的可不是他家君侯忙问：＂姑娘识得此人，找他何事？＂

        文莲不好对陌生人说什么，只说：＂我找这人，有些事要说，掌柜可能带我去找他。＂

        掌柜听她这么说也摸不清情况，看这姑娘弱弱女子也不像大凶危险之人，但现下主公不在，他也无法只道：＂姑娘若有急事可在堂中等候，那位客官出去了，也不知道何时能回。＂

        文莲听掌柜这么说心反而松了下来，她无处可去，只能留下等了。

        点点头：＂麻烦掌柜了。＂

        说着走到堂中最边上的一张桌子，靠近窗户还能看看外面，坐下一会儿小二上了一壶茶，和一小碟胡豆，文莲谢过小二，转头看向窗外。

        这时从里面走去一位头发胡须半白的老者，一手抚须，一手卷着一册书，走到柜台前朗声道：＂小何，晚上给老朽上道炙羊肉，锅子也行，老了，夜里冷点就起不来。＂

        掌柜心想您老晚上不睡觉起来干嘛，嘴里却笑呵呵的说：＂好的，今日后厨备了新鲜的羊腿，包您老满意。＂

        老者笑眯眯的摸着胡须夸他会办事。转身看见一年轻姑娘，通体布衣也难掩姑娘艳丽的五官，眼眸水光潋滟，就是在京城也是很难一见得绝色。

        他看着姑娘乖乖巧巧的坐在桌边。文莲也在看他，老者仙风道骨，面含睿智，配上一副眼镜学者的既视感更浓了。

        文莲很有好感的对老者笑笑算是打招呼。老者就是云山先生，他是天下闻名的谋士，从没有哪个小女子能如此汤汤荡荡对他笑脸相迎，多是谦卑含羞的，一时也来了兴趣，走过去，坐到文莲对面。

        开口道：＂姑娘怎一人坐在此处？＂

        文莲见这老者问道也不扭捏说道：＂我在这等人。＂

        云山也很惊奇，云来客栈做生意是假，必也没有其他住客和食客，这姑娘却说来等人。

        不慌不忙的倒了杯茶说：＂姑娘等的是何人，某在客栈已住了几天了，可能帮姑娘找找此人。＂

        文莲不想闹得人人都知，就像田氏那样好心办坏事，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叉开话题到：＂哦，等一人，掌柜说快回来了，我观老先生松形鹤骨应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当世大儒，不知小女子说的可对。＂

        人都喜欢听好话，这人出门都拿着书不是大师就是书呆，先夸再说。

        文莲这话确实听的悦耳，老者眉开眼笑道：＂那里，老朽只是略读了点书那有姑娘说的如此。＂

        嘴里说着谦虚，脸上受用极了，文莲瞬间抓住老头的命门，一个人坐着也是等，有人吹吹牛逼也不错＂先生谦虚了，小女子虽不知什么，但先生通身温文而雅，卓尔不群，倜傥不群一看就不是凡人，远远看到就觉是仙风道骨，驾鹤西游的仙师呢，见先生一面实乃三生有幸。＂

        文莲搜肠刮肚的说出一段彩虹屁，而老者若喝仙汤般通体舒畅，整个人飘飘然。

        云山先生本是当世智者，因赏识司空锦的军事才能，也想一展平生所学为天下所用归顺司空锦，可自从跟了司空锦之后，整日跟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再也没听过如此变着词的夸他的人了。

        这小姑娘人美嘴甜，眼光准，很合他的脾气，笑眯眯的说：＂小姑娘眼光好会说话，可识字读书，若是不弃老朽想收个学生，教她毕生所学。＂

        若是收这小姑娘作学生，见天被夸夸比吃三碗饭还有劲。文莲听这老头想收她作学生，也不知道什么底细，看着也不像坏人。

        若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儒，就像学校的校长什么那也很牛逼了，那人脉关系也有益，若是能摆平那凶神恶煞的男人就更好了，反正她无依无靠，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认他为师也能混个饱饭。

        但面上一脸为难道：＂谢先生好意，小女子也想认先生为师，可现下小女子无意惹了一位好汉不快，正等着赔罪偿命。＂

        说着还两眼红红的低下头。＂什么不快要赔罪偿命啊，你怎么惹上那人的？＂老者一听惊的脱口而出，他实在看不出这娇娇弱弱的姑娘惹了什么不快要偿命的。

        文莲就等着他问呢。抬起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顺着脸颊落下，楚楚可怜道：＂我无意说了几句那人小人之语，惹得那人了。＂

        说完偷偷抹泪，美人涕泪谁见了都不忍痛心，何况自命不凡解救苍生的谋士。

        满心不忍的说：＂姑娘莫哭，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男子汉大丈夫几句话就要人偿命，那天下就没人说话活命了，姑娘莫怕。老朽自问有还有几分薄面，愿为姑娘作个和事佬。＂

        这老头果然不出文莲所料有点本事，忙打蛇随棍上破涕为笑道：＂学生谢过老师，老师大恩大德学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老师知遇之恩救命之恩。＂

        文莲一连串说完，还起身为老者倒茶端茶躬身行了三个大礼。老者也高兴不仅救人一命还收了个人美嘴甜学问看着不差的乖学生，拿出去也有面，主要是看着也善心悦目的。

        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抚着常须朗声笑道：＂好，好学生，为师这就去给你找见面礼，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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