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多少钱能娶你

等到专辑录得差不多的时候，秋天已到尾声。

        虽然依然在四处奔波，但花了更多时间在录音室。张杰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因为受到更加专业的指导，他的歌声也更加精进。

        更重要的是，他不必面对很多的人。过去几年的生活在他心上留下了隐秘的痕迹，长久独处让他放大了性格中的内敛，而把自信压在深处。因为知道报道的不切实际，虽然在极力克服，他还是害怕接受采访。尤其是在没有熟人的环境下，更会束手束脚。

        他很难形容始终萦绕在心头的失落——娜娜的欲言又止，还有身边朋友不录痕迹的宽慰，他全都看在眼里。

        是这段相对平静的日子修整了他的心。他觉得日子变得平凡又充实，偶尔娜娜休息，而他在录歌的时候，她会带着大包小包来探班。那么大大咧咧的女孩，也会为了不让别人议论，带上很多的朋友一起来。

        放在他面前的食盒总是独特的。里面常常是她自己做的东西，为了保护嗓子，一点辣味儿都没有，但是他依然很喜欢。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别人视线不可及之处，他会很温柔地牵起她的手。

        每当这个时刻，娜娜也是会忽然动心的。

        她能感觉到，张杰压力依然很大。无数个方向，无数种可能性正在他面前缓缓铺展开来，他的不安和焦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是在这方面她自己也永远是笨嘴拙舌、不懂安慰的。去问过何老师，他也只能说个大概，“最重要的是，别让他有太大的压力了。”

        她很小心，当然会有害怕刺激到他的时刻；但是每次，他也都是主动牵起她的手的那个。

        他内敛又温柔，黑色的卫衣下面，是正在生长的心。它流过高山海洋，跨过万水千山，终有一天能袒露在阳光下，不畏惧风吹雨打的。

        大多数时间，他们会一起回张杰家。生活里有了越来越多另一个人的痕迹。《富贵男与贫穷女》中，不愿意在洗手台边挂毛巾的男主角在女主角离开后，才因为洗完脸够不到毛巾而奔溃痛哭。他却早早有了这样的觉悟，并且欣然接受——他心甘情愿改变自己的生活，让其中镌刻上另外一个人细枝末节的习惯。

        张杰能感觉到，娜娜早就准备好了把自己交给他，但是他迟迟退缩，他总觉得自己完全不够好。但是当然，每晚还是会抱着她睡去。说起来，他的睡眠质量也好了不少。

        爱情是他的灵药，当然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慰藉。他常常觉得可惜，自己是不会巧言令色的那一个。有时候又很珍惜，因为她大概是唯一懂他的那个。

        还剩最后一根稻草没有压在心上，回首2017年的秋冬，实在是喜忧参半。

        就这样到了十二月，张杰的ep就要发布了。

        开始预售的那一天，马上就是他的生日。久违的休息日，娜娜去工作了，他跑到楼下去散步。

        在和娜娜在一起的时候，他把所有的不安和哀伤都隐藏得很好。也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是真的很快乐。哪怕只是看着她说说笑笑，都觉得很幸福。可是，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无数念头还是会消磨掉他所剩无几的信心。

        可是，不再过比赛时成群结队的日子，他的生活变得单调又寂寞许多。她常常有聚餐，也会有许多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可是，可是，他的生活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不是适合成群结队的人。

        所以觉得害怕，却又没有立场要求，更无法告诉她。

        他没有她那么忙。于是，无所事事在家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他总是觉得，一个男人应该肩负起应有的责任，至少面对心爱的人，应该有足够的自信和财力给她更好的生活。

        可是他生在寒冬，他心爱的姑娘却生在初夏。她是如沐春风，他却还在凛冽中。

        莎士比亚的诗句里，经久传诵一句——shalliparetheetoasummer''sday

        我能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他喜爱她带来的夏日，又盼着自己也能如此。

        这一天，他带着公司发给他的银行卡到楼下的自助取款机去，看着自己存了好几个月的钱。自己的生活已经相对富足了，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呢。

        先给父母转了大半，发消息让他们不用省着，他也终于有能力为他们租了房子。然后，他戴着帽子低头回家。

        很想在外面走一走，可是最近偷拍很多，无奈之下，娜娜还搬回自己家住了几天。可是因为在同一个小区，新闻还是铺天盖地。

        生活真难啊。成年之后，他直面的一直是金钱带来的无力和困扰。

        他有点丧气。这种情绪这两年都如影随形，到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可还是时不时侵袭他的内心。

        张杰跑去厨房吃饭，今天晚上或许娜娜会回来——

        他从前不愿将脆弱示人，可是现在又觉得，如果有她在身边，应该会好上许多。

        娜娜回来的时候，张杰正戴着耳机听歌。他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身边吃完饭的碗还没有收起来。

        工作了一天很累，但是她没有叫醒他，只替他去把碗洗好，赶紧去洗个澡。

        出浴室的时候，张杰已经坐了起来。他看娜娜头发还在滴水，声音软软地叫一声：“娜娜——”

        他的眼睛明亮，在静夜里显得湿漉漉的。娜娜的心一软，声音也放轻了：“醒来啦，去床上睡吧。”

        “你吃饭了吗？”他走上前，替他擦着头发。

        “还没，我不饿，不吃了。”她顺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怎么刚刚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

        顿一下的功夫，张杰又想起来，他现在身边没剩多少钱了。

        洗发水的香气窜进他的鼻腔，他的手无意识收紧了一点。想把她抱进怀里，又觉得这时候不应该这样。

        一时安静，娜娜的肚子忽然叫了一下。

        她自己先笑了，揉揉肚子。张杰摸摸她已经不滴水的脑袋：“自己吹头去，我给你煮个饺子吃。”

        “哦。”她乖乖点头，穿上张杰拎过来的拖鞋，抬头亲一下他，跑去浴室吹头发。

        张杰耐心地等在灶台前，只低着头慢慢等水烧开。刘海垂下来，和昏黄的灯光一起遮住侧脸。等水开始冒泡，把饺子一个个投进去。过水的时候，又拌好醋和辣椒酱。

        只开了换气扇的灯，四周漆黑一片。听着不远处吹风机的声音，他觉得心里很安宁。

        其实不必担心，他告诉自己，像她无数次说的那样——会好起来的。

        吹头发的声音消失的时候，他也关了火。

        已经护好肤的娜娜香喷喷地跑了出来：“好香哦！”

        张杰坐在对面，把筷子递给她，看她大快朵颐。

        “我今天把最近挣的钱都汇给我父母了。”

        娜娜惊讶了一下，张杰很少愿意主动说自己的事情。大约这一刻太和平了，娜娜声音也很安宁：“真好，他们也可以多买点东西了。”

        张杰托腮坐在对面，他虽然有点失意，可是眼里还是流光溢彩：“娜娜，今天我在想，娶你需要多少钱呢？”

        娜娜一时无语，张杰接着说：“等我挣到二十万，我一定要娶你。”

        他是这么执拗认真。娜娜张了张嘴，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娜娜手忙脚乱地关掉闹钟。这是新的一年来临的时刻了，为了不错过，她特意设了一个闹钟。

        抬头看张杰还懵懵地，忍不住笑：“小杰，生日快乐！”

        他的生日到了。

        娜娜伸手，越过桌子摸摸他的脑袋，直视他的眼睛：“我相信你。新的一年，一定要挣到二十万啊。”

        她知道张杰的压力和犹疑，可是她绝口不提。

        她只拥抱他，像刚刚开始征程，在酒吧的那个晚上——

        老天爷啊，她在心里默默念，快点让这个男孩挣到二十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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