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远古有登极仙位者，痛失爱侣后隐于仙渊大陆的雪峰之上，不问世事。其陨落之际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四景更替。

        后世有修士见雪峰灵力充沛，留于山上修炼，其后自成一派，广收弟子。因群峰耸立连绵不绝，遂起名百峰谷，自称百峰谷主。

        如今的百峰谷由叶文觉掌管，主峰为肃清谷，其余两大峰为方子昕掌管的听音谷与宋弈白掌管的静心谷。

        此时，专供弟子修习的天心峰山腰，三四个身穿素白衣袍的少年对一个蜷缩在地的孩子拳脚相向。那孩子用手护着头腹，一声不吭任凭他们打骂，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一个少年从树上跳下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衣袖处淡金色的烟波纹路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引人注目。

        ”给他点教训就好，走吧。”

        “是，方师兄。”

        闻言，那几个少年停下动作，厌恶地瞥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结伴嬉笑着向山上走去。

        “我、我要进百峰谷……”

        极为微弱稚嫩的声音从地上匍匐的身影处传出。

        少年们愣住，随即纷纷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其中一人折回朝他肩头猛踹一脚，嘲讽道:“就你这个样子，还想进百峰谷，回家做梦去吧！”

        而后回到同伴身边抱怨:“掌门为何不设结界，这个人烦死了，隔三差五就来……”

        “身为弟子，不可私底揣测师意。”

        被称为方师兄的少年冷不防开口，呛的说话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不敢开口反驳，只能连连道“是”。

        其他人面面相视，皆不再吭声。谁让人家是掌门亲传弟子，他们是外门弟子呢。

        “我一定会成为百峰谷的弟子，一定会……”

        趴俯在地上的人再次开口，声音嘶哑，似是反驳，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可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啼，没有人会回答他。

        待几人的身影再也望不见，那小孩才挣扎着爬起来。因此一直掩着的脸也漏出来，是着急赶来参加招生大会的顾远道。

        他撩起勉强算是衣服的衣服看了看被打的痕迹，不耐的“啧”了一声。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倒也不是他想去偷看，可能刚回到这具身体，还有点掌控不好，被身体的潜意识就带过去了，平白挨了一顿打。

        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地，顾远道毫不在意的睡下去。

        从碧落镇离开后他生怕赶不上，片刻不敢休息，现在松了一口气，身体和精神的疼痛疲惫汹涌而来，让他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顾远道意识模糊时，忍不住想，好不容易才来，可别就这样死了……

        入夜，一袭白衣御剑而来，明月清辉洒衣衫，正是外出回来的宋弈白。

        行至百峰谷上空，剑身剧烈震动起来。宋弈白微皱眉头，随青霜停落山腰，一阵细小嘤咛声传入耳中。

        他脚步一顿朝声源走去。

        “不要……”

        一个孩子眉头紧皱，满脸泪痕蜷缩在地，两只干瘦的手茫然在前方乱抓，像是要挽留住什么一样。

        “不要、不要……我错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不要走……”

        宋弈白站在那里看着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蹲下身子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顾远道起先还不适地乱动，在感受到从宋弈白身上传来的暖意后一顿，随后往他怀里缩了缩，安静下来。

        “先回静心谷吧。”

        系在腰间的青霜应声而出，朝肃清谷旁不远处的山峰飞去。

        静心谷为百峰谷第三峰，乃宋弈白所居。

        宋弈白一向独来独往，除了掌门叶文觉强塞给他的几个内门弟子，说一句静心谷后继无人都不为过。

        说是内门弟子，其实并不住在山上，日常修习也是跟着肃清谷弟子一起。

        所以说起来，静心谷上除了宋弈白的静心小筑，便只剩一棵四季常青的不知名植盖。

        回到静心谷后，宋弈白将顾远道安放在榻上，转身朝静心小筑后的浴池走去。

        而被留在屋内的顾远道也因热源的离开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的望着熟悉的房屋摆设，呆滞许久才消化自己在静心小筑的事实。

        重生半月思绪繁杂情绪积压，他倒是第一次梦到上一世的事情。宋弈白抱起他的时候，他当是梦，小心翼翼靠近恨不得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他细细看向屋内的摆设，发现和上一世他靠记忆重新修建的还是不一样。上一世他只偷偷来过几次，果然还是记不太清楚。

        正在他追忆往昔的时候，沐浴回来的宋弈白进来第一眼就是局促不安坐在榻上，死死盯着一处看的他。

        听到声音后顾远道连忙收回视线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他跳下地，紧张地攥住自己满是污渍的衣角，连头都不敢抬。

        “醒了？”

        顾远道低着头，入耳是清冷嗓音。他身子禁不住的颤抖，半晌才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

        宋弈白走到床榻边坐下，顾远道也随着他的动作转身，却还是不敢抬头。

        “百峰谷设有结界，你是如何进来的？”

        听到问话，顾远道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他倒是忘了百峰谷护山结界这一茬。但要说越过护山结界怎么进来的，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他沉下气，鼓起勇气抬头想要说话，却在真正看见宋弈白时呆怔在原地，半晌也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摇头。

