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一场雪你可还记得（二）

一阵微风袭来，将几片雪花拍打在钟静脸上，她悄悄转过头看了杜皓一眼。雪花飞舞的空里，他的脸颊一半向着云色，一半藏在过道上，像一张安静的老照片，静静的躺在记忆深处。他微微仰着头望向远方，眼眸清澈如水，闪烁着久违的喜悦。

        虽只是匆匆一眼，却足以让钟静在以后的无数次思念中记忆深刻。她永远也无法忘记，07年第一场雪下，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们就这样站着，看着雪越下越大，直到教学楼前的广场上落下薄薄的一层。

        钟静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此刻只有他们二人。虽然彼此无言，但又像是说了千言万语，将内心深处的每字每句都融进了漫天的雪花里，随风缓缓落下，纵是无声，却像是佳酿一样，隽永留香。

        “老楚，你把眼闭上，我给你个东西。”齐华一脸坏笑的看着楚毅。

        楚移拉了下齐华藏在身后的手，“什么东西，先让我看看。”

        齐华巧妙的躲开，“你看，那是啥！”他突然惊呼，指向窗外。

        楚毅向窗外望去，齐华看着他没了防备，右手拿着早已揉搓好的雪球顺着他的后领口丢了下去，迅速跑开。

        “我靠！”楚毅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冷，猛地跳了起来，抖动着身子。“黑子，有本事你别跑！”他大喊着朝齐华追了上去。

        原本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杜皓被他们的吵闹声惊醒，抬起头时，正看着楚毅大骂向教室外跑去。他笑了下，看到同学们都因为冬天里的第一场雪而感到惊奇，在阳台上打闹。望着窗外的天空依旧暗沉，又趴在桌上继续休息。

        “杜皓，有人找你！”

        不知谁突然朝教室里喊了声。杜皓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向教室外看了一眼，目光似乎捕捉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喝了口水，让自己清醒了些，向教室外走去。

        “嗨！杜皓，还认得我不？”一个女生轻拍了下杜皓的肩膀。

        杜皓回过头，先是一愣，又满脸惊讶，“是你！”他回想起来，她是上周和自己一起参加过诗朗诵比赛的那个女生，他们还说过话。

        “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怎样？没骗你吧？”她看了眼杜皓，脸上神情流露自然。倒是杜皓看起来有些木讷，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女生看着他的样子，微微笑了下，脸色突然变得严肃。“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赵晗，是高三（5）班的。”

        “你…你好。”杜皓生涩的打着招呼。

        赵晗看着他，将头偏在一边偷笑了下，长发轻轻的甩动，将她的双眸衬托的更加明亮的些。

        “来找你没别的意思，我代表校广播站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不知你是否愿意？”

        杜皓听到她的话愣了下，思绪已飘到了几个月前，原来一直从校园广播里听到的是她的声音！他心中满是惊喜，看着赵晗，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愿意。”他笑着说，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赵晗点了点头说：“那明天下午提前一小时到校，综合楼二楼校广播室找我，我教你怎样播音，等到正式开始播音，学校会通知你的班主任。”

        “好。”杜皓应了声，赵晗轻轻拍了下他肩膀，向楼下走去。

        雪又下的大了些，几片雪花团成一团，渐渐成了羽毛状，从空里缓缓飘下。杜皓望着赵晗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目光转向广场上的两棵大雪松上，此时已落上了一层雪白。迎面的凉风让他冷静了些，可心里依然填满了兴奋，像火一样燃烧着。第一次被人这样认可，和上次朗诵比赛的获奖不同，他感觉自己的高中生活里突然透进了一道光，让未来的高中生活充满期许。

        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吧？

        他望着雪慕，耳边是同学们打闹追逐的声音，那些声音此刻像是动听的乐音一样在他心中流淌。他伸手接下一片雪花，入手冰凉，却也变得温暖。

        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那个女生是谁？”

        “哪个？”

        “喏——，正和杜皓说话的女生。”

        孟晓冉朝窗外望了一眼，“那不是赵晗嘛，她怎么会来这儿？”

        “赵晗？”钟静念叨了声，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看着钟静满脸疑惑，孟晓冉轻轻推了她一下说：“你忘了？她不是校园广播的播音员吗？”

        ‘……今天的校园广播就到这里，我是赵晗，感谢有你陪伴，我们明天再见。’

        熟悉的声音仿佛又在身边响起。看着赵晗对杜皓有说有笑，曾经以为美好的声音也悄然褪色了。她不敢再去看他们说话的样子，将头偏向一边，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底升起，那种冰冷的东西让少女的心隐隐不安。

        “她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学习好，长得也不错，家里也有钱，我家离她家不远。听说，她在社会上认识的人不少，别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没人敢欺负她。……”

        看到钟静望着窗外沉默不语，孟晓冉再没有说下去。她没有再去打扰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教室外的一切。

        “起立！”

        “老师好！”

        若不是同桌孟晓冉轻轻拉了她一下，钟静甚至都没意识到已经上课了。她接下来的整节课都浑浑噩噩，脑海里一片空白，时而闯进赵晗的身影，她脸上挂着的成熟微笑远非如她这般平凡的学生可比。而杜皓的身影又一次走远了，像是窗外的雪花一样，渐渐飘向远方，她又一次沦为只能站在远方偷看着他的人，直到冰水模糊了她的双眸。刚刚照进心里的阳光就那么温暖了一下便消失了，没有生气，没有不舍，却不知为何泪水早已打湿她的衣袖。

        你有为一个人默默哭过吗？那个傻女孩，真的很傻，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那天钟静回家很晚，耳机里一直循环播放着张敬轩的《断点》，她站在杜皓的楼下，直到他房间的灯灭了才一个人离开。她很想当面问问他和赵晗是什么关系，可她却没有那样的勇气，只是这样远远的、安静的望着他，在无声的雪夜下，就当作陪伴吧。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仿佛除了落雪的声音再也没有其它了。那细碎的沙沙声像是缓奏般悄然落进她的心里。杜皓的样子又一次深刻，回忆如潮水般汹涌着，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在无人的街道上大声哭了出来。

        ……雪夜下你的身影悄悄消失在远方，我心中的阳光还会回来吗？我不知道。但我会等待，总有一天，我也会微笑着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晚安，木白同学。

        钟静合上日记本，窗外的雪已停了，她抚摸着尚有温度的日记本封面，微微笑着。

        “晚安。”

        她冲着天空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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