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树影斑驳我想你

含着泪吃掉她留下的苹果，被窝里的眼泪也有干的一天，他忍受着非议一场场向前，在选手中也有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好朋友。

        在不比赛的日子里一起聊聊天，在某种程度上他的压力也得到疏解。人是善于适应的生物，新的环境慢慢变旧，与世隔绝的日子里，他会在夜深人静失眠的时候静静地想念，但白天的多数时候，生活变得比较平静了、

        每周的比赛却真正格外难熬。比赛全部仰仗评委和观众，这是他直面所有非议的时间，也是委屈难平，却必须忍耐的时间。在比赛之后，除了粉丝，对于每一场比赛的回忆寥寥无几，每个歌手的发展也与名次关系不大。可是，每每想起比赛时各种明嘲暗讽、唇枪舌战，那段时间的无力和不甘依然记忆犹新。

        他不断安慰自己，心理上以为已经接受了一切，可是依然夜夜失眠，容易疲惫，他的身体知道，一切都没有那么容易。

        他在努力适应，可是适应不意味着接受和喜爱。他依然更喜欢自己待着，尤其是比赛之后。

        又是睡睡醒醒、饱胀满梦的长夜。他辗转反侧，到厕所去洗一把冷水脸，看着镜子里自己乌青的眼眶和疲惫的脸。

        他想起了谢娜。这个名字在这漫长的一个多月时时悬在心头，可是还没有这么清晰地浮现过。在几次比赛之后，何老师一一和选手打招呼，轮到他的时候，会说一句“一切都好”。只有每周一天拿到手机的时候，能用短信聊几句。

        他甚至开始觉得，不常联系也很好。他的心上扬着命悬一线的刀子，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静面对她。

        可还是很想见她。拥抱的力量在回忆里才显得尤为巨大，在那时看来已经几乎遥不可及的两个月之前，他也曾经猝倒在洪大的幸福中。

        他在镜子前愣愣地站定许久，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他也这么想念。

        留在城堡里的人越来越少，渐渐显得有些萧条，他的话依然不多。未来的路依然漫长，但是心里有了一点希望，就好像在来参加比赛之前，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走到这一步一样。

        所以，哪怕过程常常艰难，心里依然有了些破土而出的希望来。昨晚刚刚结束了5进4的比赛，导演又马不停蹄地公布下一周的比赛内容：除了常规的选曲之外，还需要找一个舞伴，排练一支舞曲。当然有一些候选人，但大概是昨天光怪陆离的梦的缘故，首先映入张杰脑海的人竟然是——谢娜。

        千不该万不该是她的。让她重新掺和进这场一开始就不公平的比赛，无论结局如何，对她都只会是伤害。

        他和其余三个选手坐在一起，低着头听他们玩玩闹闹提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自己却一言不发。这个比赛让他过分敏感，不想牵扯进来任何一个人，宁愿自己单打独斗。也因此，对组队总是有点抵触。

        他很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但是不知道该问谁好。何老师是主持人，最近的接触得很少，而其他人，其他人他也联系不到。

        只能自己消化所有不安，他在无数个夜晚熄灯之后睁眼直到天明，窗外清冷的月光还有夏天初来的冷风。心情时而平静时而不安，转眼他和谢娜在一起已经快两个月了，可是见面的时间却好像少得可怜。

        第二天挂着黑眼圈去排练，听见导演说“备选舞伴和老师们已经就位，还有朋友们过来参观”的时候他也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谢娜。

        远远地看了一眼，因为周围的人太多，只能相顾无言。早在张杰看见谢娜以前，谢娜早就已经看见了张杰。她不像他，能够忍着想念一点点前行，她很担心他，也很想见他。所以，也一直向何老师打探着各种消息。知道今天是伴舞过去的日子，她拉着一帮好朋友也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和张杰的目光对上的时候，她在忽然间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他们已经很久不见了，他的比赛她几乎都在台下，但是又生怕影响了他，也没有主动联系。

        他瘦了一些，黑眼圈也更加明显了。她知道，此刻张杰正在历经他生命中一场至关重要的蜕变，她很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什么是合适的。

        在遇到张杰之前，她并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女孩，也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相隔几人，却因为避嫌而不能相认。

        她只能冲他笑一笑，在导演介绍她的时候冲男孩们笑一笑，挨个拥抱。最后才是他，用了下力，拍拍他的肩膀，很快松开。

        有选手开玩笑，“娜姐，也是来给我们当伴舞吗？”

        二十出头的男孩，开玩笑没有一点顾忌：“那肯定是来当小杰的搭档了，我们抢不过啊哈哈哈。”

        话出口后才觉得不妥，渐渐噤声。可是说得也没错，两人的关系在别人看来本来就扑朔迷离，她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除了张杰还能帮谁？

        因为她，连带着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首当其冲的便是和她关系很好的何老师，他还是主持人，万事都要十分小心。她后知后觉有点后悔过来，又觉得已经如此，也不必遮遮掩掩。

        何老师似乎也是这样想，他顺水推舟：“那就让他们商量一下。”又笑问其他选手，不带我参观一下吗？满屋人笑笑闹闹跑上楼，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他们两个。

