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6：日日思君不见君

行之斋

        墨子玉半躺在书房的软榻上，风巽忙给他止血，伤口颇深，瓶中伤药几乎倒了个干净。泽兑去来了太医，太医检视过伤口，把了脉，摇了摇头。

        泽兑大惊，急问道：“王爷伤势如何？”

        “多得宁王体格健壮，若是再往里去三分，恐怕要伤到心脉了。”

        没事就好，泽兑长舒一口气，不免心中腹诽：好好的摇什么头？吓死人不偿命？

        “宁王失血过多，下官去开几味行气补血的药材，只是……伤口太深，愈合需要时日，这几日最好静养，切记不可沾水。”姚太医不疾不徐地禀报，手不停挥地包扎好伤口，“宁王好生休养，下官先行告退。”

        泽兑送太医出去，顺道吩咐下人去抓药。

        风巽替主子把衣带系好，随后伺候人躺下，他将锦被往上提了提。毕竟墨子玉现下只着了里衣，怕会受风寒。

        “去转告王妃一声，说本王已无碍。”墨子玉阖眸躺着，幽幽出声，“叫泽兑带去新的床铺，顺道换上锦衾。”染血的床哪还能躺？何况入了仲秋，天也将渐渐转凉。

        风巽应声出去，轻轻关上门，不出几步，遇着正面而来的泽兑，遂将王爷的命令转告于她。

        泽兑问起王爷受伤缘由，风巽回忆道：“王爷去看王妃，让我在地牢外候着，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王妃匆匆唤我进去，王爷已然受伤，我只瞥见床上一把染血的匕首，想来应是凶器。”

        “王妃当真要杀王爷？”

        “我看不像，王爷受伤时王妃很是紧张，况且那把匕首乃是王爷随身之物。”

        “难不成是王爷刺的自己？”

        “这……”风巽也是一脸狐疑，他凑近了道，“我隐隐听到王妃呐喊，说着放手，不要……之类的。”

        “放手？不要？”泽兑呢喃着，忽的眸光一闪，“莫不是王爷想……可王妃不愿意，故而刺伤了王爷？”

        “想什么呢？女孩儿家家的。”风巽敲了下泽兑脑袋，催促道，“还不快去给王妃报平安。”

        泽兑瘪了瘪嘴往地牢去。风巽则回身守在书房门口，他暗暗点了点头，觉得泽兑所言不无道理。

        地牢

        彼时，秋霜被风巽拦在地牢外，待墨子玉满身是血出来时，她着实吓了一跳。

        “小姐，你……当真要杀王爷？”秋霜见着床上的匕首和那滩腥红的血时，魂都要没了。

        莫铘不知该如何解释，唇瓣翕动却未说出口。

        “奴婢不知，小姐为何执意要杀王爷，可眼下也只有宁王能护着小姐了，奴婢觉着，即便要报仇，也得先除去武义侯，若先把王爷杀了，我们如何能活着出去？”秋霜不无担忧，她怕小姐乱了方寸，陷入不利境地。

        “我没有要杀他，是他自己。”莫铘辩驳道，无奈中带着丝丝忧虑。

        “小姐的意思是，王爷自己杀的自己？”秋霜一句话将自己绕了进去，心中更为不解，“王爷为何要这么做？”

        回想起适才那一幕，莫铘有些羞赧，略过了此前那段，吞吞吐吐说了个大概。

        “我与他……因将军府被陷害一事发生了争执，他为了以示清白，刺伤了自己。”

        “哦……”秋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莫铘的衣衫上，不禁疑惑道，“小姐，你这帛带……这襦裙……”

        “我……方才练剑之时弄……弄乱了。”莫铘慌乱中寻了个借口遮掩，她瞄了眼床铺，岔开了话题，“你把床铺洗了吧。”

        秋霜看了眼更加凌乱的床铺，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待人走后，地牢只剩了莫铘一人，大闹一场后，终又归于平静。她握着匕首在书案前发呆，此物应是寒铁所铸，通身银白，虽一尺长但吹毛断发，锋利无比，若是墨子玉执意扎下去，定能刺穿身体。

        他缘何如此？当真不惧生死？想起那一幕，她依旧心有余悸：也不知他伤得如何？

        愣神间，见泽兑在栏杆处行礼。

        “禀王妃，王爷差属下前来禀报，王爷他没事。”话音一落，她便吩咐下人铺陈，换上了厚实的锦衾，解释道，“王爷怕王妃夜里凉。”

