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来者犹可追

已经在这个圈子里好多年了，但是每当节目开场的音乐响起，他依然会有心跳如雷的感觉。

        握在手里的麦克风不自觉紧了紧，那是他钟爱的一支麦克风。

        他的女孩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站在他的身侧，因为穿着平底鞋，只比他的肩膀高出来一点点，像个小孩子，又像只花蝴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只觉得她的裙摆一次次蹭过他的腿边，有种难以言说的心悸感。

        感觉很久没有面对镜头，也很久没有和他同台，他的心绪还在慢悠悠地回归，不急不缓，连紧张都姗姗来迟。

        张杰甚至想：和她同台，无论如何是很好的。

        过往让他变得过分患得患失，见过太多因聚少离多最终渐行渐远的人，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时过境迁之后，重新讲起七月初的那个夜晚。他的声音诚恳中有着无奈：“在那一个瞬间，我觉得我必须要说出来、要感谢的人就是娜娜。”

        “娜娜”、“娜娜”，他有点固执也有点骄傲，一次次这样叫她，普通又亲昵。

        时隔两个月，重新跳起那支《舞月光》。她干干净净地偎在他的怀里，不复那一夜的惊艳与性感。想起那几个排练到清晨的夜晚，她比现在更加素面朝天，不施粉脂、镜框眼镜，眉眼间只剩无法掩饰的疲惫。

        他在灯光下低下头去，内心一片缱绻，忽然特别怀念那些与世隔绝的夜晚。

        念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这些日子他开始放平心态，努力不在意网络上的纷纷扰扰。可是只言片语依然时不时钻进他的耳朵，身边人的眼光也神色各异，他不是没有察觉。

        连带着禁不住担忧：是不是因为他的波及，她也有了这样的遭遇？

        千怕万怕，可是都不能说出口。

        他隐隐约约有点感觉：两人应该更坦诚一点。可是他从小就是无比骄傲的性格，这样千转百回的小心思，又要如何宣之于众呢？

        只能缄口不言。妈妈曾经劝告他：杰仔啊，你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要讲出来的。

        可是，怎么讲出来呢？

        他有些沮丧地唱起新歌，是恰如其分的歌词：流言有一千分贝，它震耳欲聋不关心真爱多美……

        爱情啊，爱情啊，蓝色的灯光照在他的白色衬衫上，他的余光看见娜娜安安静静坐在台侧。她又擦了擦眼角。

        唉，他的叹息声没有透过麦克风传出来。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这首歌过后，去抱一抱她。

        一起乘车回去，在张杰的家里做饭。

        请助理去帮忙买菜，娜娜靠在沙发上念念有词：炖一个牛肉汤，做一个小炒肉，把米饭蒸上……

        转头去看张杰，却见他沉默不语，看着手机。

        她不是心细如发的女孩，但是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沮丧。

        “在干什么？”她大大咧咧地靠过去，张杰却赶忙收了手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正口说无凭，网上永远是议论纷纷的。

        她为此受过的苦已经太多了。历经过一场伤痛，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很好地适应，能做的只有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而已。

        “别看啦，”她依然笑嘻嘻地，但也自觉语气过分勉强，“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做自己就可以了。”

        张杰依然没有讲话。她心里无端生出几分不安，靠近他一点，盘腿坐在沙发上，头枕上他的肩膀。

        张杰默默地搂过她。他受过的冷眼非议也不少了，好像已经有了把一切忘记的能力。可是，可是，刚刚看见的消息却不关乎自己。

        他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摇摇欲坠地看着她因为自己被指责猜测，还有人将他与更多人比较，说得头头是道。

        “你怎么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呢？”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怀疑早早就埋下了种子。

        他没有功成名就，没有绝世容颜，认识他的时候初来北京城，无依无靠、一无所有。他只唱了一首支离破碎的歌，就收获了她的拥抱满怀。

        娜娜看张杰低头沮丧的模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复杂的事情，要让她如何说得清楚呢？

        两颗孤单的心相遇，一点点靠近，他善良、勇敢、坚强，让她欣赏又敬佩，更何况他是那么好的人，对她小心又温柔。

        他在台上骄傲地唱着歌，也在她的怀里流泪到脱力；他连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都舍不得买，可是为了她，在穷困潦倒的时候买了一条昂贵的项链。

        他们曾经在山顶的巨风中沉默，看他一次次被打击又振作；他拒绝暧昧，平铺直叙地把自己的真心□□在她的面前。

        他是一个那么值得的人，可是，可是，他却不肯相信。

        “你说呢？”她拉过张杰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你又为什么喜欢我呢？”

