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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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所说是一处大型宫殿,倒不如说就是一圈宫墙将许多个错落分布的院落围在一处。宫墙里面,不同的院落是不同皇子的住处。
每个院落的景致都各不相同,皆是按着各个皇子不同的喜好来规整修葺。
叶楚楚站在六殿下的庭院当中——这课据说是六殿下正式住进来前便钦点栽种的红枫树下,抬手搭着凉棚仰头往上看。
就见这棵枫树被人养得极好,长势甚佳。春来发新枝,苍翠的枝叶层层叠叠,树冠如伞盖一般铺散开来,罩下大半绿荫,是一派枝繁叶茂的生机之景。
叶楚楚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料定等到秋冬之时,满树枫叶染上深浅不一的红色,再配着殷珩满院里皆是汉白玉雕刻做成的石桌、石凳、石栏杆、石台阶的,风一吹,枫叶飘落,满地落叶,极致的红映着无瑕的白,一定好看得不行。
奇了怪了。
叶楚楚拂开被风吹到脸上的碎发,抬头看看树,再低头想想回忆中那个“粉桃衬绿柳,牡丹配芭蕉”,让人看到就觉得眼睛发疼的别庄景致,心中不住地纳罕。
这么看来,殷小六这审美也不算有多差啊。
怎么这厮六岁的时候都能给自己的皇子所整治得这般好看,没道理长大了以后审美畸变,突然就爱上红配绿了吧……
“主子?”旁边,一直跟在六殿下身边亦步亦趋的大太监何顺,奇怪地看着自家殿下走到树下突然就站住脚步,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满脸莫名的神色,不由得出声询问。
“咳,没什么。”叶楚楚回过神来,伸手在枫树的树干上拍了两下,转过头对着何顺交待:“我就是看这树长势不错,枝干挺壮硕,等回头你找人在树下装个秋千来荡。”
“秋……秋千?!”何顺闻言一惊,呆愣愣地问道:“……给,给谁荡秋千?”
“给你主子我。”叶楚楚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朝着一脸傻相的何顺挑挑眉,“怎么,不行吗?”
“可秋千是——好的,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小何公公见他才将将吐出四个字,自家小主子面上的微笑就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话到嘴边连忙一个急刹车,将剩下半句“秋千是姑娘才荡的”咽了回去,朝自家殿下行礼应下,躬着身子倒退了几步,而后转身一溜烟儿地跑走。
叶楚楚满意地点点头,又抬手在枫树干上拍了拍,而后继续迈步,背着手踏上长长的回廊,溜溜达达地边观赏沿途风景,边往内殿走。
从前她还未出嫁时在相府家中的院子,据说是她祖父祖母在她还未出生时,便着手为她装扮的。
院子中尽种着些娇弱的花树,树身都算不得高大。偌大一个院子里,最高挑的,也不过就是在人工湖旁栽着的几丛繁茂的湘妃竹。但湘妃竹纤细柔美,整棵竹子最粗的地方,她两只手也能环过一圈,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承住她的重量让她搭个秋千来荡。
可她又很羡慕外祖家的姐妹们能结伴在府中打秋千玩。
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默默盘算着要怎么说动父亲,好让她把自己院子里的海棠拔掉几株,再栽上一棵茁壮的参天大树。
只是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她也就渐渐地,把这件事给忘了。
倒是方才何顺冷不丁地出声问话,让她转头看向他时,余光瞥见枫树粗壮的枝干,忽然间想起了这桩往事。
有树。
高大,还粗。
这是多好的秋千架子啊!
叶楚楚弯着一双好看的眉眼,双手交叠搭着栏杆,倚在廊上往外看蜿蜒绕过一处乱石假山的淙淙流水,突然就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等宫人们来搭秋千的时候会怎么串闲话呢?
叶楚楚拿指尖轻巧地叩在栏杆上,发出一串清脆欢快的敲打声,愉悦地畅想着。
谁说只有姑娘家才会打秋千。
娇滴滴的六殿下,也喜欢荡秋千,哈!