        “他……当真没事？”莫铘欲言又止。

        “王妃放心，王爷身强体健，王妃那一刀，并不致命。”泽兑见她忧心忡忡，心知王妃无意伤害王爷，可那一刀若再深几分就难说了，故而，她宽慰中又带着一丝责备。

        “我……”世人皆以为那一刀是她所刺，莫铘亦懒得解释，只要他无事便好。

        彼时，他走出牢房，一脸病容亦不忘安抚她“本王无碍”，此刻，为消她心头疑虑差人来报“王爷没事”，莫铘望着床上锦衾，心中五味杂陈，惴惴不安。

        翌日。

        天阴沉着脸，细密的雨丝垂下，在屋檐形成断断续续的珠帘。

        墨子玉醒来已近正午，他缓缓抬眸，凝神须臾，便撑着软榻起身，然伤口尚未愈合，每一步皆牵起痛楚。风巽听到响动便开门进来，疾步上前将人扶住。

        “王爷要做什么？吩咐属下一声便是。”

        墨子玉不语，径直往门口去。

        “王爷要去何处？”

        “地牢。”

        “太医说了要静养，王爷不如回榻上躺着？”

        “本王躺了一日。”

        “可王爷伤势未好。”

        “本王无事。”

        “王爷……”风巽出言阻止，他稍稍侧身，拦在了墨子玉身前。

        见他如此举动，墨子玉沉声问道：“你这是在阻拦本王？”

        “属下不敢，属下只盼王爷能早日痊愈。”风巽忙不迭解释，“何况天还下着雨，若是沾湿了伤口，只怕会引发感染，此举不无裨益，还望王爷三思。”

        宁王平日里寒若冰霜，冷酷无情，尤其是外人，进不得三尺之内，然于他们几人而言却有所不同，故而，风巽敢冒死劝谏。

        “本王去去便回。”

        见风巽有些执拗，墨子玉解释了一句，随即命其“去取伞”，但见他依旧不为所动。

        “可王爷这身子经不起……”

        风巽想起昨日他在地牢外听到的对话和此后泽兑的推测，以及每回王爷从地牢出来后的春风满面，是以，为了王爷的身体着想，他不得不大胆规劝。

        “经不起什么？”墨子玉不甚明了，见他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当下便了然了几分，不觉有些愠怒，“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他甩开风巽，转身便回榻上坐着去了。

        泽兑在门口望见王爷醒了，甚是欣喜，却见房中气氛冷凝，仿若寒冬腊月，遂小心翼翼着问：“王爷醒啦？属下这就去叫人传膳。”

        “不饿。”墨子玉有些赌气。

        泽兑瞄了眼风巽，见他低头不语，也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她抿了抿唇，劝道：“王爷若不吃东西，身体如何能好？岂不是要让王妃挂心？昨日属下去地牢时，王妃还不无担心的问起王爷伤势。”

        墨子玉闻言，扯了扯嘴角，虽不言语，脸色却缓和了几分，泽兑见势便去传膳。

        某人半躺在软榻上，支着一条长腿，手臂悬在腰间，衣衫半敞，墨发垂身，模样甚是慵懒。

        风巽一勺一勺地喂着，适才冲撞了王爷，现下还心有余悸，他不敢再多言，好在有泽兑在场缓解气氛。

        “王爷，这是鱼片鸡参粥，太医说先吃些易食之物为好。”

        “王爷，把药喝了吧？太医说是补气养血之用。”

        ……

        为方便处理公务，墨子玉暂且睡在书房，他被迫又在榻上躺了两日，加上身体恢复利好，伤口已然愈合结痂。这一日，他要出门，风巽又出来横加阻挠。

        “王爷要去何处？”

        墨子玉语气不耐：“你说呢？”

        “王爷伤口方愈合，不宜大动干戈。”

        又来？墨子玉已然无语，他真想看看这人脑子里是不是空的？只得无奈道：“本王回仰止苑沐浴更衣。”

        太医嘱咐伤口不得沾水，这两日只擦拭了下身子，甚是难受。

        “是。”风巽一脸释然，忙不迭开了门。

        墨子玉睨了他一眼，有意问道：“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属下不知。”他即便知晓也不敢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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