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半冷半暖秋天

行之斋

        将军府之事，山艮与雷震一直在追查，两人都查到了重要消息，现前来汇报。许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复命，二人面色略显憔悴，却遮不住熠熠眸光。

        此前监视侯府之时，雷震尾随那些人去了沔阳兵营。

        “属下打探到，武义侯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说莫将军手中有一令牌，可号令军中死侍，他那日未找到，便派了人混入兵营打听，只是这令牌依旧不知所踪。”

        令牌？武义侯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莫将军为何要在军中培养死侍？

        “属下还查到一事……”雷震又道，“诏令未至，兵营一切如常，唯参军韦信不在军中，属下打探到此人回了皇城，现任五兵侍郎一职。”

        尚书省综理六尚书事，下分各曹，分别由各部尚书，诸曹侍郎、郎中等尚书郎综理政务。五兵乃尚书省下设掌管兵籍军令的部门，其下又设五曹。

        参军并非官职，不过是大将军幕府，竟摇身一变成了朝中官员，况且，此人还是寒族出身，依据本朝律例，士族才能入朝为官，如此有悖常伦，其中定有隐情，只怕武义侯的消息便是从这人口中得来。

        “去查韦信，本王要知晓他的来历。”

        雷震颔首应下，山艮接着禀道：“属下得到一消息，将军府出事之后，莫将军的四大护卫一齐失踪了，属下已派人四处打探，尚未有回音。”

        失踪？墨子玉眉心轻拧，眸光流转，难不成那日他们去了将军府？许是他们放的火，令牌至今下落不明，会不会被这几人带走了？

        此四人职位不高，却各有所长，一直追随在莫将军身侧情同手足，出征归来后一直驻守丹阳兵营训练营，墨子玉初初随莫将军出征时便与他们相处过一段时日，倘若是这几人放的火，许是为了趁乱救人，如此……

        沉默片刻，墨子玉蓦然开口：“这段时日王府多事，难得今日人齐，本王准你们半日休沐。”

        “谢王爷。”四人齐声应道，而后一本正经地退了出去，内里早已心花怒放。

        出了书房，四人打闹着回侍卫房换了深衣。平日的侍卫服不过是颜色不同，如今泽兑换了女儿装，其余几人皆不吝赞美之词，夸得泽兑脸色绯红。

        “泽兑可是不好意思了？”

        “都是兄弟，有什么好害羞的？”

        “怎么说话呢？泽兑好歹是女子，奈何平日里没看出来。”

        “哈哈哈哈……”

        追着一顿好打。

        墨子玉随后去了倒座，却不见第五未身影，问过管家，方知是去了花满楼。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只身往东市去，沿途山清水秀，消去心头点点烦忧，江面微风拂来，带走处暑最后的热气，一路清风引路，繁花相送。

        皇城坐落在四江交汇处。

        皇宫位于正北，北城门外便是北溪江，北溪江靠着覆舟山，山势起伏形成天然屏障。西依西溪江，江对岸是丹阳兵营，西北角是皇陵，西南是西州城。

        宫城乃皇帝治理朝政之所，位于皇宫中央。其殿门乃是大司马门，出殿门往东通东坤门，往西通西坤门，沿御道通往南城门。在大司马门与南城门之间有一条与御道交错的甬道，分别通向东乾门与西乾门。宫城与东宫之间的甬道则直通北城门。

        东侧城门外是宣王爷的府邸。三皇子墨子珩乃丁嫔所生，文治武功皆略懂一二，为人心思凝重，从不显山露水。虽未迎娶正妃，但府中有一侧妃。

        宣王府北面是安王府。大皇子墨子琋，温文儒雅，才气过人，只可惜体弱多病，平日里足不出户，衍皇帝特地恩准其母妃搬去安王府相伴，也准了他不必上朝。

        再往东便是宁王府了。宁王府北靠北溪江，东侧山外便是东溪江，江对岸是公侯伯子男的贵族府邸，再往南是东府城。

        南城门外是百官府邸，皇城南至朱雀门，前拥南溪江。

        皇宫东南角外便是皇城最热闹的东市，由于王侯将相的府邸大都位于皇城东侧，此处与西南角的西市相比，热闹的不止几条街。

        东市的一条街道上开着绸缎庄、胭脂水粉店、首饰铺等等，沿街支着一些小铺，临时做点摆摊的小生意。另一条街道上分布着米铺、当铺、药铺之类。两条街道的交汇处，便是皇城最大的酒楼，花满楼。前面是一广场，时有一些临时搭台或过路表演，后头沿江处，开着茶楼，面馆，客栈……还有最大的两家风月场所，玲珑坊与潇湘苑，开在桥的两侧，过桥便是东府城。