        碧落镇他不敢见宋弈白，于是早早就跑了。虽然他想过来百峰谷必定会遇到宋弈白，但他没想过会这么快。

        距离上一世宋弈白身陨到如今已是第四年。

        整整四年啊，他快死的时候，宋弈白的模样在他脑海里已经模糊不清，他想不起来了。

        害怕不是装的，他上一世害宋弈白那么惨，虽然想若有机会希望能见到他，可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心神惶惶难以复加。

        虽然早料到如此，宋弈白却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剧烈。索性也不准备再问些什么，只等顾远道离开后，告知掌门师兄结界一事，看看是否有异动。

        宋弈白见他如此便不再追问:“静心谷不留客。”

        “今日已晚，明日一早下山吧。”

        宋弈白赶人的话生生将他拽回现实。

        顾远道见他走，连忙开口。

        “我想留在百峰谷，请您收我为徒！”

        走到门口的宋弈白转身，便见顾远道直直跪在地上，一瞬不动盯着他看。

        “为何想入百峰谷？”

        “我想变强，我要保护苍生！”

        宋弈白望着他，继续问：“何为苍生？”

        顾远道毫不犹豫地开口:“世间受苦受难的百姓就是苍生。我要保护他们不受坏人欺负。”

        宋弈白轻笑:“三日后是百峰谷的招生大会，你若通过，我便收你为徒。”

        顾远道一愣，没想到自己胡编乱造的话有用。

        而后反应过来坚定点头:“我一定会通过的！”

        悠扬箫声传来，宋弈白不再言语，抬脚走出去。

        顾远道追到门口停下，看到不远处身穿淡青色长袍，手执玉箫的男子。

        啧，方子昕……

        宋弈白师兄，听音谷主。也是排在让顾远道不爽名单上的第三人。

        方子昕扫了他一眼，见宋弈白出来后停下手中的动作，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快步走来。

        在两人快接触到时，宋弈白微侧身子，伸手抓住他执玉箫的手腕，瞥了眼箫口处一闪而过的冷光。

        方子昕无奈耸肩，眼神颇为惋惜:“唉，又被发现了。”

        不过片刻又兴致勃勃看着他。

        “过几招？”

        “太晚了。”

        “练武场！”

        “……”

        说着朝练武场飞去，宋弈白不言跟上。可还未至地面，手执玉箫的方子昕猛地停下，冲宋弈白后背袭去，宋弈白拔出青霜，迎了上去。

        一时间，青白两道身影纠缠不断，剑与箫相撞的铮铮声不绝于耳。

        “小宋宋，你屋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路上捡到。”

        “不对啊，静心谷不留客，不像你的风格。”

        “暂住而已。”

        “此举……我的箫！”

        方子昕见自己渐处下风，便打笑起宋弈白，却不料因为分神露出破绽，被青霜打中手腕。

        他吃痛松手，玉箫便向下坠去，于是连忙撤了招式去接。

        宋弈白见状收了剑，还未动作，便自身后传来欣喜的声音。只见那本该去拾玉箫的方子昕不知何时出现在宋弈白身后，手中的玉箫抵在他后颈处。

        “贏了！”

        “尽使些小聪明，何来‘赢’一说？子昕。”

        自阴影里走出一个与宋弈白两人年龄相仿的男子，墨袍披身，剑眉星目，正是现任百峰谷主叶文觉。

        方子昕一听，忙放开宋弈白，从房脊上跳下来。宋弈白紧跟其后，向叶文觉拱手。

        方子昕悠闲的收起玉箫，惊讶开口:“师兄这么晚了，为何还未睡？”

        叶文觉朝宋弈白点点头，将视线放回他身上，嗤道:“你也知道晚？弈白深夜归来，还未休息安顿，便被你拉来比试。你可知扰得谷中弟子不得安睡。无半点儿为人师长的模样，简直胡闹！”

        随后又转向宋弈白：“你也是。深夜归来陪着他胡闹！”

        练武场在肃清谷旁的小峰上，为了方便弟子修习，遂将住处也移到此处，现下深夜，弟子都在休息，也是他一时大意，忘了设结界。

        方子昕被呛得无言以对，自知理亏，轻咳两声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宋弈白作揖:“掌门师兄教训的是。”

        叶文觉脸上的不悦散去一些，问起正事：“今日回来，可还离开？”

        宋弈白应道:“待招生大会结束再做打算。”

        叶文觉点点头:“离开许久，是该回来了。”

        “师兄说的是。”

        见两人一个比一个正经，方子昕顿觉无聊，于是朝两人摆摆手:“你们慢慢聊，我先去睡了。”

        待方子昕离开后，宋弈白收回目光，从袖中拿出一个刻着繁复花纹的盒子递到叶文觉手中:“此次归来赶上迷陀集会，想着师兄的茶也该用尽，便又寻了些来。”

        叶文觉未接，先望了一眼方子昕离开的方向，笑道:“前几日子昕出了趟谷，回来之后闷闷不乐，怕是前去迷陀集会寻这茶叶。若子昕知道是你拿了，又要怨你了。”

        宋弈白遥遥望了一眼听音谷：“那便不告诉他。”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叶文觉点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弈白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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