……
等叶楚楚一路闲庭信步地晃悠到寝殿前时,听见动静儿的花嬷嬷连忙迎了出来,抱住她又是好一番的嘘寒问暖。
再次被浑身上下揉搓了一遍的叶楚楚,被花嬷嬷半拉半抱着走进寝殿,才跨进门槛就闻见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味扑面而来——是香榧子清浅悠远的香气。
叶楚楚打眼看过去,便见屋子正中央的圆桌之上,有一座玉兰花盆景儿样式的白玉香炉,自零星点缀在花枝上的几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苞处,升起缕缕白烟,那轻烟婷婷袅袅地氤氲腾起,飘上半空处弥漫开来。
“这是娘娘早前吩咐的,”花嬷嬷见叶楚楚的目光停在香炉上不动,便以为她是在疑惑为何突然换了香,开口为她解释道,“娘娘交代旧的被褥还有衣物通通都要换掉,从今往后,小主子您的房间和衣物,也一律用香榧子来熏香。”
姚贵妃视儿如命,在得知她给长子用的熏香不经意间竟是救了自家长子一命之后,再经七苦大师讲解得知香味浅淡的香榧子竟有诸多好处,便不由分说地将幼子所有会用到的熏香也给通通换了个遍。
叶楚楚闻言,一歪脑袋,朝着香炉眨眨眼。
就挺好的,贵妃娘娘爱儿心切,倒也省了她还要再费脑筋想说辞该如何让人换熏香了。
这时,一个与半夏姑姑年岁差不多的宫女从回廊的另一头低眉垂眼地走来,站在殿门外朝着花嬷嬷俯身行礼,“嬷嬷,热水烧好了。”
……烧热水做什么?!
叶楚楚突然一愣,继而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果然——
那宫女侧身抬起头,就看见方才被门框囫囵挡住的叶楚楚正站在花嬷嬷身侧,身形呆立、表情僵持。于是便又朝叶楚楚打了个万福,笑着问道:“小主子,您是现在沐浴,还是再等一等?”
“噗咳,咳咳咳咳——”
叶楚楚闻言,一时不察猛地倒吸了好大一口气,被呛了个正着。
皇子所中,一处曲径通幽的院落里。
响彻起六皇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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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叶楚楚从浴房里历经好一通磋磨再出来,僵硬着身子,跟在花嬷嬷身后一步一顿地挪回到寝殿门前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进门前她神色悲凉地看了一眼远处天际,那夕阳最后的一抹余霞,心情沉痛地呼出一口浊气。
今日的这场劫难算是已经历过了,可明天呢?后天呢?
日后的每一天呢?
所以,她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大神,才会被变成殷小六,让她遭受这样的折磨啊——
本宫!真的!罪不至此!
叶楚楚心有戚戚然地抬腿一步跨进门槛,木着一张被水汽蒸得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沉默不语地走到内厢房的床榻边站定。
就见榻上被褥确如花嬷嬷所说一般,俱是换了崭新的一套,连榻上拿来抱在怀中枕靠的软枕都没落下。
混着淡淡的香榧子和青草香气、还带着久叠压痕的床褥,给了她在沉痛打击之后莫大的安慰——
万幸不是殷珩睡过的那套了。
叶楚楚抬手拍拍脸,长舒一口气,朝花嬷嬷道过谢后带着一脸轻松宽慰的表情一旋身,在床榻边坐下,自内阁环视整个寝殿,努力转移着注意。
殷珩寝殿的整体布局,与从前她在家中做姑娘时她二哥叶洵的卧房差不太多,都是内外两套嵌连,中间用一处博古架做隔断,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诸多藏品。
就让她感觉很是舒服与亲切。
唯一有所差别的,大概就是她二哥喜欢收藏字画,而殷珩则喜扇。
于是这满满一个架子上,除为了好看雅致、特地空出来的几处格子之外,都摆满了扇子。或是一把折扇展开来,架在扇架上作展示;又或者几把套着扇套的堆叠在一起,林林总总,收藏颇丰。
叶楚楚起身踱步到博古架前站定,抬手抚上隔断,指尖在架子上的一把把扇子前一一划过,而后将一处扇架上展开摆放的山水画扇面的折扇拿下,展在手中,细细把玩。
上好的洒金宣纸上,山水画的笔触颇有些稚嫩,看得出作画之人年岁绝不会有多大。而扇面一角,则是更显初学者风范的两行歪歪斜斜的题字,上面写着“殷小四和殷小六,延·元嘉十九年”。
叶楚楚指尖轻点着题字,暗笑不已,特地将扇子拿得凑近了些,细细地看着这两行丑到不行的字。
没想到书法一绝的六殿下,居然还能写出这样鬼画符一般的墨宝来……还“殷小四和殷小六”,哈,原来他也有这么叫过自己的啊?