        你不一样——张杰看着她灿若星辰的眸子，几乎脱口而出。

        这样的差别在日后回想并不存在，但在当时他的眼里，两人尚有着云泥之别。

        这些话烂在心里，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但是恍惚之间，他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种问题依然无解。哪怕亲密如她，也不能替他解答。

        他只能告诫自己：来者犹可追。

        再努力一点，他终有赶上的一天。

        娜娜把他的手握紧一点，十指相扣。

        “只有你可以让我这样。”她说，又亲亲他的脸，“还有这样。”

        他能明白吗？她没有一点把握。

        但是他的吻也轻轻落下来，落在了她的发梢。

        “我去做饭，你歇歇吧。”他说。

        于是她明白，她的话，他一直都是听着的。

        娜娜拉过张杰，抱着他的腰，十分依赖的姿势。

        “等等吧，”她小声说，“最近好忙，我要好好抱抱你。”

        亲密无间太过困难，她十分珍惜这样的瞬间。

        张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始终紧绷的肌肉终于稍微放松了些。这些天他简直成了惊弓之鸟，对待一切，包括她，都十分小心翼翼。

        正想说什么，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他的落后了几秒。

        娜娜还没有撒手，单手接起电话，就劈头盖脸被公司同事严肃的语气吓着了：“你现在和张杰在一起吗？”

        “啊……”她后知后觉，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对面已经接着说下去，“被拍了。”

        点到即止，但是她已经完全了解后续。能写些什么呢？这么多年，伤人的话还是翻来覆去地在说。

        可是下意识地，她先抬头看着张杰。

        意料之中，他也沉默着。或许他的电话对面有人正滔滔不绝，也可能双方都在沉默……

        忽然之间，从他起伏的胸膛之间，娜娜有种命运无法掌控的慌张感。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打电话问助理。

        助理叹息着，“别上网，也先别出门。”

        应声后挂了电话，张杰依然保持着举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去拉他的手，他依然没反应。

        “小杰……”她最怕他如此沉默，有点紧张。见张杰听见她的声音，匆匆放下电话，原来通话已经结束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话。

        她也忽然不知道讲什么好。她了解对面男孩心理的煎熬，可是多可笑，做主持这么多年，却不知如何安慰最亲近的人。

        “别紧张，”她没话找话，“我们先待一会儿，xx（助理）在下头守着呢。”

        “我应该送你回去。”张杰却忽然站起来，声音有几分斩钉截铁。

        娜娜疑惑：“那怎么行？出去会撞上狗仔的。”

        “娜娜，我们公开吧。”这话显得没头没尾，说出来的瞬间张杰已经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要被这样中伤呢？”

        不仅仅为她，他自己都有点委屈。在这样一段关系里，好像娜娜总是被猜测得更恶意一点。

        “我们公开吧。”他又找到了许多理由，“这样送你回去也理所当然。反正你肯定不能在我这儿呆一夜。”

        “现在不能公开，你刚刚结束比赛……”

        说到一半就停下了，谢娜揉了下太阳穴。他刚刚结束比赛，如果公开了，一举一动都会被更严格地审视、更恶意地猜疑。可是这些他怎么会不明白？

        忽然有点筋疲力尽。

        “只是被拍一下，没事的……”她有点徒劳地开口。

        “有关系的，怎么会没关系。”

        张杰胸膛起起伏伏，情绪也在波动。他正努力克制愤怒，“他们会怎么说你？又会怎么说我？你口口声声都是护着我，你想想你自己的名声！”

        这话言重了。娜娜本就冲动，被他也勾起几分愤怒。当然知道如何反驳他，但是看他眼角泪光闪闪，却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已经有点饿了，可是助理也不能上楼，今天估计是吃不上晚饭。

        冷静、冷静，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沉默半晌，下定决心，终于上前拥抱住了她的男孩儿。

        “我们可不能生气。”

        她这么说。一路千辛万苦才走过来，何况她还深爱着他。放弃绝不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

        感觉到男孩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了。她在心头叹气，拍拍他的背，“都几次了，有啥好哭的。”

        愤怒瞬间烟消云散，只余几分心疼、几分哀伤。心里想着，赶紧让他功成名就吧；又想着，就停在这一刻吧，抱抱他就什么都好了。

        “委屈你了。”张杰摸摸她背后的长发，声音也轻下来。

        很多年之后娜娜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真心实意地说：杰哥的脾气真的很好，他几乎从来不生气。

        她没有说假话。他连生气，都是因为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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