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探望

仔细检查了伤口，闫瑾才发现，肖逸的掌心被利石划了个大口子，而且，手腕处明显肿起一块，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自己一时晃神，害肖逸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闫瑾内疚得都快哭了，赶忙掏出急救包，一面尽力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替肖逸处理伤口，一面又忍不住担忧，万一肖逸的右手真骨折了，影响就大了。

        肖逸反倒一点都不在意似的，还有心情开起玩笑。

        “小瑾，你是不是晕血，小脸怎么这么白？”

        听着肖逸故作轻松的口吻，闫瑾心里更难受了，但还是努力压抑着情绪，专心致志给肖逸缝针，避免有一丁点抖动把伤口缝歪。

        “嗬，不愧是拿大体老师练到半夜的手艺，可真够稳的……

        不过，正好缝在我感情线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

        听了这没谱的话，闫瑾忍不住抬头，想看看这人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却一眼瞧见他惨白的脸色，还有满额细密的汗珠。

        额……

        “师兄，很疼么？要不要加大-麻药计量？”

        想到他疼成这样，还开玩笑安抚自己，闫瑾五味陈杂，之前积压的情绪也快绷不住了。

        “没事的，我还能忍，你也别太紧张了……

        呀，怎么眼圈还红了呢？别哭，别哭，又不是要死了……”

        闫瑾心想，肖逸大概真不擅长安慰人，为什么越安慰他越想哭呢？

        本来他就在强撑，陡然被肖逸戳破，眼泪就像气球里的水，被针一扎，就哗啦啦泄了下来。

        “师兄，对不起，我……”

        闫瑾那双大眼睛，平常就总是湿漉漉的，当下更成了两汪泉，泛涌着层层叠叠的情绪，把肖逸看呆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好了好了，真没事的，你看你缝得多好，又直又细，将来疤估计都看不出来。”

        肖逸抬起另一只好手，摸上闫瑾的脸，替他把眼泪抹干。

        “别哭了，缝好了再帮我固定下手腕，感觉还是伤到骨头了。”

        一听这话，闫瑾赶忙点点头，深吸几口气，缓和了心情，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完成缝合后，又找来夹板，给肖逸固定了胳膊，一行人才往山下去。

        到了基地，队员们都上了车，闫瑾要陪肖逸去医院，肖逸却不肯。

        “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再说，你的技术挺合格的，这的医生未必比你强。”

        肖逸坚持，闫瑾也拗不过，只能听他安排，就这样回了h市。

        到了集散地，队员们都各自回家了，闫瑾看着肖逸的伤手，还是放心不下，想陪他去医院，却被肖逸再次拒绝了。

        “这两天你也累着了，早点回去休息，我家旁边就是医院，回家路上就顺便去看了。”

        肖逸说罢，就把包往肩上一挎，摆摆手，跟闫瑾告了别。

        望着夕阳之下，肖逸渐渐拉长的身影，闫瑾的心情，如同目力尽头的晚霞天，斑斓纷杂。

        承了这么重的情，该怎么还呢？

        “闫闫，肖师兄真为你摔断了胳膊啊？”

        大年初三，王威来闫瑾家蹭饭，酒足饭饱，就开始他憋了好久的八卦。

        “我也不知道。”

        闫瑾脸色暗了下来。

        那天分别后，闫瑾一直记挂着肖逸的伤，可他问了几次，肖逸都没事人一样，还劝他不要有心理负担，渐渐闫瑾也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啥？那你就不管了？”

        闫瑾耷拉着脑袋，“怎么管啊？”

        “去看他啊！”

        “啊？”

        “啊什么啊？人家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去看望一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再说了，这大过年的，带点东西去，顺便拜个年，给肖逸爸妈留个好印象，没准儿当场就把亲事定……”

        “你可别再瞎说了。”

        “哎哟，闫闫，是我瞎说还是你装不懂啊，这事可都传开了。

        肖师兄不仅为你受伤，还反过来安慰你，替你抹眼泪，这都不是爱，丘比特都不能答应。”

        王威信誓旦旦，闫瑾心里却直打鼓，在他看来，肖逸出手相救，大概率是应激下的本能反应，实在与情爱相去甚远。

        可为他受伤是真，暖心安慰他也是真，于情于理，他确实该有所表示。

        闫瑾想了想，就给肖逸发了条信息。

        三天后，闫瑾提着大包小包，敲开了肖逸家的门，迎接他的，是位很有气质的女omega，眉眼跟肖逸很相似，闫瑾想，应该就是肖逸的妈妈杨筠了。

        杨筠是国内知名的妇产科专家，闫瑾经常在学术杂志上见到她的名字，后来还是王威的科普，才知道她是肖逸的母亲。

        “阿姨好。”