        墨子玉行至东市，打马长街，引起一阵骚动，他平日不大出门，世人见得最多的，便是他在马上一身戎装凯旋而归的模样，是君临天下的霸气，全然不同于此时的矜贵傲然。

        鲜衣怒马，雪青色宽袖锦袍倾泻而下，衣袂飞扬，风姿绰绰，冷俊的脸庞透着潇洒不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楼上的探出身子，绢帕鲜花洒落，伴随着阵阵尖叫，店里的闻声而至，相互窃窃私语，目送远去。

        第五未坐在三楼临街的包房，整家酒楼视野最佳之处，自是留给幕后东家的。听到外面的喧闹，他从窗口探头去看，随即摇头不止。待墨子玉进门，他摇着折扇提醒：“往后没事别出门。”

        他自认风流无双，也未有这般待遇。

        墨子玉可无暇顾及旁人心情，无视道：“还不是为了寻你。”

        此话一出，第五未恍然大悟，他一收折扇，从袖袋中摸出一物扔了过去。

        “此乃药王谷特制，用后如初生，丝毫看不出伤痕。”

        墨子玉略一抬手，将扔过来的东西抓在手里，正是前日里他让人去寻的复玉膏，遂转手放进了袖袋。

        两人喝着酒，小二端着菜进来，适才第五未望见楼下来人时，便吩咐了店家加菜。

        “宁王府亏待你了？”墨子玉蓦然开口，自是指第五未孤身前来用餐一事。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本公子可不像王爷那般坐得住。”说罢，第五未侧目望向窗外。

        花满楼侧对着玲珑坊与潇湘苑，窗口望出去便是花街柳巷。

        “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王爷也是来望梅止渴的？”

        眼见要挨揍，第五未立马讨饶，说回正事。

        “玲珑坊的花魁让太子挑走了，这回他又看上潇湘苑的头牌。”他一袭瑟瑟锦袍，鬓云束起成髻盘于头顶，着镶玉金冠配云纹金簪，也是翩翩公子。为人跅弢不羁，这些年走南闯北，处处留情，哪里的风月之地是他不熟的？他再次瞟了眼窗外，回首端起酒杯，漫不经心道，“大白天的逛青楼，太子是越发大胆了。”

        墨子玉顺着他视线望去，但见潇湘苑门口一马车正要驶离，驾马的正是太子的侍卫嵩山。想必是剪除了莫将军这一羽翼，太子全然无惧宁王争权夺势了。

        “你是来捉奸的？”墨子玉玩笑着问。

        第五未眉梢一挑，坏笑道：“若是太子妃知晓，会不会跟他闹？好歹也能替弟妹出口气。”

        行之斋

        回府用了晚膳，墨子玉在仰止苑沐浴更衣后便去了书房，不多时他们四人也回来了，齐刷刷一字排开，站在书案前。

        风巽率先开口：“王爷，我们今日去了西市的凤来楼。”

        “凤来楼菜品如何？”

        这……风巽一时语塞，他从未料到王爷会对酒楼的菜品有兴趣，更何况他们几人也不是来汇报用膳心得的。

        雷震性子急，抢着道：“王爷，我们隔壁间里有人交谈，听着是武义侯的声音，他说‘此事多谢尚书令大人’，那人回道‘举手之劳，侯爷客气了’。”

        “尚书令？”墨子玉语气又恢复了清冷，“此二人有何交易？”

        雷震即刻回道：“待属下去查。”

        这厢话音方落，泽兑也是一脸的神秘兮兮：“王爷可知我们在玲珑坊见着谁了？”

        墨子玉冷眉扫了几人一眼，最终停在泽兑脸上：“你们去玲珑坊了？”

        “不是……没有……”泽兑急声否认。

        山艮一脸认真地解释：“我们是在玲珑坊门口看到的，没进去，真的。”

        墨子玉扯了扯嘴角，戏谑道：“本王何时说过不许你们去了？”

        是没说过，可主子都不去的地方，他们哪敢？四人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自家王爷。

        山艮继续说道：“回程时途径广场，见宣王马车从玲珑坊侧门驶出，不多时又跟出一人，往另一方向离开，属下见过此人，是御史大夫府中之人。”

        杨御史？墨子玉沉眉静思，不再言语。

        软床锦被芙蓉帐，墨子玉依旧孤枕难眠，原本在地牢只是睡不安生，现下回了仰止苑却是睡不着。他一日都没忍住，偷偷溜去看她，又怕进去惊醒了她，只隔着栏杆相望，若此时莫铘醒来定会吓上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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