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抉择

程筝仿佛没被他那极具气势的一字给震惧道，他的表情未变，连眉梢眼角唇末的弧度，都不曾变动。

        他继续问道：“可我觉得这风险很大，不值得一犯。”

        “富贵险中求，若是真有那么容易，我们又怎会苦等这么多年？谋划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辛苦筹谋，不就为了那一个有着令人望而却步的风险、但却有着渴望至极的结局的机会吗？”齐湛上前一步，手紧攥成拳，浑身上下绷得紧紧的，像是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等着命中红心，获取胜利。

        程筝眨了眨眼睛，眼睫有了轻微的颤动，“你可知失败的后果是什么？你、我、阿项，所有的人，有谁能够承担得起后果？”

        齐湛抿紧了唇，从他的面部表情可看得出来，他必定是将牙关咬的死紧，眸中浮现挣扎神色。

        他渴望能够拖黎家入深渊，渴望让黎家也尝尝当年叶家所受的苦楚绝望，便下意识的为这个计划的可行寻找理由，从而忽视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触及到了黎家的利益，式微的兰家、受帝王忌惮的言家，能否对抗得起势力盘根错枝的黎家？而安家，又会让自己被愤怒的黎家盯上，招惹麻烦吗？安栖彦与程筝交好是一回事，但这交情又能否抵得过整个家族的利益？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了一旦失败，他们所面对的便是万丈深渊。

        齐湛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若只他一人，便是不要这性命，他也定要刮下黎家一层血肉。然而，并不是。

        考虑到其中种种，齐湛似是绝望一般阖上双眸，浑身散发出一种强烈的不甘。

        程筝又问道：“行，不行。”

        齐湛僵硬住了身子，眉头紧紧的皱在一处，神色挣。

        程筝问完后便不说话了，耐心等着齐湛的答案。顺道呢，他抽个空看向了叶修，趁着齐湛闭眼思考的空挡，他张嘴无声说话，叶修也同样回过去。

        程筝：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把完脉了吗？

        叶修：把是把完了，但光顾着指责你忘了说事！

        对此，程筝鄙夷：记性这么差，你怎么行医的？

        叶修气乐了，连连做出冷笑的动作：本来还想着下一回就不放黄连了，给你一个教训就好。可是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忘了这件事。

        神他妈……

        程筝惊住了：不不不……阿修你的记性最好，天下无敌！是我记性差！我刚刚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再来半斤黄连，程筝觉得自己都不用考虑河北西路这件事的危险程度了，直接跟他大哥说去就是了。

        程筝这变脸改嘴的速度，叶修直到现在还是控制不住那跳动的太阳穴。

        叶修：你闭嘴！什么阿修？说了不准用这么娘们唧唧的称呼喊我！再有下次，一斤！没商量！

        程筝：……

        程筝已经呆愣住了，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随后，他才犹疑问他：这个称呼，到底哪里娘们唧唧的了？阿湛他们还喊我阿筝呢，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叶修扭过了头，拒绝回答这一问题。

        叶修这一扭头吧，就看不到他的唇语了，他自己又没多少力气，不能化内力为指风强迫叶修转头看他说话，而且还不能这么大大咧咧的发出声音。一时间，程筝像被猫抓心了般痒的难受，很想知道其中奥秘。

        就在他想法子时，被忽略了的齐湛突然睁眸，吓得程筝立刻端起神情，眸光冷然的看向他。

        “行。”

        又是同一个答案，但不同的是，这个字没有上个字那般的有气势，叫人看到他的决心。但是，这个字，他说的很稳，是那种经过沉思熟练后的稳，又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坚决。

        这下，程筝终于不再是表情不变的回看他，而是挑了挑眉尾，略有兴味的看着他眼中的那份坚毅。就连扭过去头的叶修，也好奇惊诧的看向齐湛。

        “齐之澈，你明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为什么还是‘行’？”叶修好奇的问道。

        齐湛侧首看向叶修，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只回了简单八个字，既是对叶修的回答，也是对程筝的答案。

        叶修睁大了眼睛，一张娃娃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来，“就这么简单？”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虽然简单概括，但就不能多说些吗？

        可对于程筝和齐湛二人而言，这八个字，足矣。

        程筝轻笑了一声，伸手伸了个懒腰后，整个人瘫坐在了床上，似乎是失去了支撑的气力一般。虽然面上仍带有病色，但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

        “明日，你便准备回京。蔺陌去了河北西路，阿项身边需要人，你去了正好。”

        而且，去了京城可以更好的把握黎府的动静，以齐湛的本事，夜探黎府也是能够做到全身而退。

        然而齐湛却不答应了，“我走了，你这儿呢？”

        程筝的身子还未痊愈，虽然暗卫都在暗处护着，可总有顾及不到的，他在这儿的话好歹还能有个安全保障。

        虽然心里知道齐湛这是好意，可是被当做弱者的感觉还真不好。他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断了四肢，哪就这般脆弱？何况，京城那边需要你做个调应。这些个人，”程筝抬手指了指被齐湛攥的不成样子的纸条，下颌微抬，眸子中淬满寒霜冷厉。

        “这些个人，还等着你回京城一个一个收拾。”

        那张纸条上不仅写了河北西路的事，还写了兰项搜集到的黎派附庸官员世家的阴暗辛秘，这些个隐匿在黑暗深处的秘密，一旦大白公告于天下，不说将黎家彻底拉下马，也会让其元气大伤。

        兰府虽然于十多年前没落了，但一直与程筝保持密切联系，故而需要注意的更多。至于齐湛，京城中知道的人都清楚他是被流放至荆楚之地，就算程筝与兰项出手相助，也不会如此胆大包天的将人带回来。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便无人会察觉到他的痕迹，行动起来会更为方便。

        齐湛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心中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程詹的人还在找你，这里终归是不安全。不若你去安栖彦那，至少，还没人敢把注意打到安家头上。”

        安家独特的社会地位在众人眼中就是块肥肉，可惜被死死的防守着，窥探不到半分，只能去紧盯着旁的觊觎者，却忽视了严防死守下，这块肥肉自己会朝人靠近。

        程筝摇了摇头，“栖彦担任家主不过两年，当初他坐上家主之位太过匆忙，一些旧人旧事还未能来得及处理。当下，虽然安家基本上已在栖彦的掌握中，但总得小心防备一些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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