        闫瑾规规矩矩问了好，就忙把手里的礼包递了上去。

        “呀，怎么这么客气呀。”

        杨筠笑着接过东西，又递了拖鞋给闫瑾，就转身冲楼上喊。

        “逸逸，快下来，小瑾来了。”

        小瑾？

        闫瑾还惊讶于杨筠对他的称呼，就见肖逸穿着一套浅灰色的家居服，懒洋洋地从房间里出来，靠着扶栏冲他挥了挥手。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闫瑾仰着头，望着肖逸这副模样，心想，要不是他胳膊上挂着石膏，看起来有点滑稽，不然可真像金娇玉贵的闲散公子。

        “小瑾，上来吧，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工作室。”

        “啊？”

        刚进门，都没跟长辈寒暄几句，这样直接上楼，似乎有些没有礼貌，闫瑾还有点犹豫，杨筠却也笑着催促他。

        “去吧去吧。我们家阿姨烧菜有点慢，要再等一会，你先跟逸逸一起玩，好了我叫你们。”

        这下，闫瑾也不好再多说，点点头，道了声“麻烦阿姨”了，就在杨筠满是慈爱的目光下，上了二楼，肖逸正笑盈盈靠在门边看着他。

        “你那一大兜东西，都是什么啊？该不会是猪蹄儿吧……”

        闫瑾偷偷看了眼肖逸打着石膏的胳膊，有点心虚。

        “师兄，你的手腕，真的骨折了么？”

        “没那么严重，轻微骨裂，医生非让固定，还好我是左撇子，啥都没耽搁，下周就能拆了。”

        肖逸说着，走过来，大喇喇地揽住闫瑾的肩。

        “不过，你能来看我，我还是挺高兴的，正好，带你参观参观师兄的工作间。”

        被肖逸拐带进了身后的房间，一进门，闫瑾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台子上的高级设备，就先被满墙花花绿绿的照片震到了。

        那些显微镜下的药剂反应，五颜六色，形状各异，被贴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将整个空间变得像个万花筒，站在当中，有点魔幻现实的错觉。

        “怎么样？酷不酷？”

        从肖逸的笑眼里，闫瑾竟然看出“求表扬求肯定”的情绪。

        金光闪闪的肖大学神，什么时候用他来肯定了？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闫瑾感到大为震惊，脑子都没过，就直直点了头。

        “酷，非常酷。”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懂我！”

        肖逸笑着，走到那些照片跟前。

        “这些，都是我的里程碑时刻。”

        听了这话，闫瑾才明白，这些照片，是肖逸研发新药的历程集锦。

        每一张照片，应该都代表着一次突破，无论大小，都是肖逸一步步走来的印记。

        望着那些多彩斑斓的药剂反应，闫瑾试图想象肖逸拍下它们时的心情，一定是发自心底的兴奋和喜悦，一如当下，在他脸上隐隐浮现的那样。

        这让闫瑾想起，自己学医路上，每一次克服困难后的快乐，那是在他心中，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回忆起阁楼里的对话，闫瑾突然有了丝好奇。

        “师兄，你为什么学药啊？”

        肖逸顿了一下，回过头，看着闫瑾。

        “和你一样啊，治病救人。”

        “那也可以学医啊，你爸爸妈妈都是顶级外科专家……”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做手术，但几乎每个人，都需要吃药。所以，我觉得，研发高效又便宜的药，更能达成我的目标。”

        肖逸嘴角浮上一抹笑，走了过来，凑到闫瑾跟前，低下头，直看进他眼睛里。

        “哪怕十年才能磨一药，但只要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对了，是不是呀，坚持理想的小勇士？”

        看着肖逸眼里的神采，闫瑾想起那天在阁楼里，自己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肖逸竟然还记得。

        “师兄……”

        闫瑾避过肖逸的目光，刚想说点什么，杨筠就敲门进来了，肖逸立即往后闪了半步。

        “呀，打扰你们了吧。”

        扫了眼两人面上的尴尬，杨筠抿着笑。

        “饭好了，都下来吃吧。”

        闫瑾忙点点头，跟在杨筠身后，出门前，无意间瞥见墙面的照片间有块空档，看起来很突兀，像是之前贴着什么，后来被拿了下来。

        不过，闫瑾当下的心思，全在肖逸和他吃瓜的妈妈身上，短短一瞥，并不及多想，就跟着两人下了楼。

        “小瑾啊，我听你们杨教授说，你外婆是秦珮先生？”

        闫瑾怔怔地点点头，没想明白，杨毅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跟杨筠说这个。

        “真巧，前阵子我出席一场活动，碰上国内大师展，有幸见到了你外婆的那幅居山流水，太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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