        张杰显然有点紧张，可是见到娜娜还是快乐居多。他引娜娜去边上隐秘性更强一点的沙发坐下，稍微靠近她一点。环顾四下无人，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他的话让娜娜在瞬间放下了心。她害怕张杰想得太多，反而生疏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何况已经那么久没有见面。

        边想着还好还好，一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把他的手握紧一点，“我来看你呀。好想你。”

        张杰疑神疑鬼地又四周看一下，只有楼上吵吵嚷嚷，没人下来，这才放心地继续牵着她的手。他看着娜娜，忍不住笑了。笑起来的时候觉得嘴角有点僵硬，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了。

        爱情的快乐仿佛带来一个崭新的春天。因为过去的经历，冬夏在他的眼里都带有几分极端的不安，但春秋也因此多了几分温柔。

        “我还好，放心吧。”他知道娜娜在担心什么，她总能听懂他说不出口的话，也因为这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娜娜直接问。她在认识男孩之后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细腻，但还是不太能把话说得润物无声，心里又真心替他着急，只能毫不掩饰。

        张·包子·杰对娜娜傻笑，声音里还是欣喜：“能见到你，我就已经好很多了。”

        他把很多事情憋在心里很久了，此刻难得有倾诉的欲望，虽然声音很轻，但絮絮叨叨起来也眉飞色舞：“下周要上舞曲，估计一会儿你走了就要开始排练了，我还挺有信心的。”

        像是安慰她，又像安慰自己，他说：“剩下的选手都很可爱，人也很好，平常没事听他们聊聊天，也挺开心的。”

        平心而论，那段略显难熬的日子里他完全没有被排挤在外，只是成年人的友情，又掺杂利益竞争，本来就很难完全真心，况且他们相识的时间也很短，区区几月，不交心也十分正常。在日后当他们成了老朋友，也能够互相帮忙，这段友谊十分珍贵，但当时他敏感自负，于是率先给自己扣上了“不合群”的帽子，却不想让别人担心，竭力粉饰太平，仅此而已。

        他还说，比赛这么多场下来，我还没想过自己会输，我觉得自己唱得越来越好了，虽然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但是应该可以再走得远一点。

        娜娜很久没有听见男孩讲这么多这么多的话，上一次应该还是一个醉酒的夜晚，两个人趁着月光明亮走回家去。

        可是男孩的眼睛太过明亮，一望见底；他的声音天生被用来聆听，让人禁不住驻足专心。

        娜娜听他真心实意地说：“你能来真好呀”，他鬼使神差，问一句：“我在这里陪你跳舞，你觉得好吗？”

        问完觉得觉得这样只会让他承担更多非议，慌忙补救，“啊，不行的，网上肯定又都是针对你的，我简直给你添乱。”

        张杰却没有讲话。他当然也知道这样会有很多影响，娜娜因为他已经承担了足够多的非议，没有必要再承受另外一场无妄之灾。可是不可否认，这短时间因为过大的压力他早就摇摇欲坠，除了被无数人的误解，还要默默承受无数的孤单和委屈，所有的评价天南海北浑涌而来，他的脑袋几乎爆炸，自信也越来越少。他已经想了很多次，如果他下一周的舞伴帮他跳着舞，心里却在编排他，这该怎么办呢。

        娜娜在身边的感觉真好。他知道这个女孩一心一意向着他，能够理解他，专心致志地为他好。他的世界里，精神的重量依然高过了物质，不能否认，若不是担心谢娜，有她在身边他是一万个愿意的。

        可是他不敢讲。这个姑娘已经受了太多非议，他能够获得力量，对她却只剩伤害了。

        话不讲，连表情都克制得小心翼翼。可是他无端的沉默依然让娜娜有点不安，她摸了摸脖子，小声地解释，“我这么说，就是太想你了。我想在你身边多陪陪你。”

        张杰带着她的肩膀，往大沙发的里面缩去，大大的盆栽几乎能够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他无声地搂着娜娜，心里骤然的放松伴随着一点流泪的欲望：“我也想呀。”

        说出来的那一刻，忽然如释重负。

        他当然想，魂牵梦绕，夜夜都在想着：如果娜娜在身边就好了。此刻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很多。

        可是还有一点私心，不想伤她分毫。于是藏着想念，像月光躲进云层，像树叶遮住微风，恒久存在，却永不扩散。

        他虽然先前也有过爱情的经验，但对此的体会却少得可怜，他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不是都是这样，为对方着想，小心又想要靠近，相时时刻刻在一起，勇敢又懦弱。他像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又像一个大刀阔斧的勇士。他拙于言辞，又豪气冲天。他听许多人祝福过他前程万里，也被很多人说过一辈子已经毁了，可是他的一生何其漫长啊。

        “娜娜，”他定了定神，“如果你不害怕的话，来和我跳舞吧。”

        他想起来几个月前的一个下午，那是他第一次去她家，因为她的腰受了伤，还不能参加一个舞蹈比赛。那时候她扎着马尾辫，眼神清亮地和他说：“我跳舞可好看了，等有机会了我跳给你看。”

        单独跳给我看的先欠着，现在先让我们一起跳一支吧。

        尽我所能、和你一起，只用肢体缠绵，练到深夜也不停止。

        跳给全世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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