殷珩喜扇。又善书。
于是他就很喜欢在平日里找人做了各式各样的空扇放着,等到兴致来时自己题字写扇面。
她曾见过一次殷珩来寻她二哥饮酒,酒致兴处,提笔落书,翰动若飞,纸落如云,一气呵成。
而昔年权势滔天的睿王爷,一喜一怒,也皆淋漓尽显在他赏赐给人的扇面上。
他讽刺工部郎中是棵墙头草,风吹就要两边倒。就在那老头的生辰寿宴上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送了把写着“风中劲草”的扇子。
他喜新科状元有大才,便特地提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扇面,在状元郎打马游街后赠与他。
而在叶楚楚记忆里,印象最为深刻的,当还是从前年少时,那个每日里正事半点不干,总也拉着她二哥出门玩耍,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六殿下,常执在手中把玩的那几把扇子。
有趣,又应景至极。
尤其是那把他最爱拿的扇子,自他二人在京郊那场糟心至极的初遇起,她就时常能看到。
那日在春光里纵马飞驰,惊了她车驾的少年郎,被她一个橘子砸在头上,弄得满身狼狈。实在是气得狠了,又不能和她一个姑娘家多做计较,就只好跳着脚,拿着一把扇子哗啦啦地给自己扇风去火。
她被绣锦搀扶着站在一旁,等待护卫将翻倒的马车扶起,一扭头,便看见那厮正直喘粗气地瞪着她。
于是她也不甘示弱,睁大了眼睛瞪回去。
那时他手中拿着的,便是那把折扇,上下翻动间,显眼至极。
那扇面之上,泼墨挥毫,写着极好看的四个字,写着……
他写的什么来着?
叶楚楚迷蒙着一双眼,越过眼前画扇上的泼墨山水看向虚空,回想着从前记忆中的那把扇子合该有的模样。
她想起,那年盛暑时节。
艳阳当空,垂花廊前。
那个身穿锦服的骄纵皇子,第一次在对着她时那般的懂得礼数。
没有往日里的嬉皮笑脸,只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向她躬身行礼,而后错身离去。
不曾多言语。
她心中疑惑,便目光追着那人的身影回首去看他。
就见他将背挺得极直,一步步,走得又快又稳。身形高朗,轩轩如朝霞举。
他背在身后的手中,正展着那把扇子,玉石点缀的扇骨在似火的骄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她迎着刺目的光看去,便隐约能看出那扇面上,写着“独善其身”四个字。
……
独善其身啊。
原来是这四个字。
呵,独善其身……叶楚楚轻笑一声。
可惜终他睿王爷的一生,都未能做到过这四字片刻。
于是叶楚楚又忽然忆起,自那日垂花廊下的擦肩而过后,殷珩许久都不曾再来寻她的麻烦。
直到她于百花宴上被南安王妃相邀为老太妃献琴一曲,得了个西苑女探花的虚名。
六殿下才又从叶洵那里,辗转将一把写着“林下风致”的扇子送到她的手上,扇面一角,还画着一枝被风缱绻吹落的海棠。
以此来奚落她堂堂一个官家小姐,竟落得在饮宴时做了为人弹琴助兴的玩意儿。
哼,当真是个性格恶劣的混蛋,那笔字写得再好也白瞎。
想到这里,叶楚楚便不由地失了继续赏玩的兴致,就将手中摩挲已久的扇子放回到扇架上,想着早些上床去休息。
谁知转过身,叶楚楚却突然看见——
床榻边,不知从何时起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锦袍尽数被染做血色,血污之下,依稀还能看到些浮云团图案的绣纹。
那人手中握着一柄长刀,见她回过身来,他腕上一转,刀身微侧,迎着烛火闪过一道银光,刃尖一滴鲜血划落。
叶楚楚心下一窒,猛地向后退去,跌靠在博古架上。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
叶楚楚看见,那是一张七窍流血、神色恶毒的脸,嘴角处扬着一个极大的不似常人的诡异笑容,正用一种平静而又阴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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