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认罪

林晚晚的身子瞬间冷了下去，如今是冬日了，可她穿着厚厚的大氅，又是在堂内，无风无雪，她却连手指尖都是凉的。

        冯大人也深觉愕然，愣了片刻：“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的说。”

        “是！”衙役回道：“小的带人去了寿安堂，进去的时候，里面早就已经没有人了，后院和隔壁院子里都空荡荡的，只有在正厅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发现了那位姓王的掌柜。”

        “他躺在地上，双目流血，已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小的问了他两句话，他支支吾吾的回答些什么也听不清，小的怕出人命，便差人去找郎中了！”

        衙役回话很快，但每一个字林晚晚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知道事情一定不会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但万万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缓缓的转过头去，目光扫过外面所有围观的人，不出预料的，三才早就不见了。

        三爷啊……林晚晚垂下眼睛，笑了起来。

        他是个江湖人，借着一身的病躲在寿安堂后面，平日里从不见人，便是寿安堂的人出去，对他也须是闭口不谈，他十句话或许有八句话在骗自己，但是有一句，是发自肺腑的。

        他需要清净。

        或许是不被人打扰的清净，或许是不被人发现的清净，可现在她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说是满城风雨都不为过了，寿安堂是她第一个铺子，也是她日常居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必然会招来许多人的瞩目。

        一旦王掌柜上了堂，难免在一些话语当中会牵扯出他来，江湖人是最打怵官府上的人，他自然是要走，同时，还要让王掌柜闭嘴。

        两年，朝夕相处了两年之后，他居然可以这样，毫不手软的对王掌柜动手，那是个一生都在治病救人的好人，为什么要惹下这样的祸端来？

        因为她，因为她林晚晚。

        更可怕的，是如今王掌柜尚且是这个结果，那秦姨娘呢？见过白三爷的张君阳呢？刘石一家呢？如果这件事在闹下去，这些人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冯大人的戏已经做足了，围观的百姓，跪了一屋子的人证，他今日不将自己这件事做成真的，是不会罢休的，师爷也说了，要一件一件的清算，刚刚石老二已经说道洪莲草了，下一个就是玲珑斋。

        玲珑斋的秦掌柜，光宝阁的刘石，城东分号的张君阳，和善居旁边的钱肖，这些人都见过白三爷，冯大人在动，恐怕白三爷也在动。

        他会不会将这些所有有可能将他牵扯出来的人都解决掉？他素来对林晚晚和善温柔，可林晚晚知道这是假象。

        或许如今，才是他的真面目。

        “那秦姨娘一家呢？”冯大人追问那个衙役：“她人也不见了吗？”

        衙役摇摇头：“都不见了，不过，小的几个时辰之前，去带林氏往大堂上来的时候，他们尚且还在，想来此刻也不会出城，大人若想要见他们照出来，封城搜人便可。”

        封城。

        这不是一件小事，冯大人要这样做，他至少要有个理由，写成文书给幽州知州送过去，不过很明显，他也觉得林晚晚这件事过于牵强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的确是骑虎难下。

        他慢吞吞的坐下，快速的思考着着如今这个局面，这些都被林晚晚看在眼里，她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

        “我认。”

        冯大人刷一下抬起眼睛，看向林晚晚，眼神里带着重重的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认。”林晚晚重复了一遍，她此刻必须及时止损，让这件事情平息下来，冯大人要的只是她一个人的命，但在这样闹下去，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

        从心里，她不觉得白三爷是这样冷血暴虐的人，但是从业千身上，林晚晚一点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柳郎中事情结束之后，钱肖和林晚晚说起过业千，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个疯子，折磨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在白三爷身边教养了十年，白三爷要真是个温良敦厚的人，业千会是这个样子吗？

        他们师徒便不是一丘之貉，林晚晚也必须按照这个情况去预想。

        她必须要想到最坏的结果。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对于这个结果，冯知县反而觉得有些不踏实，他的手放在桌子上，谨慎的盯着林晚晚：“你认什么？”

        “大人想让我认什么？”林晚晚已经坐了决定，她就不会在犹豫了：“你想让我认什么都可以，我马上签字画押，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我的铺子，大人可以封禁，银子可以充公，但是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的，大人不能审，也不能动。”林晚晚往前走了几步，她和知县谈条件，这种事情被围观的人听去了，冯大人碍于舆论，更不可能同意。

        这种交易，只能私下里来说：“你要我的供认画押，要我这条命，我可以给你，可那些人是无辜的，如果事情牵扯到了我的伙计和掌柜的，那今日我林晚晚就一头撞死在大堂上，你是想名正言顺的让我死，还是想我用这条命，换来都察院的钦差，把稷山县甚至整个幽州，上上下下查个清清楚楚？”

        林晚晚觉得整件事情已经把自己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她只剩下这最后的筹码了。

        父亲说，人总要往前走，才知道哪里有路，往前走是路，往后走也是路，而此刻的她，须是要选择一条，能保全下来大多数人的路。

        她也不知道秦姨娘此刻怎么样了，她只祈祷着，这个结果，能稳住白三爷那双血淋淋的手。

        林晚晚垂下眼睛，她笑了几声。

        早就警告过自己，不要去招惹这个三爷，现如今，这些事情，终究要自己来偿还了。

        “好。”冯知县咽了一口唾沫，他拿出一早就备好的，关于封禁林晚晚五个商铺的文书，盖上了知县的官印，然后将师爷写的供认文书，递给了林晚晚：“画押吧。”

        林晚晚亲眼看着文书和封条到了衙役的手里，她知道，官印落下，这件事就盖棺定论了，她没有了任何挣扎的余地。

        拇指沾了些红色的墨水，林晚晚看向自己的供认文书，上面那些张牙舞爪的字，将她的手按了下去。

        “实在抱歉了。”

        林晚晚轻轻的对自己说了一句。

        “还是没能……替你活好这一辈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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